第49章
贴着谢歧胸膛的半边脸暖洋洋的,沈玉檀舍不得同他分开。无奈门外已有下人在催了,太子这一反,行宫陷入混乱,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谢歧去处理。
谢歧也磨蹭着功夫,边慢条斯理穿着衣服边:“皇后是赵家磨了这么多年的棋子,必要的时候,当弃则弃。”
沈玉檀诧异道:“所以赵家为求全,会将太子弃之不顾?”
谢歧:“不仅如此。赵云轩背后做的事,皇后未必不知道。皇后装作一无所知,是她自己不想,还是有人不让她?”
沈玉檀似是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有赵相在背后指使?”
虽虎毒尚不食子,但牺牲子女换得家族安稳的事在王公贵戚并不少见。沈玉檀不敢置信的是,皇后娘娘竟也会身不由己,沦为棋子任人摆布。
门外雪越下越大,谢歧围上大氅,弯腰低头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眼下行宫危险重重,你不要四处走动,皇上最迟明早就启程回宫,我处理好事情便回来。”
他话的时候一呼一吸近在咫尺,沈玉檀被他撩拨地心猿意马,根本没听清谢歧了些什么,只心里偷偷抱怨要出去了还来挑逗她。
谢歧偏不依不饶,哄得她主动亲了他好几口才作罢,这才意犹未尽似的推门出去,先叫厨房熬了一碗枸杞排骨汤,才安心觐见同瀛帝议事。
汤做好了端上来,香气扑鼻而来,兰芝在她床前摆了个方桌,沈玉檀趴在被窝里啃排骨。枸杞排骨汤是下了功夫熬的,肉一嚼便化在嘴里,连骨头都熬酥了,不消费劲就能咬碎。热腾腾的汤汁浓郁鲜美,沈玉檀连肉带汤喝的一滴不剩,胃里暖烘烘的,一天的惊吓疲惫也消解了许多。喝完汤就犯困,沈玉檀也懒得再动脑子想事,随意裹了两下棉被,片刻便睡着了。
沈玉檀还以为白日见到了血腥的场面晚上定要做噩梦,结果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倒是做了个荒唐离谱的梦。梦里谢歧并不是镇国大将军,她也不是什么闺阁姐,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儿女。待到了嫁人的年纪,村里媒人为她了一桩亲事,正是村头卖猪肉的谢家儿子。谢家以二十头猪和稻米为聘礼,亲事就算定下来了。等到成婚那日,新郎骑马来迎亲,沈玉檀没忍住,掀开面纱偷看了新郎一眼。新郎官生得好生俊朗,一双凤眸美而不柔,鼻梁削直,清薄的唇瓣张张合合在同别人话。她看痴了,就这样呆滞地盯着他连面纱都忘了遮。
沈玉檀坐着晃晃悠悠的马车来到谢家,之后的梦境混乱飞快,等她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是在谢家的院子里,面前三间土坯屋,院子中间种着一棵粗壮的槐树,她就坐在树下织布,风一吹落了满肩的槐花。沈玉檀转头,那个男人站在石磨旁,一身粗布麻衣也遮盖不了他卓越的风姿,他弯着腰,正在碾刚割回来的麦穗。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冲她笑了笑。
这一笑施了法术似的,沈玉檀觉得心旷神怡,周遭暑气消散,连吹过来的风好似也在撩拨心弦。
她低头正要整理下线头,忽地从门口跑进来一个孩童,丫头梳着两个朝天辫,两只手抱着一个蛐蛐罐,晃晃悠悠朝她跑过来。等离得近了,沈玉檀才看清她的模样,孩胖乎乎的脸上两只葡萄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鼻子巧而秀气,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显出浅浅的梨涡。
沈玉檀愣了好一会,猛然发现这女童长得同她有几分相似,眉眼间竟也隐隐有谢歧的模样,该不会……
思忖间女童已经走到她面前,熟门熟路趴到她腿上,下巴抵着沈玉檀的膝盖,稚嫩的声音拉得老长:“娘——”
沈玉檀太过震惊,下一刻便从梦里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见谢歧的脸在眼前晃动,一时半刻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揉了几下眼才道:“事情处理好了?”
谢歧点头,沈玉檀看清他换上平日里穿得衣袍,往他身后看去,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了紫明堂。
谢歧道:“瀛帝连夜回宫,眼下太子已入召狱,皇后禁足在坤宁宫,宫里的事暂时也算处理妥当了。”
想到梦里的事,沈玉檀面色微红:“我真是睡死了,回府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过来。”
“见你睡的香,不舍得叫醒你。”谢歧凑过来,勾唇笑了:“更何况马车上,听你梦中呓语很是有趣。”
沈玉檀面色一僵,颇为狼狈地问:“我梦话了?”
