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突变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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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渚城的清谈会是贤王最近为这群幕僚专门开的集会。

    一个月一次, 李元吉会亲自到场,若是能从中脱颖而出倒是能成被王爷注意到,是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每每到清谈会之时, 便是各大才子大展拳脚时候。为了一搏青睐,众人几乎是拿出浑身解数。

    新的一年刚刚开始,这一个月以来, 这院子里又聚集了不少人。只不过这一次同往日不同是,在清谈会之前,贤王李元吉已经闭门不出多日,此次倒是不知会不会到场。

    宁晚清三人到的时候, 会上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三个人一来,众人的视线便是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宁晚清自认为自己和裴述扮作之人在梁国并不是那么出名,能得到如此眼神关注的在场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胡勇。

    这位奇才。

    宁晚清这个时候想离这个人远一点也晚了。

    这下就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院子, 寻了空位置坐了下来。

    随着人落座, 宁晚清分明是听见了四周的议论声。

    “这个人就是胡勇吧。”

    “是他。”

    “这两个人什么来头,竟是跟人一道来了。”

    “谁知道。”

    宁晚清扯了扯嘴角, 什么话都没有。

    她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被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刚将茶杯端起来,身旁的人群就纷纷的起身。

    “有人来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了一句, 聚在一起的人瞬间散开了, 朝着院子外看了过去。

    宁晚清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随着众人站起身。隔着人群视线朝着众人看的方向敲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人群之外,一行人走来。

    为首的一人一身白衣, 面若冠玉,容色精致,是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袍子,高马尾炸束,来时东张西望着一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的模样。

    两个人身后便是跟着而来的其余侍卫与婢女了。

    宁晚清在看见二人站在一起后,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的。

    那白衣公子赫然就是那从穆王府逃出的世子穆白。跟着他的少年,应该就是此前江城口中的那个撞死了人的霸王,李鸿。

    周围的人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人群里声嘀咕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

    “据那人是穆王府那位失踪的世子爷。”

    “果然是蛇鼠一窝,那不是霸王。”

    “看来今日王爷是不会来了。”

    “嘘,心脑袋。”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随后便是跟着人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面前的通道来供这一行人走。

    侍从婢女站在院子里两侧,而穆白与李鸿两个人便是寻了高座坐在了上面。

    穆白坐下身后,便是冲着人挥了挥手,“行了,都坐吧。”

    宁晚清随着众人落座之后,就听见高台之上那霸王先是出了声,“这什么水果,酸死了。快来人,把这些东西都给本大爷给撤了。”

    他着当这这众文人的面,坐在高台上还将那腿放在了桌子上。

    形动粗鄙,让一众文人嗤之以鼻。

    “李鸿。”

    穆白坐在一旁低喝出声。

    李鸿却是不以为然的将人看了一眼。

    到底这穆白同他不过是平辈,再者,一个被朝廷通缉的人,做什么老是管着他?

    李鸿没听也不想就这么大刺的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身旁婢女也不敢怠慢,什么做什么,这盘子里果蔬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其中有不乏是非季节的东西。

    这知道的是公子跋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宫中太子。

    宁晚清心中不满,面上却未有表现。

    她视线在李鸿与穆白身上逡巡了一番,便是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本以为穆白受信于贤王李元吉,可现如今看来,李元吉对穆白似乎也并不是全身心的信任,否则便不会派了个自己侄子,来看着了。

    清谈会贤王李元吉没来,穆白主持,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今日会上讨论的不是别的,正是前几天发生在郢都除夕夜之事。

    这件事似乎便的有些耐人寻味了些。

    “听闻除夕夜,郢都城中大乱,孔明灯被放入天上,上面用血写着奸臣当道,梁亡不昌,昌尽乃殃,是不祥之兆。”

    坐在一侧的有人反驳出声,“依我看,这话便是有人刻意去写,是有人霍乱朝堂。”

    “我觉得这话得对。”

    坐在此的一众人纷纷附和出声。

    宁晚清没话,倒是一旁胡勇出声道:“这句话显然重点在第一个词上,何为奸臣当道,莫非指的便是当朝丞相不成?从丞相出任以来,朝廷主张变法,实则是对寒门有利,反对者自应该是那贵族豪绅。”

    胡勇的一句话完,宁晚清分明是看见坐在上首的穆白皱紧了眉头,就连正在剥着葡萄皮的李鸿,都将葡萄丢在了桌子上,“你这话的莫不是指桑骂槐?”

