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议和 “怕赶不及见你。”
周延进门的时候, 见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他皱了皱眉,悄悄站在裴雁君身侧。
太后拂袖冷哼一声,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闭了眼睛, “还算她知道一点廉耻。可惜污了皇帝的议政殿,还不来人收拾了她,放在这里像什么样子。”罢, 她绕回屏风后,“后宫的是哀家已经处理了, 前朝的事, 皇帝自己决定吧。”
崇明帝揉着脑袋, 抬手翻大总管送来的药碗, 一边咳嗽一边颤抖着指着阶下跪着的张纪衡, 气的半天也没出一句话。
“父皇息怒,此事就交给儿臣处理可好。”太子适时上前, 替崇明帝揽下了这个烂摊子。
裴雁君瞥了一眼,他倒是会卖巧讨乖, 这件事让崇明帝亲自处置,无疑是重新面对自己被背叛的事实, 少不了生气。太子在此时站出来, 没有包庇的嫌疑,又替皇帝分忧, 张贵妃已死,只是处置张纪衡一个人, 也不会引起什么流言,可谓是一箭三雕。
崇明帝挥挥手,算是答应了。二人一道退出殿外,太子叫住裴雁君, 恢复了一副温和的模样,面露些许的愁容,兜了半天圈子。
“世子与今日之事无关,贸然被拖下水,想必很是惊慌吧。”
裴雁君掬手躬身道:“太子放心,今日之事,臣不会对外出一个字。”
得了他这句话,太子满意的点点头,“世子是个聪明人,回去的路上心。”
裴雁君应下后先行往宫门的方向走,心中却多了些揣度。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太子的表现过于沉着了,或者更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一点意外,也没有一点惊喜。
他抬起头看了看已经西垂的太阳,深呼吸一口气,但愿是他想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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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昭玉与周玉然听见今日议怔殿内的事情的时候,正在一起看今冬制新衣裳的料子。周玉然骤然听见张贵妃自裁,略有些震惊。待传话的宫人离开后,才敢声地问谢昭玉,“殿下,张贵妃为什么要选择自尽呐?难道真的是她威胁张大人做……那种事的?”
谢昭玉放下手中的料子,睨她一眼,“你信么?”眼看着她脑袋慢慢摇了摇,又道,“你自然是没有办法理解她的,毕竟她除了女人还有一个身份——母亲。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她手上不可能没有张纪衡的把柄,可是那些事情抖落出来,会有多少是与周玄有关的,她也一清二楚。所以她不能,才用自己的死让这件事就停着这里,不再发展下去。”
周玉然了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之前在宫里见到的狸奴也总是叼着自己的孩子不肯放下……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她抬眼才发现谢昭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理好衣裙站起身。
谢昭玉转头粲然一笑,“她方才裴世子来了,我去看看。”
周玉然还要什么却没来得及,看着她翻飞的裙摆消失在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
害怕裴雁君已经出宫赶不上,谢昭玉几乎是一路跑赶到宫门口的,远远地就看见裴雁君站在那处。许久没见他,谢昭玉不由得笑了笑,甩开宫人跑过去,“世子在这儿等我呐?”
裴雁君就知道她听自己进宫会来见他,于是故意等在这里,见她微微气喘也知道她是急忙赶来的,心底一点点沉闷也散了,眼角挑起,“殿下何必如此着急。”
“怕赶不及见你。”谢昭玉舒了口气,想到方才议政殿地事情,迟来了一点担心,“世子……没事吧。”
裴雁君摇摇头,看她放下心的神色,略一沉吟后开口,“我想请殿下帮我一个忙,可否帮我留意一下议和的消息。”
“议和?不是已经决裂了么?”
“不是如今的消息,是之前所有有关此次议和的消息。”
他神色认真,谢昭玉心中明白一定是与裴先有关的事情,于是没过问太多,点头应下。
宫里人多眼杂,二人不好一直在此见面,于是了两句便互相告辞。裴雁君站在原地看着谢昭玉走远,期间还回了两次头,见他还站着又像是偷看被抓到的孩子,耍赖地笑一笑扭回头去。
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裴雁君才动身出宫。令牌交给守卫查验的时候,守卫笑嘻嘻道:“什么时候能喝到世子的喜酒哇?”
“喜酒?”
那守卫往谢昭玉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裴雁君恍然自己和谢昭玉似乎还有一段“风流债”在长安城之中没解决呢。他轻轻一笑,不答应也不否认,“有好消息自然告诉你。”
另一边谢昭玉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议了亲,正认真的替裴雁君听议和的事。状似无意的问周玉然,“和亲的是,后来如何了?”
