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凯旋 周玉然不见了。
谢昭玉下意识跟着抬头看, 那副曾经蒙着红纱的画就这样展现在她面前,上面画着的人她眼熟的很。
周棋听见身后的声音,却没有回头, 仿佛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妹妹么,她被送去和亲了, 当时我想要阻止,却被太子软禁在宫里, 百般折辱, 等到我终于被救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她就在两国边界上, 自尽了。”
谢昭玉死死盯着那幅画上的人, 像是没听到他在什么一样, 嘴唇抿紧,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想要逃避。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半晌, 她咬牙问道。
“当初那些事情,不止你一个人有执念, 我也有, 我也后悔没保护好我的妹妹。”
“别骗我了!”她突然大吼,愤怒的情绪在体内爆发, 她抓着他的衣领,双目泛红, “快,究竟是谁把这些是告诉你的?那个人在哪儿?”
周棋也不惊慌,十分平静的对上她的双眸,“昭玉, 再有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
衣领上的力气渐渐松开,眼看着谢昭玉向后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周棋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真实的生辰谁也不知道,就算是有人要告诉周棋,也绝不可能知晓这样隐秘的事情,谢昭玉这样想着,呆呆看着对面的男子,他脸上那温柔又宠溺的神色,与哥哥真的很像。
“这些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是伤了腿之后,昏迷之中才记起来的。后来在长安再见到你,我便知道你不仅仅是回来玩乐的,所以我暗中图谋那些,就是为了帮你一把,现在,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所以才能把这些都告诉你。”
他顿了顿,继而语气有些可怜,“昭玉,哥哥怕你恨我。”
几乎是跟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一时间,谢昭玉眼眶之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到地板上。
她一边哽咽着一边:“是啊,我恨死你了!”
“恨你就这样在一旁看着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周旋在尔虞我诈之中,恨你不早点告诉我,恨你总是自以为是地将我看的肚鸡肠,以为我恨你,因为这些,我恨死你了!”
话到最后,她几乎是情绪崩溃一般喊出来的。那语调撕心裂肺,象是把内心深处积攒多年的心绪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周棋也跟着一阵鼻酸,拉着她的手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就像时红哄她睡觉的时候一样,一边轻声哄着,“是哥哥不对,哥哥不好,哥哥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
这话像是一种神奇的药一样,让谢昭玉的眼睛更酸涩了,泪眼朦胧众她抬眼看见墙上那幅画。
画中的少女,正是十四岁及笄那天穿着红裙子的她。
少女的脸与她的脸一模一样,可少女那娇憨纯真的神情,她却再也没有了。
“哥,我好像把之前的昭玉弄丢了……”
周棋手下一顿,心口直痛,却无法开口安慰。因为他知道,任何一句话都不在意抹灭这些年来她受的苦楚和煎熬,他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用最简单的动作安慰她。
那天,谢昭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去意识的,睡梦之中似乎仍然能听见自己在哭。她紧紧拽着周棋的袖子,不肯松开,周棋就这样坐在床头,陪了她一整晚,没有合眼,就怕自己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又不见了……
第二日一大早,谢昭玉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的。哭了一整晚,眼睛肿的像是两只粉色的桃子,勉强能睁开一条缝隙视物。
她开房门,就看见院子里裴雁君与周棋面对面站着,表情严肃。听见声音,裴雁君扭头看了她一眼,继而脸上的怒意更加明显了。
他一步冲到周棋跟前,锤在身侧双手攥紧成拳,似乎下一刻就要挥到周棋的脸上。
“你她了?”
周棋一愣,也侧头看了看谢昭玉,扑哧一笑,温声叮嘱,“桌上有粥,你先喝一点。”
“……”
“……”
那温柔的语气落在裴雁君耳朵里,让他的脸色变得诡异起来,他慢慢直起身子看着谢昭玉满不在乎地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粥,又回过头不解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娥跟在身后道:“昭玉姐姐,你昨夜一晚上都没回来,可把世子急坏了,差点要把整个长安城翻遍了才找到你在这儿。”
“哦。”谢昭玉摸摸鼻尖,有些心虚,“我昨天遇到了一点事情,就在这儿借宿了一晚。他……陛下也没有我,这个……”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昨天哭了,所以才这样的。”
等他完,裴雁君肉眼可见的咬了咬牙关,挤出几个字,“跟我回去。”
周棋:“把粥喝了。”
眼看二人的眼神又开始刀光剑影起来,谢昭玉连忙着圆场,“世子应该也还没吃吧,娥,你去做顿早饭,我们一起吃了再走。”
裴雁君:“不必了,回去。”
谢昭玉服软,“我饿了,吃完再走吧。”
这回裴雁君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于是乎饭桌上便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谢昭玉和娥埋头吃饭,剩下的两个人却迟迟不肯动筷子,只是在用眼神互相盯着对方,仿佛在虚空之中进行了一场大战。
“陛下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长公主在三村斋哭肿了眼睛么?”