    李鸿将腿抽回,面上便是十分不悦的看向了胡勇,“那裴述算什么东西,一个地方出来的寒门之子,竟然敢置喙我等贵族。这分明就是享受不到的东西,眼红急了眼。现如今终是有人了这么一个公道话,简直是大快人心。”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见人坐在那自顾自的喝茶,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恼怒表情。

    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不过,看上方两人态度,似乎此番清谈会之上另有深意。

    宁晚清本想着静观其变,却不曾想被上首坐着的李鸿给点了名字。

    “你……别看别人,就是你,刚刚见你没怎么话,莫非亦是觉得如此?”

    宁晚清站起身来,冲着上首两个人拱手一拜。

    “草民楼宁见过侯爷,见过大人。”

    李鸿看着人恭敬模样,面上略有和缓之色,他重新靠在椅子上,嗯了一声,“免了。”

    宁晚清直起腰来,“草民觉得刚刚胡兄口中之言,不无道理。”

    他看着台上两人面色稍变再次道:“我赞同除夕之夜孔明灯上之言重点在前而非在后。此人意在丞相。”

    “我认为自古以来礼仪当先,法不可废。天皇贵胄能当那位居高位便是世代沉积下来的因果,寒门子弟应是努力向上让自己能上高位,而不是靠政策而往上爬。不劳而获,亦会成为弊端。”

    “得好。”

    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宁晚清止住话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看见一直没有现身的李元吉正迈了步子朝着清谈会场走。

    高台之上的穆白站起身,就连正在吃东西的李鸿都坐直了身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众人赶忙起身冲着人来人见礼,“参见王爷。”

    宁晚清弯着腰身看着人从面前走过,不多时他从她身前走过之时,问出声,“叫什么?”

    李元吉坐在了穆白刚刚坐下的位置,看人落座之后,宁晚清便弯腰躬身朝着人拱手一拜,“在下楼宁,见过王爷。”

    李元吉将人看了一眼,随后嗯了一声再次出声,“楼宇春都不曾有此觉悟,他的儿子倒是脑子里通彻。”他声音一顿,随后,坐在椅子上,抬手拿起桌子上新放好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刚刚依照你所,你是反对丞相的话喽?”

    宁晚清同李元吉过一次交道,这一次与第一次比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威严与盛气凌人在。

    宁晚清听着他口中的话,赶忙低下头去,回道:“草民是反对丞相的。”她声音一顿,再次解释出声,“就拿王爷来,王爷辅佐先帝又对陛下忠心耿耿,若是依照丞相所言对王爷削权,岂不是寒了梁国老臣的心不是?”

    “楼公子此言差矣!”

    人群之中有人听出不对味来,出声反驳,“若是这朝廷一味的让贵族把持,寒门子弟岂不是连进入朝堂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考取功名又是为了什么?”

    “这位仁兄得好。”宁晚清直起腰来看向这位出声的男人,再次道:“那敢问若是公子当真有才华,由大人举荐之下入朝为官又有何不可?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岂不就是如此?”

    “你……!”

    男人怒不可遏,愤然离席。

    宁晚清看着人甚为不解,高座之上的李元吉终是出了声,“不用管它。”李元吉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能从声音之中听出些许愉悦的意思。

    “现如今梁国内陛下对于丞相信任有加,听闻丞相除夕之夜连宫宴都未去,陛下竟也未曾苛责。”李元吉话语之中的不满必露,他捏着手中的杯盏又看了一旁的穆白一眼,“世子觉得呢?”

    穆白冲着李元吉拱手一拜,“我觉得楼兄的不无道理。”

    “好。”

    李元吉面上展颜,随后抬眼看向宁晚清,“那你觉得如今这个局面如何破?”

    刚刚的言论已经引起了众人的不满,毕竟在场依旧是寒门学子更多上一些,这言论一出,几乎可以是触及到了寒门子弟的尊严。再者她的话,亦有奉承李元吉之嫌。

    这下问出声,周围人便是报了看笑话的姿态看向宁晚清。

    宁晚清微微垂眸,便是已经知道李元吉是已经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既然如此……

    “王爷。”她抬起眸子看向高台上的李元吉,“路上若有荆棘,除之便可大陆迢迢。换做人亦然,若是王爷当真让我拿出个主意,那便是杀相,护佑朝纲。”

    李元吉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了宁晚清一人。

    宁晚清从座椅一侧走出,便是看见李元吉从高座之上走下,她冲着人拱手一拜,被李元吉扶起。

    “楼宁是吧。”

    宁晚清冲着人应了一声,“是的。”

    李元吉看向她,“本王觉得你的提意不错。”

    他声音一顿,再次道:“现如今梁国,奸相当道,让梁国苦不堪言。若陛下身边能有你这般人才,我梁国何愁?”

    宁晚清心中微动,总是有股子不好的念头油然而起。

    她面上露出一抹不解随后冲着李元吉微微颔首,“王爷的意思是……?”