“了不少。”谢歧饶有兴味看着她,慢悠悠地:“喊了夫君,还夸人生得好看。”他越凑越近,鼻尖相触,谢歧微微偏头,蛊惑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既然好看,便让你仔细看看。”
谢歧若有心撩拨起她来,仍是得心应手。
偏生这回沈玉檀不甘心,先他一步出手,等他靠近了,唇瓣毫不迟疑贴了上去。
感受到两片柔软,谢歧先是一愣,而后哑然失笑,也不动弹,只等着她毫无章法乱亲一气。这种事向来是谢歧主动,沈玉檀两眼一抹黑,勉强凭着直觉横冲直撞,亲了半天也等不到他的回应,泄了一大半的气,末了怄火似的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谢歧嘶了一声,抓着她的腰将人拖回来:“若真被你咬破了相,从哪找这样俊的夫君?”
沈玉檀顺着他的话娇嗔道:“不劳将军费心。”
“啧,真是无情。”谢歧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叹了口气:“今日忙碌一整天,本将军乏了。”
“乏了就早点歇下,我先……”她话了一半,剩下的尽数淹没在谢歧突如其来的亲吻里,错愕之间,谢歧手指一勾挑开她的外裳,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他低下头蛊惑她:“不好好犒劳我?”
沈玉檀要躲,谢歧蛮不讲理把她拽回来,抬手又解下襦裙,沈玉檀挣扎不过,两人到底纠缠在了一起。
窗外圆月藏进云层里,风吹枝头梅花攒动。屋里的人缠绵缱绻,烛光摇曳,灯下的影子紧密融合,久久难舍难分。
事毕,沈玉檀气喘吁吁倒在床头。反观始作俑者,非但一点不觉得累,那神情分明像一只饱食后舔舐爪子的猫。
沈玉檀气不过,捏起拳头落在他胸口,于谢歧而言,力道的不过像弹棉花一样。笑着将人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头发摩挲,懒懒散散道:“还有力气人?”
沈玉檀不理谢歧,把头一扭,背靠着他胡思乱想。不知怎的脑子里又蹦出梦里那个画面,姑娘抱着罐子跑过来,昂头笑着管他叫娘。
她兴致冲冲问他:“你喜不喜欢孩子?”
谢歧一愣:“为何这么问?”
沈玉檀想了想也没必要瞒着他,把梦里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他听,谢歧越听嘴角翘起的弧度越大,末了悠哉悠哉:“孩子都有了,看来檀儿精力充沛,梦里也缠着不让人消停。”
“你胡言乱语。”沈玉檀掐了他一把,明摆着是每回都是他如饥似渴,予取予求,这会倒是颠倒黑白,她缠着人不放了。
谢歧胳膊环过她的腰,沉声道:“这得看你,你生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沈玉檀背着他勾唇轻笑,倒真思索起以后的事来,身后暖热的肌肤紧紧相贴,她心静得像不起一丝波澜的湖水,身体完全松懈,思绪越飘越远,恍恍惚惚地闭上了眼。
——
年关将至。
紫明堂大红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下人们准备蜜饯茶点,清扫换洗,向来干净的庭院这会更是一尘不染。府里的仆人们忙里忙外一整年,到头了常是一群人凑成一堆叶子牌。沈玉檀豁达开明,管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误了事就行。清静肃穆的将军府近来里外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宫里局势紧迫,太子一党倒下,皇后被入冷宫,念及赵云轩护驾有功,瀛帝并未连累赵家其他人。
大瀛历来年末官员休沐,而今瀛帝下令彻查太子叛党,朝廷上下风云变幻,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谢歧成日往宫里跑,忙得脚不沾地,沈玉檀也没闲着,暗地里调查当年的彭城水患,倒真让她查出来不少东西。譬如除了谢歧派出去的人,还有令一拨人也在跟踪调查此事。这些人身份很是隐秘,沈玉檀的人废了好大的功夫,剥开千丝万缕的关系才发现这拨人曾在皇后手下做事。
这样来,皇后一直知道赵成所作所为且搜查到不少证据,并非是先前猜想的受制于人。赵云轩倒戈后,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她大可将查到的东西上禀瀛帝。
除非……
皇后真正想保下的不是赵成,而是整个赵家。
沈玉檀突然茅塞顿开,这样以来前因后果便都捋顺清楚了,赵云轩护驾有功,赵家功过相抵。皇后为了保下赵家,只好眼睁睁看着太子伏诛,东宫及皇后宫所有人被赶尽杀绝,赵家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白日高悬,回暖的春日里,沈玉檀却感觉到森森寒意。她喝了一口热茶,缓缓压下内心纷杂的情绪,随之便想出来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