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敌 “我……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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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进了城以后兵分两路, 一队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另外两辆则拐进了巷子。谢昭玉与裴雁君坐在一辆马车上,剩下的人知道二人有事要谈, 都挤到另一辆车上去了。

    听着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沉默了一路的裴雁君终于开了口,“他们的目标是你。”

    “我知道。”谢昭玉点头应道, “我下山的时候发现有人等在半山腰,人数不少, 应该是一早就等在那里的。我故意加重了脚步加快了速度迷惑他们, 他们一开始不确定是你还是我, 并没有上前, 后来反应过来才出手。不过山林里黑暗不好动手, 我解决掉已经跑过来的几个人就把剩下的往山下引,幸好阿宁在出口那里接应我, 这才能把他们都引到平地上去。”完,她瞄了一眼裴雁君袖口的血迹, “方才我本想替你掩饰,怎么你自己还承认杀人, 这样你来你的伤还怎么藏?”

    “太子不是傻子, 我若矢口否认他断然不会相信,倒不如承认, 毕竟我行军多年,虽然受了伤, 但不至于连个人都杀不了。”

    谢昭玉觉得他得有道理,“山上的人好对付么?”

    “只有几个,尚能对付,只是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裴雁君思索着道。

    谢昭玉仔细回想了一下, “当时有一个人抓着我的手腕,借着火光我看见他手背上有一个刺字。但他动作太快,我没看清具体是什么字。”

    “手背刺字通常都是在偷窃之中误杀了人的囚犯,可刺字通常都是流放到边疆去的囚犯才会做的事,怎么会在城中出现。”

    “城中?”谢昭玉捉住他话中的端倪。

    裴雁君点点头,“还记得之前在街上的杂技摊么?当时我发觉自己被人跟踪,那人手上也有一个方形的印记,是刺过字的痕迹。我为了脱身才装作去看杂技的样子,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你。”

    谢昭玉听了,双臂交叉放在身前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所以那日你突然替我提东西,也是为了利用我脱身吧……”

    没想到她会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层,裴雁君一时噎住,哑口无言。当日他的确是那样想的,因为见到她与周玄见面,所以想到利用她长公主的身份也许可以让跟踪之人有所忌惮。

    “是因为见到我跟周玄见面,所以故意问利用我吧。你怀疑周玄?”谢昭玉只是随口问,没想细细追究下去,于是又把话题转回正事上。

    裴雁君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如今长安城内最不想我出现的,应该就是他了吧。”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令牌的模样谢昭玉很眼熟,跟那日来刺杀裴雁君的那个刺客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在山上那些人的身上找到的,你应该认得。当日留在我府中的那句尸体身上,有这个花纹。我想,他身上的令牌应该在你那儿吧。”

    谢昭玉点点头。这令牌是周玄身边暗卫的专属令牌,而暗卫的调动都是周玄亲子操手,此物一出,周玄事幕后主使的事就无需质疑了。

    裴雁君紧紧握着那枚令牌,拇指缓慢摸索着上面的花纹,语气有些薄凉道:“我从御书房偷出的信中,是兵部侍郎给周玄的消息。”

    谢昭玉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告诉她信的内容。兵部侍郎张纪恒,是贵妃的表兄,也就是周玄的表舅。裴雁君此时提起这件事,想必裴先战死的是跟这两人脱不了干系。谢昭玉猜到了回会与周玄有关,否则他不会那么急着刺杀裴雁君,可崇明帝把这封信压在御书房,就明已经知道此事。她没想到崇明帝会为了包庇周玄隐瞒此事。

    难道他真有传位给周玄的念头?

    思及此,谢昭玉皱了皱眉。又不确定崇明帝这样做的真实目的,于是问道:信中了什么?”

    “信中有一张拓跋北在边境的驻军图,朱笔圈出的那处,就是我父亲战死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边关的事情,谢昭玉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他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身子向后靠在车壁上,微微仰头闭着眼睛,“父亲生前常的一句话是忠君爱民。如今一封计划让他葬身异处的信是从他的君主的书房中找到的,而他的战败让王国受辱,逼得公主和亲,天下人又不知道有多少在暗处骂他。”他停顿半晌,像是极力压抑着胸腔之中的一股气,迸出一声冷笑:“呵……这就是他忠的君,爱的民。”

    谢昭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端正坐姿,双手放在膝头,温柔的浅笑着,“裴雁君,你想报仇么?”她笑的像一只魅惑人心的狐狸,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拨动了心中的一根琴弦,余音久久停留在胸腔震荡着,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要跟我一起么?”

