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裴述原来这才是裴述最真实的样子

A+A-

    夜深

    安南镇后山, 林子中万籁俱寂。

    子时刚过,山间青石路上晃动起了明亮光影,随着脚步声轻移, 一上一下的像是山中跳动着的萤火虫。

    “大人,人来了。”

    蹲守在林子中的裴述压低了身子,抬手拨开面前的树叶冲着远处灯光看了一眼, “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

    于飞招呼着身后之人都机灵着点,转回头来看向裴述于月光下越发苍白的脸,有些担忧的问出声来, “大人您还撑得住吗?”

    晚间夜风很冷,尤其是山中在沾染了露水后的温度更是低到让人发抖。

    裴述几天前淋了一场雨身体未好利索就出来,于飞还真怕裴述的身子吃不消。

    裴述冲着于飞嗯了一声,“不用担心我,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是。”

    *

    路对面, 宁晚清猫着腰蹲在林子里。

    夜风让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不远处晃动着的灯光。

    “姐,人来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 视线从灯光中移开,随后目光落在了路对面的山林坡上。

    明明近在咫尺, 对方却是不知。

    连樱蹲在一旁顺着宁晚清的视线看了过去,便是偏过头来, 冲着宁晚清问出声, “姐,你当真不要告诉大人吗?”

    “不了。”

    宁晚清收回视线,神色之中便也是多了一抹认真。

    “见机行事。”

    “是。”

    他既然不想见她,便也不见吧。

    远处灯光逐渐的靠近, 借着山中光亮能看见从远处摇摇晃晃的抬进来的一顶轿子。轿子如不久前见到的一模一样,轿子前,走着几个提灯的婢女引路。

    是穆王妃。

    在谢由的事情暴露之后,穆王妃果然坐不住了。

    轿子就停在前方山门前,有守门的人前来询问了一番来人,便是看见轿子放了下来,穆王妃苏荷从轿子上走下。

    她站在原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方才迈开步子朝着山门内走去。

    连樱压低了声音冲着宁晚清道:“姐,此前我派人在此守了几日,发现此处进山门之中似乎是要一枚令牌。那守门的人一炷香一换班,守的极为森严。”

    宁晚清嗯了一声,“此处藏在茂林之中,看上去难以寻找。穆王妃原本以为此处天衣无缝不会被人寻到,可谁曾想张生给逃了出去。”

    “张生的出逃,便是证明了此地的疏漏。穆王妃也会察觉到此处并非原本想象当中的滴水不漏。”

    连樱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等吗?”

    “等。”宁晚清盯着那处,嗯了一声,“现如今里面情况不明,贸然进去恐怕会出事。”

    “况且我们的人守了几日,苏荷都没有什么大动作。苏荷来此一定是商议此后的事情的,我们先静观其变。”

    一个时辰之后,宁晚清吸了吸冻得有些冷的鼻子,就看见山门被开,苏荷走了出来。

    但与此同时与苏荷一同走出来的还有几个身着黑衣的壮汉。

    浓浓夜色之中,能看见几个黑衣壮汉两人一组,手中提着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箱子。

    宁晚清留心数了一番,发现共装车十箱,但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一时间还不好确认。

    苏荷站在原地与人交代了一番,便是提了裙子上了马车,随后那些黑衣男人便是推着装着箱子的车往回走。

    宁晚清将车队看了一眼,冲着连樱微微扬了扬下巴。

    连樱顺着宁婉清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见整个车队有一个男人似乎是离开了队伍去一旁的林子里解,另外一个同伴就站在路上等。

    “快点!”

    “马上马上。”

    男人挑的位置与她们离得十分近。

    前方灯光晃动,时机大好,宁晚清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连樱在接到宁晚清的决定后便带着人快速的朝着男人靠近。

    男人提着裤子吹了一声口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

    哪知他刚迈出一步,嘴便被人一把捂住,他瞪大了一双眼睛想要挣扎却是被人拖进了林子里。

    林子间突然而来的树影晃动让守在下方道路上的人产生了不安,他朝着林子喊了一声,便是提着长刀算上前来探。

    道路对面的裴述站在高处,将对面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在宁晚清动手了之后,他便是立刻做了决定。

