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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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一晃到了夏日,太子李绪继位,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只祭拜祖宗天地,受传国玉玺。

    新帝登基后一件事,便是将赵党在朝廷的势力连根拔起,彻底扫清。因谢歧剿灭叛党有功,官升一级至太尉。谢歧谢恩领赏,却推脱了太尉一职。

    人人皆知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却看不见下面的万丈深崖,引得天子忌惮,稍不留神便会挫骨扬灰。

    谢歧这辈子不再想什么宏图霸业,只想守着他的人,安安稳稳过一世。故而算等京城一切事宜安定好后,便带着沈玉回边关。

    沈玉檀近来也没闲着,皇后母凭子贵,已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适逢新帝选妃,太后恰好让她入宫,帮着挑选秀女。

    名义上是选妃,实则聚在一起话叙旧,沈玉檀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便凑个热闹,接连几日入宫选妃。

    皇后虽已是太后,也并非高枕无忧,先帝不只有李绪一个儿子,还有一个李琰关在诏狱里。虞家毕竟在朝堂盘踞多年,地底下还有些经脉没断干净,若留下李琰的性命,恐怕后患无穷。

    太后跟沈玉檀提到这事时,显然动了杀心。沈玉檀垂眸凝视碗上的五彩手串,一句“臣妇不懂朝堂上的事”给推脱了。

    回去后将这事给谢歧,他抚顺她的头发,问她:“檀儿想如何?”

    沈玉檀窝在他怀里静默了。恨吗?上辈的确对李淑恨之入骨,李淑施加在她身上的折磨,她想千倍万倍奉还。

    但重生回来,上辈子的事逐渐淡忘,反倒没有最初恨之入骨的心情了。何况和谢歧一起经历过许多,更想要远离这些权利纷争,什么都不想了。

    谢歧见她许久不出声,低眸看她纠结的模样,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明白了。”

    几日后,皇帝下诏令,玉华公主、虞贵妃、皇子牵涉谋逆一案,贬为庶人,即日离开宫城,前去陵园为先帝守陵。

    李淑出城那日,沈玉檀亲自去看。

    押送囚车的侍卫见状,纷纷退到一旁,李淑背对着沈玉檀,坐在角落里。

    “李淑。”

    沈玉檀一连叫了几声,李淑才迟钝地转过头来。没有锦衣华服陪衬,她发上沾灰,面色苍白黯淡,早已不似从前明艳的玉华公主。

    李淑怔怔盯着沈玉檀,突然尖叫了一声,双手举在眼前不断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沈玉檀皱了皱眉。

    李淑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沈玉檀上前一步,她吓得往后挤在角落里,“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没有杀赵云轩,不是我杀的。”李淑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忽地止住哭声,偏头死死盯着她。

    “沈玉檀”,李淑咬牙切齿,毫无防备朝这边扑过来,“是你杀了他,你去死!我杀了你!”

    李淑被随行侍卫按下,铐链拴在牢门上,她还在试图挣脱,铁链撞得牢门咣当响。

    沈玉檀问过狱卒才知道,赵云轩死了之后,李淑得了失心疯,时不时发病,有一段日子了。

    今日李淑见了她,兴许想到了宫变那日赵云轩的惨状,这才发了病。

    李淑做了许多恶事,如今成了一个疯子,逃过一死,也算便宜了她。

    沈玉檀心里空落落的,她何必再去报复一个疯子。

    她最后望了李淑一眼下了马车,狱卒锁好牢门,奉帝命驾车出城前往皇陵。

    马车驶动,黄沙迷眼,沈玉檀立在飞扬尘土后,前世种种恍若一场噩梦,顷刻随风而散了。

    ——

    日子一晃盛京已入暑,夏日闷热,树荫凉里放了张席子,沈玉檀躺在上面翻书,面前瓷杯里盛得是解暑的酸梅汤,表面洒了一层碎冰。

    沈玉檀翻书看了会,觉得渴了,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汤水冰凉酸甜,甚是解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喝完放下杯子接着看书,从身后伸出一只手,绕过沈玉檀,修长的手指勾着壶柄,把杯里的酸梅汤又倒满了。

    沈玉檀拿了果盘里的冰葡萄,悉心剥完皮,转身笑着塞到谢歧嘴里。

    谢歧含着葡萄,轻轻嘬了一下她的指尖。

    沈玉檀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扯过谢歧的手咬了一口。

    “嘶——”谢歧捏了下沈玉檀的脸,“真下嘴咬啊。”

    沈玉檀抓他的手,“疼了?给我看看。”

    谢歧委屈巴巴地送上去,沈玉檀找准时间又是一口,躲到旁边笑作一团。

    “行啊,学会咬人了。”谢歧把人捞进怀里,头埋在她颈间轻轻一咬,沈玉檀脸红着推他,谢歧不依不饶,又低头亲她。

    沈玉檀故意往后躲,谢歧又把她拉回来,两人在凉席上推推搡搡。天气闷热,不一会就满头大汗。

    两人闹了半天,谢歧倒还好,沈玉檀却累得瘫倒,唇角带着一抹娇嫩的红,趴着席子气喘吁吁地瞪他。

    谢歧笑沈玉檀娇气,目光含笑,支着头看她。

    沈玉檀没话,静静躺在一旁,接近傍晚,闷热逐渐消散,落日余晖照在谢歧身上,他垂眸看她,身后是暖黄的光晕。

    她常常害怕,这一世会不会是场梦,等她一觉醒来,仍身处那间破败的院落,头顶是灰蒙蒙的四方天。

    而只有谢歧呆在身旁,她感受着他的呼吸,听见他的声音,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她曾救过他一命,他将她从沼泽中解脱出来,他们早就休戚与共,融为一体了。

    今后还有好些日子,他们离开京都,去西疆、荆州、漠北,只要有谢歧在,哪里都可以安居。

    夕阳掩进云层里无影无踪,空中一轮月亮高悬。

    沈玉檀想起很多年前,在普渡寺偏僻的寮房,她在树下抬头,谢歧就立在头顶的树枝上。

    彼时谢歧重伤初愈,难得展露笑颜,他望着她,极轻地勾起唇角。

    她看愣了眼,而后仓促掠过,看见身后的夜色。

    那夜如今夜,一轮皎洁圆月正当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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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