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定局 她的孩子,估计这辈子是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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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崇明帝病到了, 那日跟太子了话之后便卧床休息不再见人,却叫太子去追查几年前一宗逃犯的事情,外人猜不透太子究竟了什么, 谢昭玉心中却是一清二楚。

    她把周玄的暗卫令牌给了周延,又告诉了他自己受到死囚刺杀的消息,如今张贵妃失势, 周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了崇明帝, 如此一来, 一则死囚的出现会让崇明帝怀疑张纪衡, 侧面坐实了张纪衡和张贵妃的奸情。另一方面也会让皇帝对于如此筹谋的周玄加强戒心。

    一箭双雕的事, 谢昭玉与周延各做一半, 如今只等着结果出来了。

    谢昭玉了解崇明帝好面子的脾气,张贵妃这件事还是不宜掺和过多, 于是这几日进宫都只是去看了意然。意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德妃日日不离开房间, 盯得紧紧的,如今细细看来倒像是老了许多。她很难把眼前这个温柔的人与那日指责张贵妃的人联系到一起。

    思及此, 谢昭玉忍不住笑了笑。

    “长公主在笑什么?”德妃替周意然掖好被子回身见她的样子问道。

    谢昭玉摇摇头, “就是在感慨德妃娘娘原来也不是看上去那样温柔的人。”

    德妃在宫里摸爬滚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就听出了她是在那日议政殿里的事, 轻轻笑一笑,“为母则刚, 我不愿意与人为恶,可也有自己的底线,这一次,是她做的太过了。”

    谢昭玉点点头, 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德妃娘娘与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关系很好?”

    德妃摇摇头,“他素日与太子亲厚,我与他只是认得,算不上熟悉,倒是他手下那个太监曾经受过我的恩惠,常常见到。”

    原来是这样,这样看来,那日大总管敢在皇帝的家事中插嘴,想来也是受了太子的授意,至于太监听见声音这事是真是假,恐怕就得问问眼前这位德妃娘娘了。谢昭玉不动声色地上下量了一眼德妃,没有作声。

    德妃知道她这个问题里面暗藏玄机,思索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她。毕竟她对意然的真心不假。“殿下猜得不错,那太监的话的确是我授意的。张贵妃无中生有诬陷我女儿,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待到殿下也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就会明白身为一个母亲,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受欺负。”

    她脸上的神色十分认真,语气虽然不重,话的分量却是沉甸甸的。

    床上的意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吵闹着喝药太苦,要吃蜜饯。德妃背对着意然换了脸色,转身时笑意盈盈地去哄她。谢昭玉还愣着神想着刚才她的话,半晌摇摇头,她的孩子,估计这辈子是不会有了吧……

    屋内一派融合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再呆下去了。与是谢昭玉站起身开房门,却见到低着头站在门口的周玉然,脸上带着些失落。

    “来看意然?”谢昭玉看她黯然的神色,不确定刚才的话她听到多少,声问道。

    周玉然没回答,而是抬起头问了她一个问题,“殿下愿意跟我去看看我娘么?”

    她的母亲秦昭仪几年前因为生病去世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个排位,供奉在周玉然寝宫的偏殿里。因为位份低微又没有封号,近几年宫里都无人提及,像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谢昭玉跟着进了偏殿,一眼就看到正中央的牌位,上面不沾染一丝灰尘,看样子是被人经常擦拭。

    “除了我之外,殿下是唯一一个来看我娘的人。”周玉然点燃了三柱香,“我想带殿下来给我娘看看,告诉她如今宫里有了保护我的人,她在那边也可以放心了。”

    谢昭玉接过三柱香,拜了拜插进香灰里。

    “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这宫里就是这么个怪异的地方,无论今日多风光,一朝倒台,便再也无人识得。你母亲是这样,今日的张贵妃是这样,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会是这样。”谢昭玉抚摸着牌位上面的字,心尖跟着刺痛一下,轻轻道“甚至有的人,连一个牌位都不曾留下。”

    谢昭玉认真的想了想,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的样子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如今算来,她也已经离开母亲很多很多年了……

    ——*——

    太史院。

    裴雁君去找杨珏,查看当年越北一战的卷宗,想要找出拓跋北部只到越北的原因。可卷宗上只是越北主动邀请停战议和的,其余的一个字也不多。如此草率地记录,与军部之中的卷宗一模一样,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

    杨珏解释道:“当初战场上的事我们也不清楚,只能完全依靠军部的消息来记录。如今卷宗上的记录,我只能保证全部来自军部和战时的信件,至于真假……你也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我明白。”裴雁君合起卷宗,往门外走去。

    杨珏跟上他,见他没有生气,放松一些聊起了私事。“你知道宋嫣出嫁的事么?你这个宋鑫,这种大事也不通知我们一下,等我知道的时候,阿嫣都已经离开长安了,我连一份贺礼都没来得及准备。”