    于飞动作飞快,将站在路上守着的男人亦给拉到了林子里。

    不远处车队渐行渐远,灯光明灭不见。

    宁晚清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垂眸将连樱手里的男人看了一眼。

    “走,我们下去。”

    她站起身,一抬眼,便是正对上站在对面林子里裴述的一双复杂眼眸。

    她别开眼,下了坡。

    站在青石板上拍了拍衣服,胳膊就被人一把扯住。

    宁晚清抬眼就看见裴述顶着那张苍白的脸色,正皱紧了眉头将她看着。

    “你跟我来。”

    连樱叫出声,“姐。”

    宁晚清冲着人看着一眼,正要出声,裴述出声断,“于飞将人看住。”

    宁晚清闭了嘴,也没什么话可以反驳,便是被裴述拉着朝着一旁走。

    头顶上弦月不知从什么时候从云层之中探头而出,月光从头顶洒落而下,映照在路之上,像是撒下了一层霜。

    宁晚清沉默不语,视线从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上移看向裴述。

    两个人走了半晌也没见人停下,宁晚清顿住脚步,另一手搭上裴述的手,将人朝着原地一扯,“别走了。”

    裴述深吸了一口气顿住脚步,一口凉气入嗓,顿时引得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宁晚清听着那隐忍的咳嗽声,顿时皱紧了眉头看向人,没好气的声嘀咕出声,“身子都没好利索,大晚上还出来。”

    本是声嘀咕的话,却是因为此处声音格外寂静,让裴述听了个正着。

    裴述皱紧了眉头转回头来将人看了一眼,“谁让你来的?”

    宁晚清抱着手臂,仰头将人看了一眼,“裴大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后山难不成你们裴家的不成?”

    裴述一噎,半晌,长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危险?”

    “我知道。”宁晚清出了声,却是在看见裴述又要出声训斥之后,出声断了他的话,“别凶我。”

    夜色之中,宁晚清委屈巴巴的声音让裴述声音一顿。

    宁晚清吸了吸鼻子再次出声,“我知道很危险,但上一次可是你亲口答应我,让我同你一起的。你一声不吭的自己来就算了,还凶我。”

    宁晚清着便是抬手揉了揉微红的眼睛,拂袖转身朝回走。

    裴述迈步上前,想要抬手将人拉住,却是手伸出去,又抽了回来。

    宁晚清走了半晌也没看见裴述劝她一句,心里将人骂了个千万遍。

    是她自作多情。

    明明他都了不想见他,她还偏要在他的眼前晃荡。

    宁晚清一路走回去,冲着连樱道:“走了我们回去。”

    宁晚清带着人就走,于飞却是出声将人拦住,“宁姑娘。”

    宁晚清皱眉,“你家大人拦我就算了,你也要拦?”

    于飞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对不住宁姑娘,只是……”他抬眼朝着连樱带着的男人看了过去,“你们可以走,但他需要留下。”

    “凭什么?”宁晚清朝着从山坡上走下来的裴述看了一眼,“这人是我们抓来的,也应由我们带走。”

    “私下将人关押,有罪。”

    裴述看了人一眼,冷着一张脸从她身前走过。

    “裴述!”

    宁晚清拔高了调子。

    连樱看着两方剑拔弩张的样子抬手去扯了扯宁晚清的袖子,“姐,姐别冲动。”

    要不是连樱拉着,宁晚清现在一准上去跟裴述干一架再。

    她将连樱扯着她的袖子给挥开,眼睛怒瞪了一眼裴述。

    裴述的不错,如果她没被裴述发现还好,现在被裴述发现了。裴述身为朝廷命官,看着她私藏了人犯,论罪,同处。

    宁晚清攥紧了拢在长袖当中的手,看了一眼连樱,“给人。”

    连樱皱紧了眉头,“姐真放人啊。”

    宁晚清直接走过去抬手揪着男人绑着绳子的手将人丢给了裴述。

    “我们回。”

    连樱快步追了上去,“姐,那我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一场?那到时候我们怎么知道穆王妃那边……”

    宁晚清顿住脚步,在连樱的视线之中又转身折了回去停到了裴述面前,“人我可以给你们,但是结果我要知道。”

    裴述拢了拢衣服,“看心情。”

    “……”

    宁晚清伸出手,被连樱飞快的赶回来一把抱住,“别别别姐,都看着呢都看着呢。”

    宁晚清扫了一眼周遭纷纷低下头的衙役,在对上裴述那张脸后,甩袖离开,“行,你有种。咱们等着瞧,我有办法得到,你就把消息烂在肚子里面吧!”