    李元吉将手放在了宁晚清的肩膀上,“既然这件事你提了出来,本王便交给你做如何?”

    “王爷……”

    宁晚清向后退了一步,被李元吉一把握住,“本王会为你助力,若是事成,本王送你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如何?”

    宁晚清诚惶诚恐,“草民何德何能,王爷身边高手众多,草民不过是一个文人,怎么会是丞相的对手?”

    李元吉看了她一眼,“经过除夕夜陛下已将裴述关在了丞相府。除夕的事情必有一个定论,你觉得在亡国与死一个人上选择,陛下会选谁?”

    “裴述此人在朝堂内这几年在朝堂上下树敌不少。”

    宁晚清垂下眸子,没有话。

    李元吉将手从宁晚清的肩膀上移开,随后声音一沉,“若是不愿,本王也不强求,只不过这梁国积弊已久,若是不及时的解决,恐生祸事。”

    李元吉背过身冲着人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

    宁晚清听着李元吉的话,耳边似是听见一侧院中有人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她向前迈出去一步,有寒光滑过眉眼。

    宁晚清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冲着李元吉拱手一拜,“草民想好了,草民要为王爷做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元吉转过身来,抬手将宁晚清给扶起身。

    他完,抬手拍了拍,随后一抱着长剑的男人便从暗处走出。

    宁晚清扫过男人的长剑便能料定刚刚躲在暗处拔剑之人怕不就是这位。

    若是她刚刚拒绝了李元吉,李元吉为了自己事情,也会除之而后快。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那紧紧攥紧在长袖当中的手汗湿了一片。

    “这是常青。”李元吉介绍完,再次出声,“朝堂之上御史一位悬空,本王会将你送到这个位置上,此次北上郢都,一个月时间,能不能成为陛下身边人,在除掉裴述,就看你自己了。有什么事,你便同常青,他会助你。”

    宁晚清冲着李元吉拱手,“王爷可否容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李元吉抬了手,“三日后便启程去郢都吧。”

    *

    拖着疲惫的身子,宁晚清回了院子。

    思来想去,李元吉这么快的将重任交给他,怕不是再找一个替死鬼。

    能杀了他想杀的人那更好,如果不能,那谁也查不到他李元吉的头上。

    这件事的做法同之前在郢都内发生的那些事几乎是一模一样,此前宁家选中方秀兰想要搬到她,可最后,却是被他反将一军,现如今是又要故技重施?

    宁晚清抬手进门,直到被一双手被拽进去,才缓过神来。

    嗅着鼻尖的冷香,宁晚清抬手扑进对方怀中。

    “裴述,我后悔了,我想回安南镇了,我想丫丫了。”

    裴述抬手在她后背拍了拍,听着有些哑的鼻音,“那我带你走?”

    宁晚清摇了摇头,“不行,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她吸了吸鼻子从裴述的怀中退出来,将刚刚的事情同裴述讲了一番,“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变了。”

    裴述抬手捏了宁晚清的脸颊,“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要杀我?”

    宁晚清讨饶道:“疼疼疼。”

    “我这不是当时想着能得到李元吉的信任,就顺着他的想法往下了,哪知道这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将这件事丢给了我。我不答应,他就要杀了我。”

    宁晚清分析了一路,“我觉得李元吉应该是等不及了。”

    “从除夕夜开始,他就已经等不及了。”

    “郢都内事情频频失手,皇帝对你信任有加,这让他不得不想了此等险棋,毕竟现如今你被禁足再丞相府,是大好的机会。”宁晚清看着裴述,“他让我三天之后启程去郢都下手,我们的计划也要改了。”

    宁晚清盯着裴述那依旧没有什么紧张感的面色,有个想法突然再在脑海里成型,“裴述,你老实,依照陛下对你的信任,除夕这事让你禁足在府中,除了让你来良渚城一趟,还有什么瞒着我?”

    裴述拉着人寻了椅子坐下身,“经过我调查,李元吉已经暗中在良渚城内集结了十万的兵力。”

    “兵力?”

    宁晚清瞪大了眼睛,“他哪来的这么多兵?”

    “有一部分是穆王府遗留之人。”裴述解释出声,“否则你以为他拉拢穆白是为了什么?又是何人给了他胆子,能让他在这里无法无天的?”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我本想着穆白这一件事等到我们在李元吉身边站稳脚跟之后再去解决,现如今看来,看来是要提前动作了。”

    “等等。”

    宁晚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裴述。

    “既然李元吉已经有了十万的兵力,良渚城距离郢都并不很远,若是强攻,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他为何还要让我去郢都之内除掉丞相?”

    “难不成……”

    转移视线,充当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