“对谁解释?你么,你有什么立场?”
“陛下,臣如今正在追求长公主殿下。”
谢昭玉瞪大了眼睛,虽然现在看起来没多大。
“哦?是么,朕怎么从没听长公主提过?”
“长公主也没有义务向陛下报告这种私事吧。”
“你叫她什么?”
“长公主。”
“昭玉,他的是真的么?”
“陛下!这个称呼不妥!”
“啪!”的一声,谢昭玉再也听不下去,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动得桌子上的筷子也跟着跳了跳。“够了!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一顿早饭!”
周棋慢条斯理地揪下一块馒头,“他的对,如今你这长公主的称号,可不算是虚称了,往后人前人后,还是要分开称呼才是。”
裴雁君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昭玉轻咳两声,“咳咳,裴世子,那个……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今陛下,也是……我哥。”
???
裴雁君眉毛拧在一起,语气不善,“昨日他认你当了义妹?你就因为这件事哭成这样?”
“他真是我哥,亲哥。”谢昭玉着急解释着。
看着周棋不置可否地样子,裴雁君恍然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位就是前世那位死在软禁中的皇长子。看来昨日兄妹二人已经相认了。
思及此,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昨日得知谢昭玉与皇帝见面一整晚没回来,又想起皇帝此前一直主动示好,他还以为她落入了圈套当中,自然着急,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陛下恕罪,臣……”想清楚一切,裴雁君拱手抱歉。
周棋温和的拍拍他的手背,“无妨,无妨,不过裴世子若是真要追求我妹妹,还要过我这一关才是。”
“臣明白。”
“好了,吃饭吧。”
一顿早饭吃的食不知味,待到几人吃饱,正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大总管带来了一封密信。
周棋看着信中的内容脸色微变,裴雁君却心中有数,“陛下,是否越北出了事?”
周棋摇摇头,“不算是出了事,太子已经与拓跋北部签订契约,如今,班师回朝了。”
“这么快?”饶是裴雁君也感到惊讶,寻常战争短则三五月长则几年,可如今距离太子离开不过月余。
“这么快就战胜拓跋北部回来,只怕这凯旋当中有不少猫腻。”谢昭玉着,与周棋对视一眼,兄妹二人心中都有了计算。
殊不知,站在一旁的裴雁君也明白二人在什么,面色沉了沉。
谢昭玉思索片刻,“哥,你回宫里赶紧把玉然和意然安顿好,别让太子有任何可乘之机。裴雁君,你赶紧给季霄和师兄去信问一下究竟什么情况。”
三人点头应下,各自行动。谢昭玉跟
裴雁君回了将军府,心头却一直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注意到,有感觉这点疏忽会带给自己致命一击。
一直焦躁到傍晚,宫里传来了一个令人心凉的消息。
周玉然不见了。
往事重新浮上心头,不被宠爱的公主,没有母亲的庇护,与边关和亲的命运,几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霎那,谢昭玉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咬牙忍着喉咙中的嘶喊声。
裴雁君见状十分心疼,蹲下身子半拥着她,“昭玉,没事的,也许只是误会。”
“不会的,她一定是被送去和亲了,周延不会放过他的,这一定是他为了保全自己留下的后手,否则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答应去仗。”
“就算是那样,两国和亲要经过一定的谈判,不是把人送过去就可以的,和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只要三公主一天没有嫁过去,我们就还有机会把他救出来,你先冷静下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昭玉茫然地点点头,“对,你的对,我们得快点想办法,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先等等季霄送回来的信,再做算,好么?”裴雁君安抚道。
谢昭玉只能点点头。可出乎意料的是,季霄的回信却迟迟都没有来。可周延回长安的速度却比想象的更快。七日之后,众人就接到大军即将抵达长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