    宁晚清气急,把话撂下后便转身回去。

    这一次,再没回来。

    *

    “气死我了。裴述脑子是进水了吗?”

    宁晚清一口气回了屋,将外袍脱下给扔在了椅子上。

    当初好了要一起的也是他,现如今告诉她不让她管的还是她。真把自己当成神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虽然《寿春图》一事在穆王妃那蒙混过关,但这几天宁晚清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宁晚清想到此,便推门而出,去了隔壁敲了张婆婆家里的门。

    手指放在门上刚要敲,却是发现门竟然虚掩着没关。

    宁晚清将半开的门推开,却是听见屋内传来哭声。

    她当即将门给推开,快步走进。

    院子中,便是看见王婆婆坐在地上正哭泣。

    宁晚清快步走上前去,将王婆婆从地上搀扶起来,“婆婆你怎么坐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事?”

    张婆婆拽着宁晚清的手哭道:“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跑到家里面偷东西。哥儿就就给我这个老婆子这么点东西,竟然一个也没有留住。”

    宁晚清听完面上一变,“你什么?生哥儿给你留的东西丢了?什么丢了?”

    “钱,那笔钱。”

    还是来晚一步。

    她总觉得这张大网之中,幕后布局之人正在下着一盘大棋,而她挣脱不开,深陷其中。

    她将喊了连樱过来,让人拿了百两银子递给张婆婆,“婆婆,刚刚那贼人我在门口遇见了,将钱给您截了回来,你看都在这呢。”

    “真的吗?”

    婆婆睁着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问出声。

    宁晚清点了点头,“对是真的。钱没丢,咱们回去休息好吗?”

    “好。”

    张婆婆攥紧了手中钱袋,将钱袋抱进怀中,她边朝着亮着灯的屋子走,边自言自语道:“留着这些钱,等生哥回来以后给他做好吃的。生哥儿喜欢吃排骨,喜欢炖鸡。”

    “姐,这……”

    宁晚清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自从生哥儿过世之后,支撑着张婆婆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就断了。从那日之后,张婆婆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有时候是清醒的知道张生已经过世了,有时候糊涂的却以为张生还没有回来。

    宁晚清觉得,有时候活在幻想当中,也不乏是一件快乐的事。

    看着人进了屋,宁晚清拎了裙子走下台阶,她看向连樱,吩咐出声,“有人拿走了了那笔钱。”

    “谢由已经入狱,现如今还会是谁?”连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竟然没有丝毫头绪。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出声,“不管是谁拿走这笔钱,目的一定是宁家。连樱,你来。”

    连樱附耳去听,宁晚清弯了腰与人耳语了一番。

    “就按照我的去做。”

    “是。”

    “那姐,私铸坊的事情我们还管吗?”

    宁晚清朝着府衙的方向看了一眼,“裴述现在就是没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要是抓到了看他还敢威胁我。穆王妃的事情就先交给府衙去做,毕竟如果我猜的不错的情况下,他被贬官到此,应该与这件事情有关,我们先管好自己。”

    “是。”

    将一切交代完,夜已深。

    宁晚清伸了个懒腰回了院子,“今日,你就在我这睡吧,明日顺便去查一下我从裴府离开的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知第二日清,还没等宁晚清去查,裴家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一大清早,宁晚清就听见敲门声。

    连樱去开了门,就正对上裴元庆那一张十分阴沉的脸。

    裴元庆朝着连樱一扫,面容上便是深染了一抹不悦,“宁晚清呢?”

    裴元庆一边着一边朝着院子里走,连樱走上前去将人拦下,“请问您是?”

