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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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铭忠越听越诧异, 面有顾虑。“你当我从前不想将那妖妇除去?你父亲寻死觅活,没那妖妇就活不了,这孽障他自己死了算了, 可他从前是侯府世子,现在是侯爷, 真教他为个女人把侯府弄得翻天覆地,一家子不但脸都丢尽, 只怕皇上不高兴,还要以治家不严收回爵位,将来我到地下, 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对陆行墨来, 他上辈子都敢暗算临城主帅负伤致仕, 对付自己父亲, 还不算什么。

    只是这些话不好对祖父直言, 毕竟父亲是祖父的儿子,祖父到底是有些狠不下心的。

    “我也还忙着临城的事,日后再吧。祖父您记着我方才的厮便是。”

    陆行墨完, 便要借马回狮子巷去, 陆铭忠虽想留他,但临城事情要紧,便放他去了。

    待回了狮子巷, 林义已将那北夷舞伎送来,陆行墨又仔细问询一遍, 包括她有印象的北夷王宫各处宫室路线,还有接待庞仰威时对方的健康状态,一一反复诘问。

    那北夷舞伎刚学中原话不久,得磕磕绊绊, 陆行墨干脆用北夷话直接问她,她才答得顺畅起来。

    林义一直在旁听着,见陆行墨将那北夷话得流利,心中多了几分敬服。

    他此前只想着防陆行墨接近明珠郡主,却一时忘了这可是在边疆保家卫国的兵士,现在还为庞仰威的下落奔走,自己怎么能以人之心度他?

    林义便自觉惭愧不已。

    不料他对陆行墨接近赵永乐的直觉却是真的。

    陆行墨这边问完,将那舞伎交还林义,又述些后续如何连络之语,话毕,林义便带着那舞伎走了。

    陆行墨并不耽搁时间,到院子里牵过自己从北夷骑回来的骏马,吩咐留在京里的手下事情若干后,便驾马往城外而去。

    出了京城时,夜幕四垂,他在京道半途,前后无人,便勒住了马,回头朝京城望去。

    大魏没有宵禁,城墙后隐约有黄澄澄的灯火闪烁,彷佛听得见里头人声鼎沸。

    他孤身坐在马上,想着今日在田间径旁,赵永乐一头青丝随风轻扬,明眸朱唇,肤如凝脂。

    其实他没有成算。

    他也有许多许多的不确定。

    那人都不肯认他,似乎想将上辈子的事都忘记,狠心的让他无奈。

    他只好想办法让她记着他,就算相隔千里,也能想起他。

    如此便好。

    上辈子她答应了要在北夷等他;这辈子,他仍当那句等他还作数。

    总有一天,他会去迎接她。

    ***

    赵永乐回了宫,今日时辰拖得晚些,鲁嬷嬷在那儿絮絮叨叨,得亏是宫女来太子殿下请郡主去,鲁嬷嬷只好放过她,帮着她换了衣裳,赵永乐才去了东宫。

    赵永乐让宫人领到书房里,只见赵承元面色不虞坐在那儿,便知是那些太子亲卫将今日她的行程报给了他知道。

    赵永乐也不慌,噙着一丝笑来给赵承元斟茶。

    “谁惹了父王?可别装着这个表情教我母妃看到,否则她还不提心吊胆的?”

    赵承元见女儿还嘻皮笑脸,扳着的脸也撑不住,无奈道:“纵得你连外男都敢见?还不从实招来!”

    赵永乐不想父王对陆行墨有什么偏见,且日后想帮助陆行墨,少不得多仰仗父王的人手,便将陆行墨调查庞仰威下落,怀疑萧隆义等等事情了,只略去自己甩开侍卫让林义掩护去了青楼一事。

    赵承元听毕,脸色凝重,半晌没话。

    赵永乐担心他怪罪陆行墨,便道:“若那萧隆义真和北夷串通,将来还不知怎样残害大魏,陆公子也是无法,只能如此行事,我派去临城的人手,也交付与陆公子,这还有个好处,便是能替您监视陆公子,证实他所言不假。”

    赵承元叹了口气。“这些话给你皇祖父听,只怕他不会信。”

    赵永乐嗤了声。“女儿趁早劝父王息了这心思,若您对皇祖父了,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弹劾您干涉军政,居心可议。且这不还没有证据嘛,且等陆公子那边有消息,您再做算不迟。”

    赵承元看着女儿,只觉世事变化太快,不过十六岁年纪,竟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自己还不如她了。

    赵承元苦笑道:“罢了,既如此,那陆行墨一旦有消息传来,便也要告诉孤,在朝廷上,孤轻易不插嘴,但若有毁谤庞仰威的,孤私下里进言给父皇,如此应不显露痕迹。”

    赵永乐赞同地点点头。

    赵承元张了张口,本想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他本想问赵永乐对那陆行墨可另有想法,毕竟听侍卫们,赵永乐与他同坐一车,还在陆家庄子待了好一会儿,了许多话,孤男寡女,赵承元便多想了些。

    自家女儿再聪明,在他看来,对男女之事还是一窍不通的,可不能教外头男人轻易骗去。

    只是方才见女儿起那陆行墨,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事平铺直叙,彷佛与那陆行墨并无私事往来。

    如果女儿没那个想法,自己平白提起,岂不反勾了她的心思?

