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萧大姑娘
若是赵芷萤的作派, 那是一进园子就坐到众人里面,左右谈笑,务要做出人人都与她交好的模样。
但赵永乐却是眉眼清冷, 让侯府总管领着到闺秀们前桌主位坐下,这里没有长辈, 赵永乐也无须推辞,大大方方坐下了。
这里头只有潘玲是宁平侯府的人, 该当她接待,但潘玲岂肯主动与赵永乐搭话?便耷拉着眉,佯装无事。
其他姑娘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见赵永乐高贵不可接近的模样, 俱不敢轻易开口。
那萧姑娘见状, 心中称奇, 又仔细看了这明珠郡主面容, 因那张美艳无双的脸惊诧不已。
众人还以为赵永乐会开口让她们坐下,没想到赵永乐却朱唇微启,道:“潘姑娘, 你方才平阳侯府陆大公子身上的正四品官衔, 是人家看在平阳侯府面子,才封予他,是吗?”
潘玲不防赵永乐第一句话便是来问她, 愣了一下,还未觉有何不对, 理直气壮道:“难道不是?大魏太平,他哪来的军功升官?”
宁平侯府的总管已是面色发白,汗流浃背,潘玲到底也是宁平侯府姑娘, 出来的话,别人只会算到侯府身上……
赵永乐目光凌厉看向潘玲,冷声道:“若是天底下人都这么认为,今后还有谁肯去边疆从军?第一,你这是造谣朝廷派任官职依托人情,有贪私冒贿之嫌,你可知道你随口这么一,是在指责吏部、兵部官员有多少人失职?第二,你只在京城,看见大魏太平,岂知大魏边疆一年有多少战事?边疆人民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死了多少兵士?身为勋爵世家的姑娘,却质疑军功何来,莫不让御史先来核实宁平侯府祖上军功?”
潘玲听了这话,大惊失色。
她只想嫌弃陆大公子,好显得是自己不想嫁他,哪里知道会牵扯那么多事情?
潘玲不觉有错,只认为赵永乐是趁机为难她,便犟嘴道:“我是一时失言,若是陆大公子真有军功,哪里怕我这么一两句话?我只是一个女子,郡主要拿朝廷压我,不觉有些过份吗?”
鲁嬷嬷无须赵永乐话,便沉着脸开口:“郡主,请恕老奴一言。”
潘玲见又是这个老虔婆,不禁头皮发麻。
众人便听鲁嬷嬷道:“潘姑娘自养在安阳大长公主膝下,若叫长公主殿下知道您‘失言’至此,岂会坐视不理?且这番话若是传到京城以外,大魏百姓要如何看待京城的闺秀们?女子就能随意失言吗?潘姑娘从到大受到的教养,难道教了您不尊重武官军士?若是如此,那宁平侯府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鲁嬷嬷是惯常不怕事情闹大的,连赵芷萤都敢怼,岂会怕宁平侯府?
侯府总管听了这话,忙不迭地到正厅去讨救兵了,否则还不知道自家姑娘会出多少‘失言’来。
潘玲脸色乍青乍白,难看无比,一股气在身体里乱窜,额冒青筋,双拳紧握,像是被逼得要气疯模样。
其他姑娘们不由得退了几步,远离潘玲。
那萧姑娘见赵永乐不给潘玲面子,以为知己,便靠上前去,道:“明珠郡主所言甚是,潘姑娘出身侯府,理应谨言慎行,女子又如何?在临城,女子们还可以筹措军饷,照顾伤兵,并不比男子差,当然,最辛苦的还是那些军士们,潘姑娘对于陆大公子的评语,实在叫人不敢苟同。”
那萧姑娘本以为赵永乐会对她另眼相待,却没想到赵永乐只是淡淡望过来,并不话。
倒是鲁嬷嬷在旁冷漠道:“这位姑娘莫非不是京城人?老奴不知临城规矩如何,但与郡主话,为何不先自报家门?”
那萧姑娘闻言,顿时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我、我父亲是兵部右侍郎萧隆江,在家排行为长……冒犯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鲁嬷嬷皱了皱眉,又问:“萧大姑娘是外地人?或者临城人士?”
萧大姑娘嘴唇都发白了,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们萧家是京城人士……”
鲁嬷嬷目露讶异,上下量萧大姑娘,虽一句话不,但众人都知道,她彷佛是在质疑萧大姑娘既是京城人士,怎么会不懂与郡主话的规矩。
那眼里没有鄙视吧,但又好似在表达着对萧大姑娘的看不上,鲁嬷嬷本就觉得除了赵永乐之外,其他京城贵女都教养不足,故而她这样举动,许多姑娘也习惯了。
萧大姑娘却不知道,被鲁嬷嬷这么质疑又量,只觉备感羞辱,面上红晕褪去,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儿,不话了。
宁平侯夫人并一众夫人们很快赶来,宁平侯夫人见潘玲脸色气得紫涨,便对潘二夫人使了个眼色,潘二夫人又不敢上前去劝女儿,不知如何是好,宁平侯夫人不耐烦,便让婢女们上前去围住潘玲。
宁平侯夫人笑道:“玲儿今日就有些身子不适,强撑着与我拜寿,现在看来需得好好休养才是,我这便让人扶她下去,你们姑娘们,别因此事扰了兴致,只管上席!”