    她想明白了,不管崇明帝的意图是什么,自己此番回长安来不是替他巩固江山的,而是为了来报仇,只要达到目的,她一早就做好了与整个皇室为敌的准备。既然她与裴雁君有同样的目标,做同行之人又有何不可呢!

    裴雁君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个“好”字在舌尖滚了又滚,却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不出口。

    他清楚这条路会有多难走,一不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心底有个声音不停的在问,真的要让她一起冒险么?

    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这样问,他很高兴。高兴她没有站在皇宫那群人的那边,高兴她想要跟自己一起,高兴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短促有力,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和她一起吧,别推开她让自己遗憾。

    “世子,到了。”

    车夫的声音断了车内的氛围。裴雁君从思绪中抽身,平复下心中的涟漪,率先下了车。

    后面跟着的车也停了下来,季霄拉着马,孙乾明先跳下车,随后阿宁才从车里出来,怀中抱着不知道何时睡着了的娥。他动作心翼翼,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干脆利索,生怕吵醒怀里的姑娘。

    裴雁君驻足看了一会儿,回过身之见谢昭玉已经从车里出来,感受到他的动作,她也把视线从那边收回来,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笑着问他,“世子还站在这儿,是也算抱我下车么?”

    他站在车下微微仰头,手掌朝上向她伸来。

    谢昭玉只不过是调侃一句,没想到他真的会伸出一只手来。这下反而轮到她愣住了。看着昏暗的月色描摹着他的轮廓,与记忆重合。她晃了晃神,呢喃叫了一声“雁?”

    这声很轻,裴雁君没有听清,微微皱眉,“嗯?”

    “……没什么。”她的神色恢复如常,搭上他的手走下马车。

    看见二人牵了手,季霄瞪着眼珠子把自家世子拉回了将军府,谢昭玉一行人则回了公主府。孙乾明跟在她身后问道:“你们在车中了什么?怎么出来以后连手都牵上了?”

    “他只是扶了我一下罢了,哪有你的那样。”谢昭玉恢复自己散漫的模样喝了口水,看着孙乾明有些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嘲笑他,“你也该练练武功了,看看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啧啧……”

    孙乾明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咬牙切齿道:“别让我知道是谁今天偷袭我,否则我半夜爬墙去给他下毒!”到最后一个字,他顿了顿,转而又问,“对了,你刚才让我给太子把脉是为什么?”

    刚才他给太子包扎的时候,谢昭玉在背后踢了他一脚,比了一个手势,那是冥王谷的暗号,意味着暗中查验对方的身体。

    “他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除了外伤没有大碍。你怀疑刺客的刀上有药?”

    谢昭玉摇了摇头,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太子屡屡暗示,信号弹刚在天空炸开,他就像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实在让她起疑。可若他提前知道了周玄的计划赶来救人,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谢昭玉谨慎惯了,不肯放过自己的疑心,她不是怀疑刺客,而是怀疑太子。

    “再等两天吧,看看宫里那边是什么动静。”她眼中变得清明了一些,指尖在茶杯上动了动,“如果真的如同我想的那样,反倒顺了我的意,我也不介意配合他演一场戏。”

    她的话点到为止,具体的情况从不对别人。孙乾明也习惯了,她这人平时大大咧咧的,唯独心中那个仇恨是逆鳞,谁也不能提不能碰,她也从不对别人,甚至连谷主也是一知半解。

    “阿宁呢?”谢昭玉问。

    “在隔壁照顾娥呢。”孙乾明伸了个懒腰往门外走,一边呵欠一边道,“累死我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休息休息,走了。”罢,人便消失在了门口。

    谢昭玉跟在她身后起身往娥的房间去,走到的时候正看见阿宁把人放在床上,还贴心地为她盖好了被子。

    睡梦中的娥咂咂嘴,笑的傻兮兮的,无意识地念了一句“阿宁哥哥……好久不见……”

    阿宁被这句话定在原地,久久不能移开脚步。

    “你也真忍心五年不来见她。”谢昭玉在门外抱臂看了一会儿,走到床头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娥。她似乎是被刚才的刺杀吓到了,睡觉的时候也不忘抓住被角。“她应该一直很想见你的。”谢昭玉提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闻声道。

    阿宁站在一旁,久久没话。谢昭玉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回过神才看见原来他还在。

    “我……”阿宁放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最终像是输给了自己,看着床上的人轻叹一声。

    “我……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