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悬命 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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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雁君问出这句话, 几步跟上谢昭玉,“如今我们的敌人既然是同一个,联手对付他岂不是比各自为战强得多。”

    眼前的景象让谢昭玉想起当初自己在马车上诱惑他与自己联手时的画面, 现在想来竟然恍如隔世。她禁不住低头笑了笑,“你倒是看得清楚,不过……”她抬头看向裴雁君的眼睛, 碎他深深藏起的期待。

    “不过我与世子现在的关系,只怕到时候感情误事, 还不如各自分开的好。”

    谢昭玉不忍心, 可是没办法。她面对裴雁君的时候克制不了自己, 可把他当作替身, 对他而言太不公平, 她只能逼迫自己与他划清界限,不让自己继续沉沦, 也不能再耽误他以后的生活了。

    前头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原来是为了庆祝谢昭玉的生日, 赵柯因为一些事情出了谷,临走之前交代在这天开一场杂技表演给她庆生, 这会儿演的正热闹。谢昭玉拒绝裴雁君后便径自往前走, 虽然没回头,也能感觉到他一直跟在身后两三步的地方, 但却迟迟没有话,想来是自己方才的话太伤人, 让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怀里的猫一阵翻腾,似乎想要逃离他的束缚,裴雁君大手捉住它的后颈,讨好似的捏了捏, 猫顿时安静下来。二人走到杂技表演附近,站在人群外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一次来冥王谷的时候。

    他突然有些后悔,有些话那时候没完,没想到过后竟然再难出来了。

    此行来冥王谷之前,裴雁君已经在长达一个多月的分别中想的很明白,要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谢昭玉。虽然已经能够预料到她的拒绝,可他就是在心里较着一股劲儿,似乎只有出来再被她拒绝,才能明确的告诉她,自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少年的一腔孤枕总是执着的,他不甘心自己的感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掩藏起来,一定要当面郑重地传达给对方,才算不辜负自己。只有宣之于口,他才能够彻底放下,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少年傲气。

    “如果我我不介意呢?”

    谢昭玉听着身边这个少年语气温柔地出这句话,心底的惊讶了一番。她从没想过裴雁君会允许自己对别人服软。惊讶过后就是一阵难过,谢昭玉啊谢昭玉,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把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还是笑着的。只不过那笑容当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世子不介意,可我介意。”着,她转过身,对上裴雁君地眸子,“既然已经知道你不是他,我就不能再装下去了,不能再欺骗自己,也不能再耽误你。你也该回到你自己想去的地方,别为我这样的人纠缠太久,不值得。”

    着,她从斗篷当中伸出的一只手,将那个荷包还给了他,旋即转身离开。

    裴雁君站在原地捏紧荷包,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怀中的猫似乎看中了他失神的机会,一个翻身咬在他指腹上,裴雁君感到一阵吃痛,本能抽回了手,猫趁机溜走,很快消失在人群当中,像谢昭玉一样,头也不回……

    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裴雁君的双手无力地垂到身侧,勾唇勉力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这不正好是他想要的结果么……

    他是一个心狠的人,只不过对她频频心软罢了,现在到了该对自己狠心的时候,他不会含糊。

    ———*———

    裴雁君收拾好行李准备在三日后与周玉然一道出谷,这消息是孙乾明告诉谢昭玉的,她听后顿了顿,歪头把自己口中的瓜子壳吐掉,淡淡道:“终于走了。”

    孙乾明不用回头都知道她是在口是心非,咬牙替裴雁君不忿,“你就继续装吧,我去送她们。”

    天不遂人愿,这趟到底还是没走成。

    一行人到了冥王谷入口处,正依依惜别,身后的守门人突然慌慌张张的来禀告,是外面有人来了。

    “慌什么,清楚,是谁来了?”孙乾明眉头一皱呵斥道。

    “是……是清云剑派的人,正在门外叫嚣要攻进谷里来呢,我看着他们带了不少人手,好大的阵仗,像是来真的了。”

    孙乾明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恨恨道:“这群家伙,这是看准了时机来的。谷主如今外出不在,谷主虽然是假死,也因为受伤不能动武,他们是故意选择这时候来的。”

    “就没有别人了么?”周玉然问。

    孙乾明挥挥手,“若是有,我也不至于急成这样了。”

    话间的功夫,裴雁君扭头问那守门卒,“谷里可有武器?”

    “有,什么样的都有。”

    “银.枪也有?”