潘玲憋着一肚子气想叫骂出来,被宁平侯夫人的婢女遮住嘴巴,不得张口,因着婢女们将她围住,旁人也看不到。
且旁人也不想去管潘玲,免得她又出什么惊世之言,回头传到朝廷耳里,不定她们这些在场的人也要被牵连。
鲁嬷嬷却还不放过潘玲,对宁平侯夫人语重心长道:“夫人,老奴需劝一句,安阳大长公主素日名声极好,潘姑娘却未得长公主殿下一丝风范,实在可惜,若侯府需要教养嬷嬷,尽可向宫中,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皇后娘娘想来肯定愿意帮忙!”
宁平侯夫人笑得脸都僵了,自己寿宴上出了这事,心里直道晦气,但面上不敢显露,连忙奉承道:“皇后娘娘仁心,臣妇们都晓得,我回头便与长公主殿下提起这事!”
宁平侯夫人身段压得低,赵永乐觉着自己此番反而显得来找麻烦似的,略坐一会儿,便要走,宁平侯夫人再三挽留,赵永乐避开鲁嬷嬷,私下对她了:“夫人莫急,侯府虽未分家,到底分了两府,我吩咐鲁嬷嬷对皇祖母起今日时,只长公主那房罢了,您也无须对长公主什么,倒引得长公主不喜。”
宁平侯夫人确实心里一直压着这事,听赵永乐这么一,当即松了一口气,对赵永乐感激道:“毕竟不是自家女孩儿,管又管不得,偏偏外头还顶着侯府名号,真是气煞人,得郡主这么一言,妾身就安心了!”
经过这事,宁平侯夫人对赵永乐有些改观,原以为明珠郡主高傲冷漠,不好接近,没想到却也有体贴的一面,因此宁平侯夫人回到宴上,重新接待宾客时,对明珠郡主赞不绝口。
至于宁平侯夫人因着潘玲口无遮拦,因而百般催促丈夫赶紧分家一事,此是后话不提。
且寿宴当日也有男宾,只另外设宴款待,与女宾不曾照面。
这当中有个名唤周彬的,乃是宁平侯夫人娘家外甥,家在京外,代替娘家送礼过来,宴上中途不耐被人劝酒,出来透气,就躲在园子径旁,把潘玲一众姑娘争执经过看在眼里。
这周彬贺过寿,便出了京,却没有一路回家,吩咐下人要去临城访友。
这周彬年方十九,秉性不羁,向来爱好游历大江南北,家中也管不住,下人见怪不怪,得命便自行归家了。
周彬一路来到临城,熟门熟路去了驻军副参领府上,下人们也曾见过他几次,连忙迎进来。
于是陆行墨卸了差事回到宅子后,便看见周彬笑得幸灾乐祸模样。
原来这周彬幼时寄养在宁平侯府,与陆行墨去的同一个私塾,是陆行墨少见的密友,陆行墨投军后,周彬便回了自家,也不走科举,假称游学,行遍大魏,甚至关外都悄悄去了。
周彬身材瘦削,皮相也有几分俊俏,笑起来时总瞇着眼,熟识他的人送他一个外号‘笑面虎’。
这时周彬见到陆行墨,便故意拱手称贺道:“恭喜陆大公子好事将近!”
陆行墨见他作怪,面不改色,只让下人备了酒菜过来,才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彬笑呵呵道:“我掐指一算,陆大公子未来妻子姓潘,也算与我连了亲戚,咱俩可真是有缘!”
陆行墨沉了眼神,只问一句:“姓潘?”
周彬又是噗嗤一笑,敲了敲桌案,口里啧啧作响。“我就嘛,陆大公子恐怕都不知自己在议亲,顺带一提,我那远房表妹瞧不上你,在人前百般诋毁,像是嫁了你就如跳进火坑一般,唬得其他姑娘不敢话……哎呀,恐怕等你回京,姑娘们视你如洪水猛兽,你就娶不到老婆喽!”
陆行墨大概听懂了,便道:“我祖父与继母不可能不问我意见就议亲,多半是我父亲的主意,而我父亲又大约是听了柳贞儿那女人怂恿,自然议亲的对象便大有问题,你与你连了亲戚,又姓潘,是宁平侯府的姑娘?”
周彬见陆行墨立刻将事情理了清楚,顿觉无趣,便点头道:“可不是?就是我姑父隔房侄女,安阳大长公主的嫡孙女,名头得过去,但那性子……多亏你家柳姨娘寻得出这人物来,当真为你量身定做一般。”
陆行墨想着前世并没有议亲这事,这辈子突然出了这变卦,应该与他自身有关。
他便想起前阵子去信平阳侯府请陆姚氏清点他亲娘遗物一事,莫非家中因此以为他欲婚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