听见和亲两个字,周玉然肉眼可见的垂下了眉眼,“我听和谈的事似乎不太顺利。负责和谈的户部尚书三天两头被父皇骂一通,可是那拓跋北部的要求实在过分,不仅狮子大开口索赔几十万银两,还要割占越北和青水两座边城,和亲的事好像到最后也没松口,前段时间连拓跋北部的使臣也离开了宫里,看来议和一事算是破裂了。如此一来,边关局势又紧张起来了。”
谢昭玉觉出她情绪不对,“你怎么如此担心?”
“原本朝中有裴老将军,边关之事大家都安心许多,可是越北一战裴老将军战死,朝中如今武将青黄不接,除了裴世子大概无人能够带兵。可是我心中清楚,父皇与裴世子之间已经生了嫌隙,轻易不会让裴世子带兵出征。就算父皇退了一步,裴世子也未必会像配老将军那样忠心耿耿,所以我始终担心,这一仗若还是不赢,也许如今觉得严苛的条件,到那时就不得不答应了,和亲的事,也容不得我再推拒了……”
谢昭玉从前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没想到她心中会对朝中的局势有所衡量,如今听她分析了这么多,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你放心吧,裴世子与她父亲相比,就算不那么忠君,好歹也还是爱民的,不会做背国叛徒给裴老将军抹黑。”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玉然想起自己刚才的话的确有些不妥,正要解释,确被谢昭玉笑着止住了。
“我懂,你是在害怕和亲。不过你也放心,我在长安城一天,就会保护你一天。倒是你,看你这样子,我得赶紧传信给老孙,让他别在外面鬼混,赶紧回来长安才是。”
听出她在趣自己,周玉然脸一红嚅嗫问道:“殿下怎么知道的?”
“咱们的六公主都快钻进医书里成了一只书虫了,我还能不知道么。”她笑着伸出手指在周玉然地额心宠溺的点了点,“放心吧,他在外面治病救人,做好事去了。明天我传封信给他,正好我这边也有事找他,叫他尽快回来。”
借着写信的由头,谢昭玉把从宫里听到的所有消息传给了裴雁君。又过了几天,周意然完全好了起来,谢昭玉便不再住在宫里,搬回了公主府。
当晚,裴雁君提着点心回来,远远瞧见将军府内一片灯火,就知道她回来了。推开门,果然看见她在一排兵器面前踱步,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殿下应该拿不动那些的。”他把食盒放在桌上,解开束袖道。
谢昭玉听见声音回过身,惊喜的开食盒,里面的点心还是温热的,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城东的铺子,顺路买回来尝一尝。”裴雁君坐下拿起一块儿递给她,谢昭玉正还没有用晚饭,也没客气地接了过来。
“上次我帮你查的事情,有用么?”
裴雁君点点头,“总算是有了一点眉目。”替她倒好热茶推过去,他继续道:“从前议和这种事大多是交给刑部或者兵部,鲜少有交给户部的,不过也并非没有,所以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两军停战在越北,这件事十分蹊跷。按照你信中所,拓跋北部既然敢肆无忌惮的提出和谈条件,为何当初不攻战越北一路南下,反而要在谈判中要求割城?”
谢昭玉吞下一口糕点,捧着茶杯温和微凉的手,“所以你怀疑当初停战,像是越北答应了什么条件或者什么人,是吗?”
裴雁君微微颔首,“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很是奇怪,这就与户部有关了。我查过,无论是军中档案还是太史院的卷宗,记录在此的当初给前线运送的粮草数目都是一致的,与我记忆中越北接受到的粮草也是一致的。”
“这不是好事么?明路上没有被劫啊。”谢昭玉困惑地眨眨眼。
裴雁君却摇摇头,“这恰恰是问题所在。一般战争的粮草数目都会有些许的参差,因为运送路上的损耗,至少会有几袋粮食是对不上的,这在军中被认为是正常损耗,不会避讳,登记的时候也会按照实际收到的数目登记。可是各处记录的数字都是一样的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况且,我清楚记得当初的粮草中掺杂着一半的沙子和石粒。彼时京城出粮草都要经过重重检验,不可能会掺杂,唯一的可能,就是粮草在途中被掉了包。”
谢昭玉:“你是,有人串通好了,在途中接应调换粮草,这才能做到数目对应但是质量掺杂?”
裴雁君端起热茶轻轻啜了一口,淡淡的语气之中却满是寒凉,“当年负责筹备和押送粮草的人,正好是负责和谈的户部尚书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