    “自然,我就是使枪的。”

    “劳烦替我拿一把。”裴雁君回身放下包袱,对上孙乾明和周玉然不解的眼神,“如今看来,只能我去。”

    “可你的身份………”孙乾明有些担忧,他毕竟是朝廷的人,冥王谷是不与朝廷为敌,可到底不服从朝廷的统辖,要是让朝中的人知道他替冥王谷出战,免不了要被参上一本。

    他话没完,周玉然就扯扯他的袖子,对他眨眨眼,“你就裴世子去吧,反正现在也无人可应战。”

    孙乾明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转头之时见裴雁君已经走了,叹息一声,心道只好这样了。

    这是裴雁君归军以来第一次真刀真枪地仗。但却得很艰难。

    冥王谷空有地势优势,实际上谷中的兵实力有限,几乎要靠他一个人撑着。而对方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却依仗狭窄的洞口地势进行车轮战,一波退另一波又涌上来,循环不断,消耗他的力气。

    尽管如此,裴雁君依旧抵挡在洞口,没被退半步。不仅如此,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上战场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心中憋着一股火气,他反而越越狠,眼中猩红一片满是嗜血的杀意。

    清云剑派的人见状不妙,留下一只队就要撤退,哪知裴雁君三两下解决队的人,反而纠缠住他们,谁也走不了。清云剑派的头目见状不好,给身边的人试了个颜色。那人微微颔首后便消失在石头后。

    裴雁君正用一个扫枪击退那头目身前抵挡着的伤兵残将,气势汹汹地朝着那头目走去,每一步都在地上落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可见力气之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破空的声音,他微微侧头,脸颊一痛,只见一枚箭矢扎在他身前的地上,他回过头认出射箭之人正是当日在清云山上暗算谢昭玉的弓箭手,距离太远,他来不及反应,就见接连不断的箭矢漫天飞来,那箭头十分锋利,落在他眼中凝成一个银色的光点,不断放大,不断靠近………

    ……

    谢昭玉听到外面一片混乱的声音问娥发生了什么事,娥听了一圈回来才知道原来有人来袭。她听了忍不住着急,撑起身子就要跑出去,娥急忙安抚她,“已经没事了,我听清云剑派的人已经被退了,昭玉姐姐你别急。”

    “退了?谁退的?”谢昭玉以为她唬自己,站稳身子语气凌厉的反问,“谷里除了我和谷主,还有谁能带兵?你别告诉我是那群散乱的民兵退的。”

    “的确是退了,只是………”娥犹豫片刻,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她,“是裴世子一个人退的,谷里的民兵都没怎么受伤,就是……”

    她后面的话谢昭玉已经隐隐有预感,还是不死心的焦急追问道:“还有什么?你快呀。”

    “就是裴世子身受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孙大夫……他可能性命垂危,若是今晚醒不过来,就……就无力回天了。”

    谢昭玉没有话,眼眶之中的眼珠动也不动,这个人像是一个冻在原地的冰块儿,几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温度……

    娥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头本能地想起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他突然慌张起来,后悔是否不该这么直白的告诉她,连连晃动她的手臂,语气近乎央求,“昭玉姐姐,你别吓我……”

    许久,谢昭玉才回过神来。

    方才那段时间,她脑海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裴雁君要死了。

    一股不清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很不自在。她分明只是把裴雁君当成了雁的替身,分明已经与他一刀两断,分明已经下定决心忘记这个人……可为什么,在听到他命不久矣的时候,胸口会感到顿顿的疼,就好像当初她听到雁去世的消息一样。

    无论她怎么告诉自己,都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浑身寒津津的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唯一带来一点温度的,是娥攀延在手臂上的的手。

    “我没事……”许久,谢昭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沙哑,仿佛经历沧桑看淡人世的老妪。

    “替我收拾一下,我想去看看他。”她无力地坐回床上想了一会儿,缓慢道。

    那天晚上,裴雁君到底还是没有醒。

    在众人的哭声当中,谢昭玉冷静的坐在窗边,痴痴盯着裴雁君的脸,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他那日抱着猫近乎固执地问出那句“如果我不在乎呢?”

    要是再来一次,该怎么回答呢?谢昭玉在心中这样问自己,奇怪的是,原本万分笃定的选择,如今却忽然没了答案。

    她沉默半晌,抬手拔下头上的白玉簪,放到他身侧的手中。

    “对不起,裴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