    “我是裴家老爷裴元庆。”

    连樱拦着的手臂一僵,朝着身后屋子看了一眼,“裴老爷在此稍候,我家姐还未起身。”

    裴元庆冷哼了一声,“她倒是在这里悠然自得,睡得畅快。”

    裴元庆的话让连樱皱紧了眉头,整个人当即没了刚刚的恭敬,反而面上染了抹不悦,“裴老爷,请您自重。我家姐平日里行的端做得正,您若有什么话只管出来,何故再次阴阳怪气?”

    裴元庆一介文人,虽一辈子没得什么官职,但才高八斗,走到哪里,别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尤其是后来裴述在郢都城中光宗耀祖,裴家更是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骂过,当即脸色就难看了下来。

    “果然是商贾之家,不懂半丝规矩。我倒是尚未同你家姐谈话,你这婢女插什么嘴?”

    “商贾之家虽不如文人胸中有所笔墨,但也是老实本分之人,怎么到了裴老爷嘴里就成了一无是处?”

    宁晚清着了一身月白色长裙,便是掀开屋帘走了出来,她目光落在裴元庆的脸上,一笑,“再者,裴家自诩文人雅士,怎么还干这种大清早扰人清梦之事?非但没有一句道歉之理,反倒是怪罪起主家管教不严、裴老爷,您这又是个什么理?”

    “好一张利嘴。”裴元庆在宁晚清出来后,便是将视线落在了对方身上,随后他将人上上下下量了一番,冷哼出声,“难怪把我儿子哄得团团转,原来是凭着这么一张嘴。”

    宁晚清蹙眉,“裴老爷今日来,难不成就是为了与我口舌之争的吗?”

    裴元庆听着宁晚清的话,方才将心中阵阵不满压下,冲着宁晚清问出声,“我问你,三年前你与裴述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娶了你?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又做了什么交易?还有,现如今你和他又为什么会和离?”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宁晚清挑眉,她迈步走下台阶,寻了院子里椅子坐下,冲着连樱抬了抬手,“给裴老爷看茶。”

    连樱躬身应是,宁晚清便是抬手冲着人比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裴元庆站在那没动,宁晚清也不强求。

    她琢磨了一番,反问道:“这件事,难道不应该去问裴述吗?裴老爷不去问自己亲生儿子反来问我,就不怕我给你胡编乱造?”

    “你不是这样的人。”

    裴元庆将手背在身后,冲着人再次道:“郢都宁家,重商重诺,你的话,可信。”

    宁晚清挑了眉。

    看来这裴元庆虽然是文人当中佼佼者,倒也不同与那些人迂腐。

    宁晚清看向人同意道:“让我同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裴元庆撑着桌子起身,“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

    “裴老爷莫激动。”宁晚清抬手冲着人向下挥了挥手,“我话都没有完,裴老爷不如听听我的条件是什么,再骂如何?”

    裴元庆听了宁晚清的话,方才扶着桌子再次坐下身来,“你。”

    宁晚清看着人心情平复了一些,抬手就给人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我这条件很简单。裴老爷不是想听三年我们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同您,但我要裴老爷将裴述的事情告诉我。”

    裴元庆捏着手中茶杯,“就这些?”

    宁晚清笑了笑,“不错就是这些。”

    裴元庆将事情给揣摩了一番,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损失之后,便答应了宁晚清的要求。

    “好,我同意,你。”

    宁晚清点了点头,“三年前,其实一切源于宁家。当年宁家并不是首富,宁家本家之中也只是有我一个孤女。我叔叔一直对宁家掌印有所觊觎,一直撺掇着本家将我嫁出去。我不忍见我父亲母亲一生心血付之东流,便招赘入府。”

    裴元庆接话,“那子去了?”

    宁晚清点了点头,“不错,在所有人都认为宁家是一个火坑之时,裴述应了。”

    宁晚清看着裴元庆再次道:“那时,尚未科考,他还不是新科状元。”

    裴元庆将手中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冷哼了一声,“宁姑娘招婿,就不将人了解一番的吗?”

    宁晚清一笑,“裴述十分坦诚。”

    “我与我了入仕的想法。”宁晚清知道裴元庆关心的是什么,不禁出声解释,“让裴述借助我宁家势力考取功名一事是我提出来的。”

    这一点的确是裴元庆从未想到的。

    “做我们生意这一行,看人最准。”宁晚清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再次出声,“见到裴述的第一眼,我便知他鸿鹄之志。”

    “我有所求,而裴述也所求,这样我们的关系才能维系的长久不是吗?”

