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郡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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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永乐望着陆行墨的双眼, 里头似乎有水光闪现。

    她按着袖袋里的镯子,喉头酸涩地开口:“你娘……一定很爱你。”

    陆行墨点了点头,扬起一个黯然的微笑。“我也这么相信。”

    赵永乐见他神情悲伤, 心中不忍,便故意提起:“可那柳贞儿却没有嫁给你父亲为正室, 想来是空忙一场?”

    陆行墨听她起柳贞儿,表情果然变得冷淡起来, 平静道:“柳贞儿出身寿安侯府,但她母亲不过是个丫鬟,仗着夫主宠爱, 也是在寿安侯府作天作地, 众人知柳贞儿与我父亲暗通款曲, 早觉蒙羞家门, 我父亲兴冲冲地请媒人上门, 寿安侯老夫人只哪天一个轿抬过去便罢,我父亲一心只想与柳贞儿在一处,哪里在意名分, 便也一口答应, 我祖父才另外替我父亲又聘了我后母姚氏。”

    赵永乐听着,看来这柳贞儿偷鸡不着蚀把米,算计半天, 也没能嫁作正妻。

    她又想到,平阳侯如今只两个儿子, 嫡长子便是陆行墨,嫡次子则是陆姚氏所生,那么柳贞儿进门十几年,竟也没生下一儿半女?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 却一时没抓住,正在沉思间,又听陆行墨:“祖父从来不曾对我过这些事,也以为我不知道,我眼瞧着祖父这么多年对我,也没有惭愧的态度,表示他肯定没有与我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干系,倒是我父亲,像是恨不得戴的是顶真绿帽子,可能也疑心我非他的种,对我从没有好脸色,祖父毕竟会老去,无法一辈子护着我,我十四岁时,因不想日后也看着我父亲脸色过活,便投军去了。”

    上辈子他投军后就再没回过平阳侯府,心里对陆铭忠也是抱持一种不能谅解的想法。

    这辈子却是多亏了赵永乐,他为了在京中布置人手好能多了解她,才与祖父亲近起来,因着祖父坦然的态度,他才渐渐释怀曾经的疑虑。

    赵永乐闻言,这才明白他为何年纪轻轻就选择了从武之路,想着那柳贞儿还不要脸面地自居侯夫人跟在平阳侯身边,赵永乐忍不住:“你就不想报复那柳贞儿?”

    陆行墨眼神忽然沉下来,低声道:“当年有关的人都死的干净了,没有证据,祖父没有直接对付柳贞儿,或许也是认为她与这些事没有干系,我还是听养娘死在外面后,才起了疑心,只是祖父都没能发现与柳贞儿的连结,如今我也难查,我更不想去叨扰南方的廉家,徒惹长辈们伤心。且我现在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我父亲与柳贞儿,实话也不放在我眼底,为他们分去心神,浪费时间。”

    赵永乐听他这么,也觉有理,现在陆行墨关心的是边疆人民安全,那些后宅倾轧,目前还不在急切处理的范围内,何必为了那些人分心?

    只是赵永乐性格中总有些戾气,想着这柳贞儿肯定不是好人,陆行墨忙着营救庞仰威,她在京里,或许可以寻些眉目去查查这柳贞儿。

    只是想到这里,又惊觉自己与陆行墨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平白无故,去查他父亲妾,似乎不太好?

    她连忙甩开心中思绪,看着陆行墨,认真道:“你的对,大丈夫志在四方,此时也不是纠结那些人的时候,待破了北夷的阴谋,救回庞将军,再那些不迟。”

    陆行墨微笑看着她,忽然对她作了个揖。

    “郡主愿意听这么一个无聊的故事,难为您了。”

    赵永乐先是困窘了下,随即正了脸色,低声道:“别这是一个无聊的故事,你娘很爱你,你得记着这点。”

    她现在才觉得奇怪,陆行墨怎么对她起这么私人的过去?这辈子,他们俩算上今天,也才见第二次面呀?

    难道陆行墨是那种见了两次面就能对个女人起身世的人?

    赵永乐还在狐疑,陆行墨问她:“郡主,我祖父拿镯子给你时,可是了些奇怪的话?”

    “啊?”赵永乐一愣,面上带出些尴尬来,口里却道:“没有,老侯爷没什么……”

    陆行墨淡淡一笑。“祖父没,那我便了。我觉得郡主很好,我今夜只怕就要离开回去临城,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那时我能否配得上郡主,不敢叫郡主等我,只是,若郡主将要亲,且记着‘陆行墨’这个名字,可好?”