    赵承元便消主意,不再多提那陆行墨半句。

    赵永乐在边上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问赵承元:“父王,您对礼部的郎中们可熟悉?”

    赵承元反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永乐面色不改,像是闲话家常道:“我不是让林嬷嬷的儿子林义替我管着那酒楼吗?听他近来有个礼部郎中几次光顾,林义看他人模人样,想起有个远亲表妹正谈亲事,也不知这郎中娶亲没有,想听看看。我原也没放在心上,随林义在外头听去,现在见了您,便想起替他问问。”

    赵承元取笑她:“你自个儿亲事还没影儿,便想起做媒人来?”

    赵永乐撅嘴,拍了拍她父王,嗔道:“我偶尔想做好人还不成吗?就是随口一问的事,父王还刁难我!”

    赵承元无奈,问她:“那这郎中姓什名何,你可知道?”

    赵永乐语塞,她正是不知道才来听……

    赵承元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问也三不知,只好摇头失笑。“罢!罢!孩儿,想一出是一出,这礼部郎中多少个,我回头让人整出名单来,家里人口给你写述清楚了,再使人送到重华宫去。”

    赵永乐这才展颜。“果然父王最好啦!”

    她心中松了口气。

    上辈子实在不熟官场,光知道那采华院匆匆一瞥的人是礼部郎中,却半个名字都想不起来,又不便对父王明因何要调查此人,只好绞尽脑汁想了这借口,幸好父王看起来并没有怀疑。

    这边话完,赵永乐便去东宫后院寻她母妃去了。

    她弟弟赵弘祺刚被哄睡,让奶娘们抱去暖阁里,赵永乐便坐下与梅簪雅话。

    “母妃,我今日听见一桩事,那平阳侯元配夫人是你闺中好友?”

    梅簪雅讶异地反问她:“你从哪里听来?”

    母妃比父王好发些,赵永乐便随口:“就是听人的,不是现在的平阳侯夫人,而是那个元配夫人廉氏。”

    梅簪雅面上便露出些怅惘。“我与廉姐姐确实曾经很要好,廉姐姐长我两岁,在娘家时姊妹们彼此取乐,总是照顾我,她嫁到京城,我还哭了一场,只当这一辈子再见不到面。后来我幸得嫁给你父王,我便时常召她入东宫来陪我话,她是个苦命人,不过二十岁就一场急病死了,我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赵永乐又问:“生的究竟什么病?竟二十岁就死了。”

    梅簪雅愣了一下,犹豫道:“这……我只听她去京外祭祖便染了病,还留在那里养了些时日,没熬过来就死了……唉,我也真是,竟没想起多问问些!”

    赵永乐在心中计算下,那时母妃不正怀着她吗?薛皇后又是那样苛刻的人,恐怕母妃在孕中压力也大,听闻好友急病而逝,一时心绪紊乱,没有追问也是可能的。

    赵永乐便安慰她:“母妃,当时人都去了,您多问些也是徒惹伤心,女儿也是好奇,从没听您提起过这位夫人,也不知母妃的闺中好友是什么样子的?”

    梅簪雅听了,面露微笑,想起从前的少女时光,温柔道:“廉姐姐性子有些耿直,其他人不明就里,便她故作清高,其实是他们不了解廉姐姐。她待我如待亲妹般,凡事都想着我,细心体贴,我从前总想着‘冰清玉洁’四个字最合适她。但她对那些误会她的人,就没什么好脸色,愈发地不与他们亲近,那时听廉姊姊嫁的人家,有些不妥,我还担心她犯傻,跟人作对……”

    梅簪雅到这里,忽地住嘴,不再了。

    赵永乐忙追问:“平阳服府不妥吗?怎么不妥?”

    梅簪雅咳了两声,才:“你孩子家,莫听这些腌臜事儿了。”

    赵永乐有些无语,母妃还是一如往常将她当作孩子,她便干脆:“可是平阳侯宠妾灭妻?”

    梅簪雅惊愕地呛了下,忙问:“谁告诉你的?”

    赵永乐敷衍道:“平阳侯做事猖狂得很,外头都知道,我也是听他有个元配夫人曾与您交好,才好奇来问您。”

    梅簪雅听了,喃喃念道:“竟有这种人,宠妾灭妻还闹得人尽皆知……”

    赵永乐这还不够,又:“他府里那个妾是不是二叔母的庶妹?”

    梅簪雅又是一惊,只当这事也传得人人都知道了,便忙道:“这话你可别对你二叔母,她不喜别人提起她有个庶妹给平阳侯当妾,丢都丢死人了!”

    赵永乐原也只是按着柳贞儿当年被纳进平阳侯府的年纪去推算,想来是端康王妃同一辈人,也是她歪正着,这柳贞儿还真是端康王妃同一房的庶妹。

    只是听母妃这么,端康王妃却是十分不屑庶妹柳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