    “胡闹!简直是儿戏!”裴元庆面上一怒,“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岂容你们这般像是个做生意似的讨价还价?”

    “因为从一开始,我要找的仅仅就是一个能够堵住宁家其他人悠悠众口的理由而已。”宁晚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之中染了一抹落寞,“所以我和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合作伙伴,无关婚姻。大婚当晚,我和他签订了这个为期三年的合约,约定三年后,无论双方是否得偿所愿,都会一拍即散。”

    宁晚清看向裴元庆,“这就是当初合约的起因还有一些让裴老爷误会的原因。”

    裴元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出声,“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这件事抖露出去,你们就是欺君之罪?”

    宁晚清一愣,“欺君之罪?难道裴述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陛下已经知道了吗?”

    “什么?”

    裴元庆站起身,“你陛下知道?”

    宁晚清点了点头,对于裴元庆的表情也有些不解,“陛下要推行新政,这件事也是在他的授意下一力促成的。”

    “这逆子!”裴元庆作势转身就要走,被宁晚清拦住了去路,“等等,这件事若裴述没有亲口告诉你们的话,那这件事恐怕还不能宣扬出去,如果裴老爷不想连累裴述的情况,请把秘密烂在心里。”

    裴元庆诧异的看了宁晚清一眼,“你和他只是合作关系,那么现在宁姑娘是在做什么?”

    宁晚清清了清嗓子,“我们商人一向是比较将信誉的,若是到最后裴述的事情砸了是因为这件事,我岂不是要被他记恨一辈子。我今天告诉你,也是看在你是裴述父亲的份上。”

    “裴老爷今日能来此问我此事,也是为裴述着想。”宁晚清顿了顿声音,再次开口,“既然如此,那就还请裴老爷记住我刚刚的话。”

    裴元庆嗯了一声,作势要走。

    “你不能走,你还没把裴述的事情告诉我。”

    宁晚清看着裴元庆的背影问出声,“裴述为什么生病了?我那日走后你们了什么?”

    裴元庆顿住脚步,侧目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那子合约是他骗你签下的,还一切都是他利欲熏心,为了宰相之位,为了你的钱财才与你成婚。”

    “至于生病……他大雨下跪了一夜。”

    “他在撒谎。他若是图谋我宁家财产,三年间就做了。”宁晚清攥紧了垂落在长袖当中的手,“就不会在每年拿着他那一点微薄的俸禄去为我花空了心思举办生日宴会。就不会在为百姓花空了他的俸禄之后也不找我开口。明明娶了一个首富,却还要多干一份工。”

    话从口中吐出,宁晚清就愣了。

    就连她都没有想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竟然到现在也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意识到自己多了之后,宁晚清闭了嘴,“我就是想,裴述不是个人。若是裴老爷还不相信他,可以去郢都去查,我……”

    宁晚清着突然停住了声音,因为就在她抬眼之后,竟是看见裴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站在门外,朝着她看了过来。

    他听到了多少?

    宁晚清在对上裴述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后,顿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我……”她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裴元庆,“既然裴述来了,那你们聊。”

    宁晚清飞快的撂下话,就转身进了屋,连带着门也给砰的一声给关了上去。

    裴述盯着不远处那紧闭着的门,方才将视线移开,落在了裴元庆的身上。

    他迈步走上前,走到裴元庆的身前,问出声,“父亲,来此做什么?”

    裴元庆看了他一眼,想到刚刚听到的事情再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子那日出来那么一番话,分明是害怕他们不顾青红皂白的将罪责都怪到宁晚清的身上,宁愿自己一力承担下来。jsg

    想到那夜的雨,裴元庆气的皱紧了眉头,“怎么?还怕我将人给你折腾没了不成?”

    裴述低下头,“父亲大度。”

    “混账东西!”裴元庆骂了一声,“滚回家去。”

    一盏茶后,连樱抬手敲响了宁晚清的门,“姐,他们都走了。”

    宁晚清听着连樱的声音后,方才将门开来。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抬手捂了脸,“连樱,裴述是不是都听到了?”