    赵永乐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她愣愣看着陆行墨脸上的微笑,那双眸子里倒映出她莹白的脸,一阵风吹过来,撩起她长长发丝,勾在了陆行墨袖扣上。

    陆行墨轻笑出声,抬手仔细地解开发丝,指腹捏着那柔顺的黑发,用低沉的嗓音:“若郡主记不住我的名字,便忘了我今天的故事吧。”

    随即放开了那缕发丝,任之飘荡在空中。

    赵永乐只觉晕呼呼地。

    她都不记得陆行墨怎么送她回庄子门口,两个宫女怎么扶她上了车,车帘落下前,陆行墨背着手,脊背挺直站在那儿,静静望着她,勾起嘴角了一句:“郡主,后会有期。”

    赵永乐动了动嘴唇,想些什么,但脑海里满是他在田边径的那番话,心便乱了,一句话都不出口。

    金川观察着自家主子的反应,见她没有话,松了口气,放下了车帘。

    马车慢慢地往城里的方向走,宝沙悄悄掀起车窗帘子一角,见陆行墨仍站在庄子门口目送马车,撇了撇嘴。

    宝沙回头去看赵永乐,只见自家主子还在出神,不知发什么呆,宝沙便好奇地问:“郡主,您跟陆公子究竟了什么?”

    赵永乐让她这么一问,终于回过神来。

    “……了些军务上的事。”

    她语气淡淡,金川与宝沙便放下心。

    赵永乐却是一再回想陆行墨的话,脸上越来越热。

    他那些话,那个神态,跟上辈子的他又有些不同。

    难道真是天注定的缘分?上辈子她那样丑,他也愿意跟她在一起;这辈子不过见了两面,他又觉得她很好……

    心头忍不住甜意蔓延,赵永乐再想冷静,也不能够。

    他让她亲时记着他,他可知道,作她的驸马,他就再不能领兵出征?

    赵永乐心中失落,若是没有公主驸马不得参政这条破规矩,或许她就没那么多顾虑,只管她内心真实想法就好……

    她闭眼沉思着,耳边却听两个宫女起在博香楼后院发生的事。

    “那平阳侯可真大胆,竟将妾当作夫人,那真的平阳侯夫人岂不是太可怜了?”

    “也不知那妾什么来头?若是贱籍,当家夫人发卖出去就行了,或许是良妾,只能由得平阳侯做主……”

    赵永乐忽然睁开眼睛。

    陆行墨是怎么的?

    柳贞儿出身寿安侯府?

    寿安侯府……不就是端康王妃的娘家吗?

    ***

    陆行墨见那八个太子侍卫护着马车走远了,才进去庄子里。

    管事本躲在门后偷看,见陆行墨进来,忙装没事一般,要往另一边走去。

    “你是祖父派来的?别忙,我亲自对他。”

    那管事停住了脚步,尴尬一笑。

    陆行墨便走到正厅,陆铭忠只顾往外看那管事的身影,不料陆行墨:“祖父,太子妃娘娘送给我娘的镯子,怎么在你那里?”

    陆铭忠愣住,心下直呼可惜,只以为梅姑娘当真将那镯子交还给陆行墨了。

    那么这两人肯定没戏了!

    他自知理亏,也没有深思陆行墨话中之意,便:“不然还能放在哪里?原也是你亲娘自己收着,你亲娘过世,我信不过你父亲,便暂且代为保管她嫁妆匣子,后来你母亲姚氏嫁过来,我瞧着她几年,行事妥当,便把你娘的东西让她收着,只等你将来成亲给你。我看那只缠丝赤金玄鸟镯子是太子妃娘娘恩赐的礼物,这皇家御赐之物若是弄丢了,平阳侯府上下都得遭殃,我便挑出来自己收着。唉……是不是你笨嘴拙舌,人家姑娘没看上……”

    陆行墨听到陆铭忠的解释,安下心来。

    他因着知道祖父与亲娘之前的丑闻,方才听赵永乐镯子是祖父给她的,还曾有疑心,现在听到祖父态度自然的明,便在心内自嘲,是他想太多了。

    “我的事您不用费心,我自有成算。”

    陆行墨淡淡完,一脸风轻云淡模样。

    陆铭忠气得倒仰,吹胡子瞪眼道:“你有什么成算?人家镯子还给你就是瞧不上你了!我就等着,等我躺进棺材那天,还能不能看见你成亲!”

    陆行墨却不答他这个,只顾道:“今日我看见跟踪马车的那厮,细眼槽鼻,五短身材,头发稀疏,脖子有两颗痣,您且让人回侯府查一查,如今的侯府已不是您在的时候,我疑心这厮认了柳贞儿作主人,私下听她使唤,待抓到这厮,让他招认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陆铭忠一愣。“你以前不是过懒待管那府里的事?有厮被柳贞儿收买,也不是奇事,毕竟你父亲把他当眼珠子似的。”

    陆行墨却不能,他今日对赵永乐了那些话,日后不得要进那驸马的名单,难道拿一个乱七八糟的平阳侯府去跟别人竞争?少不得他花点心思整顿起来。

    他不这些,只拿其他借口敷衍陆铭忠:“我近来做的事危险,只怕草惊蛇,不能让柳贞儿有任何机会藉此生事,且先将她左膀右臂都拔了,教她安分些时日,待我腾出手,便来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