    裴雁君看见远处蒋沉的车马,回身道:“改日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宋府。今日我还有事,不多了。”

    “好好好,改日再一起喝酒啊,咱们几个都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杨珏笑哈哈地摆手,眼看着裴雁君上了蒋沉的车扬尘而去,笑容渐渐淡了,他狐疑的挠挠头,低声念叨,“怎么总感觉他俩有事瞒着我。”

    车上蒋沉把宫里的事告诉了裴雁君,他听了反而轻轻一笑,从自己的袖口之中摸出一枚扣子。正是那日他假借拍肩膀从张纪衡肩上取下来的。

    蒋沉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我与长公主见到了一些事,布了一个局等着他跳进来罢了。他要是真没做过,也不会因此心虚,我使了一点伎俩为了让他漏出马脚,如今事情不是正按照我们想的方向发展么。”

    话至此,裴雁君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道:“我了解的拓跋北部,绝不会轻易在战场上善罢甘休。越北之战一定有问题,我想要查清楚这件事,首先就要掌握军中的实权,除掉张纪衡是在所难免的。”

    蒋沉盯着他看了半天,“老裴,你变了。”

    “是么?”裴雁君笑一笑,“可能是被人带坏了吧。”

    蒋沉用脚都能猜到那人是谁,想到那人的身份有些忧心,“老裴,你真的想好了……”

    “嗯?什么?”

    “算了,没什么。”蒋沉默默吞下口中的话,别人的感情之事,还是不好多插手。“陛下要召见你进宫,问什么事你心里有数,心点。”

    “我明白。”裴雁君掀开帘子,看着近在眼前的皇城,眸色暗了暗。

    议政殿内,裴雁君一进屋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张纪衡,心中更是清楚今日崇明帝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崇明帝的身子还没好,懒懒的歪着身子,见他进门还咳嗽两声才虚弱地问道:“雁君,张大人指责你故意弄掉了他官服上的扣子,你怎么?”

    裴雁君瞥了一眼地上的张纪衡,“回禀陛下,臣没有做这样的事。”

    “你胡,否则怎么会那么巧,你拍了我的肩膀,我的扣子便不翼而飞,除了你还能有谁?”张纪衡听他否认立刻慌张起来,眼神左右飘忽着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你们联合起来要陷害我,设了一个圈套为了害我,你好掌握军部的实权。陛下……陛下明察啊陛下。”

    裴雁君背过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张大人话要讲究证据。你我偷你的扣子,我陷害你,可有证据?再,裴某一项秉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张大人若真是没做过,何必如此害怕,又怎么会漏出马脚呢?”

    张纪衡似乎因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多了些底气,冷哼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崇明帝身边的大总管看了一眼崇明帝疲惫的神色,先开了口,“张贵妃已经被入冷宫了,张大人的话可要想好了再。”

    闻言,张纪衡身子一僵,抬头看着崇明帝疑心的神色,冷汗直冒。难道表妹已经承认了?对,一定是这样,否则崇明帝那么宠爱她,不会仅凭一枚扣子就把她大入冷宫。事已至此,保全一个总好过两人都去死。

    他在心中迅速做出决断,双臂举起高呼一声,“陛下,臣一时糊涂,上了贵妃娘娘的当,请陛下恕罪。”

    闻言,大总管无声地轻笑一下,崇明帝更是气的额头上青筋直跳,喉中涌上一阵咸腥的味道。裴雁君斜眼看着地上的张纪衡,心中不屑的骂了一句“懦夫。”

    大殿之内安静了许久,一侧的屏风内突然传出一阵窸窣声,紧接着太后从屏风后现身,身后的人抬着一个人走了出来,把那人扔在了地上。张纪衡看清张贵妃的脸,身上的力气象是一瞬间就被抽的一干二净。

    太后看着地上的二人冷冷嘲讽道:“张大人还真是朝廷的忠臣良将,真是贵妃的好哥哥啊。”罢,她示意身边的人扔出一双鞋袜,看那大明显是男人的鞋袜。

    “这东西张大人不会不认得吧,哀家看张大人还有心思留下信物,可见也没有自己的那么不情愿。早就听你们张家家风不好,果然养出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裴雁君冷眼看着这一切,从崇明帝紧闭的双眼之中已经看到了张家二人无法翻身的结局。显然,张贵妃自己也知道。她幽怨地远远望了一眼张纪衡,那里面有怨恨,后悔,和失望。就在裴雁君以为下一秒她就要抖出张纪衡做过的隐蔽之事来反咬一口的时候,她却突然低低笑了两声,随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起身,猛地冲向大殿一侧的柱子。

    沉闷的一声响,她的身体像是柔软的一块布条,沿着柱子缓缓落下,安静地躺在地上,再没有任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