    连樱赶忙低下头,“姐……我觉得吧,可能大人心里也是有您的。”她声音一顿再次道:“若是大人心中没有姐,又怎么会再裴家一力抗下所有事?”

    宁晚清哭丧了一张脸,“这有什么用!今天之后怕是要将裴述得罪透了!”

    “丢死人了!”

    宁晚清完便回了屋,砰的一声又将门给关了上去。

    连樱看着那紧闭着门扉,本是算抬手拍一拍的,但一想到现如今这么个情况,她盘算了一番还是觉得让自家姐自己想清楚想明白为好。

    屋内宁晚清坐在椅子上,看着丫丫在桌子上跑,“丫丫,你,我该怎么办?”

    *

    一连几天,宁晚清在没有见到裴述。

    将最后一批绣女给调教好,宁晚清定了日子,便让人都回去准备准备店要开业的事情。

    宁晚清将手中的请柬写好,犹豫了半晌,方才站起身,将请柬递到连樱的手中,“将这个送去府衙,亲手交给裴述。”

    连樱看了看手中请柬,有些怀疑,“姐,裴大人能来吗?”

    “爱来不来。”宁晚清满不在乎的开口,“本姐又不是缺了他一个客人。”

    “姐你怕不是又在口是心非。”连樱将人看了一眼,偷偷一笑,“姐,我听于飞,大人这两天把病养好了,过几天等我们的店开业了,一定会来看的。”

    “他病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宁晚清将连樱朝外面赶,“还不赶紧去!”

    “去去去,我这就去。”

    *

    驿站

    碧婉捏着手中烫金的请柬走了进去,“碧婉见过王妃。”

    “可就等你了。”

    这几天穆王妃在同碧婉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竟是发现这位郡主极为符合她的胃口。她将人带进驿站,让婢女给人看茶,“我听,过几天就是织云阁开业的日子,可是真的?”

    碧婉将手中的请柬递到穆王妃面前,“我今日来就是为了给穆王妃送此物的。”

    苏荷在看见面前的请柬后,抬手将请柬接了过去,“看来消息是真的了。”

    碧婉点了点头,“就在十月初八。”

    碧婉抬手拿起婢女给倒的茶水,朝着正在看请柬的穆王妃看了一眼,“王妃前两天查到了一些关于生哥儿的线索,是什么?”

    穆王妃将请柬递到一旁婢女手里,让人仔细收好以后,便是抬手拉起碧婉的手拍了拍,“别急。这好戏还没开始,你放心,我答应郡主的事情便是一定会做到。”

    *

    开业这天,天气晴朗,明晃晃的日头从上空映照而下,让愈发冷的天气显得暖洋洋的。

    宁晚清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的去试穿新衣。

    “连樱,你仔细瞧瞧,我穿哪件更好看些?”

    连樱抬手摩挲着下巴,走过去从衣服堆里翻找了一番。

    “我觉得姐还是穿红色比较好,喜庆。”

    她从衣服堆里选了一条,递给宁晚清,“这条吧,嫣红锦,华而不媚,正配。”

    宁晚清将连樱手中的衣服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一番,“我去换来看看。”

    不大一会,着了一身红群的宁晚清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如何?”

    连樱将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只见宁晚清内着了一件月白色绣金莲的长裙,外罩了一件艳红色大袖,行走之间,隐隐绰绰能瞧见裙摆处金莲摇晃颤动。

    月白色长裙领口是用盘扣设计,扣子绣有一颗珍珠,娇而不艳。

    腰肢盈盈一握,将人映衬的肌肤如雪,面色清贵出众。

    连樱从桌子上寻了一个金钗为宁晚清别在鬓发之中,“这样就完美了。”

    宁晚清抬手碰了碰金钗上垂下来的流苏,“就这一身?好看吗?”

    “好看,我的姐。”连樱重重点了点头,“保管你站出去,没人比得过姐你。”

    “最重要的是……”连樱一顿,将宁晚清推出了门,“最重要是的裴大人一定能看上。”

    “连樱!”宁晚清耳朵泛红,“谁要穿给他看了?”

    “好好好,不穿给他看。”连樱偷笑了一声,“这件衣服绣工极致,姐你穿出去,就是我们织云阁的活字招牌。”

    宁晚清很赞同,“我记得库存还有几件绣好的这套衣服,你去找人摆在店里。”

    “是是是。”连樱催促道:“咱们快走吧,再晚来不及剪彩了。”

    织云阁就开在了安南镇的主街上,与镇子上其他绸缎庄想比,织云阁有整整两层楼,排面十足。

    再加上织云阁的名号在整个梁国便是响当当的活字招牌,在得知织云阁要开在镇子上之后,镇上的人纷纷赶来凑热闹。

    宁晚清到的时候,织云阁外已经围满了人,她穿过人群,站在了掩了红绸匾额之下。

    日头里,站在匾额之下的女子如天上仙,身上织锦上金线熠熠生辉。

    众人围在一旁瞬间议论纷纷。

    “裙子好好看。”

    “听这织云阁可是郢都响当当的名号,没想到竟然能在我们安南镇上看见。”

    “那不是宁姑娘,难不成宁姑娘就是咱们梁国的那位首富?”

    宁晚清听着耳边的议论,没有出声,视线却是在人群之中扫了一圈。

    看了半晌,竟是也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裴述没来。

    宁晚清的笑瞬间收了起来,神色之间挂了一抹落寞之意。

    连樱看着人,劝道:“姐,或许是大人这会府衙之中忙,兴许一会就回来了也不定。”

    “没事。”宁晚清摇了摇头,“不来就不来。”

    她抽回视线,微微垂眼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衣衫,再次仰起头来之时,面上依旧含笑。

    “各位。”

    随着宁晚清出声,四周的人安静了下来,视线皆是朝着她看了过来。

    天上日头正好,宁晚清冲着围观的百姓深深的鞠了一躬,“今日,是我织云阁开业大吉,晚清在这里先谢过各位捧场。”

    宁晚清的声音不大不,刚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人群最外围,着了一身黑衣的裴述手背在身后,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个站在台阶上一身红衣的女子。

    日光中,她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下,像是镀了一层光色,衬的人更加的迷人。

    于飞顺着视线看了过去,“真好看。”

    裴述沉这一张脸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

    于飞赶忙低下头,“我织云阁建的好看。”

    裴述复又将视线移开落在了宁晚清身上,“夫人好看。”

    于飞额上溢出一层冷汗,“是是是。”

    于飞看着这距离,心翼翼的问出声,“大人,这离得远,咱们不上前去吗?也好让夫人知道我们来了。”

    “大人,你看,是李夫人。”

    裴述皱紧了眉头,“今日恐有变故,一切心为上。”

    这方宁晚清便是将开场白讲完,全场响起了极为热烈的掌声。

    宁晚清再次开了口,“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织云阁在安南镇开业之前,一直在郢都皇城内经营,主要售卖的织锦也都是面向皇城内官家姐,宫中贵人。”

    “而此次我将织云阁选择开在安南镇,第一是因为安南镇为缫丝养蚕的大镇,而我宁家织锦技艺,可以让原有锦缎上再添光彩。第二个原因,便是我算将布匹面向所有百姓售卖,价格亲民。”

    织云阁的名号被人提及之时,便是富贵的象征,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宁家愿意降低价格,向大众百姓售卖。

    一时间众人都激动不已。

    “织云阁!织云阁!”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呐喊了一声,随后众人纷纷欢呼,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将开业的热潮推到了最顶峰。

    店内的厮便是将牌匾上的红绸递到宁晚清的手中。

    宁晚清仰头看着被红绸掩盖着的牌匾,在场中呐喊声中,手微微用力向下。

    就在这时,人群当中突然挤上前来一个人,她站在最前方,抬手指着宁晚清大喊出声,“慢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瞬间一愣,谁都没想到,在今天竟然会有人来闹事。

    “姐,是她!我去将人赶走。”

    连樱在看见来人的第一眼后便是面色一变,正要上前却是被宁晚清给抬手拦住。

    “莫慌。”

    李夫人站在原地丝毫不惧,见宁晚清没有其余动作,便是冲着站在高台上的宁晚清伸了手,指着她便骂道:“堂堂宁家首富,害人性命,大家都不要被她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