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尾戏一切安排就绪……
后半夜,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站在院子里梅树之下之人着了一身白衣,身上披着件大氅,抱着手炉一只手微微抬起, 碰了碰那盛开的梅花树。
就在这时,长箭从远处飞射而来,站在院中的穆白飞快的抽回手, 那长箭还是擦过他手背带出一层血珠来,再看那长箭斜插入地面之上,箭尾绑着一封信。
“公子!”
守在屋子门口的厮是穆白唯一从王府带出来的人,枫快走了两步走到穆白身边, 皱紧了眉头,“怎么受伤了。是谁射的箭?”
“别声张。”
穆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血珠,随后抬手抹掉那血,迈步走到那长箭所在的位置, 抬手用力将长箭从雪地上拔出。
他解掉长箭末梢后的信, 将箭丢在了地上。
信被人卷成一卷, 他展开来,借着院中月光将内容快速的看了一遍。
半晌, 枫只见穆白皱紧了眉头,攥紧了手中的信转身回了屋。
枫追进屋, 随后冲着人问出声,“公子, 难不成又是那信不成?”
算起来, 这已经是这月第四封了,一周一次,从未间断。
穆白抬手将大氅解掉丢在一旁,随手将放着信的盒子开, 将里面的信拿出,连同这封信一起,全部的丢在了桌子上。
枫回屋拿了药,跪在榻子下,“公子,先处理下伤口吧。”
穆白抬手制止,手上的伤口像是从未感受到一般,他将信按照顺序展开放在桌子上,随后眸子死死的盯着信上的内容,面容之上是染了浓浓的暗色。
枫看着担忧不已。
自穆王府出事了之后,他们曾经那个温润的公子,也像是被磨平了棱角,面上变得深沉,变得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尤其是自开始接到这封信开始,这种气息更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
像是笼罩了一分悲凉又像是有着一丝的沉郁。
半晌,枫便是看见坐在那的穆白笑出声来。
本是低低的笑,到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枫皱紧了眉头,“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枫,是不是信上了什么?您……”
穆白笑完,将视线落在了枫的身上,“我要回郢都。”
枫瞪大了眼睛,“公子!陛下正在找你,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穆白将手中的信折好,贴身放了,“那在这又有什么好处了吗?”
“我回去倒是要问一问裴述,他的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穆白想到白日里清谈会上的模样,心中便是一阵恶心,“我本以为贤王李元吉是良臣,没想到李元吉却是个有私心的。”
他站起身,雪色的袍子拂过地面,“他从未信过我,看似委以重用,却是在旁边又拆了那李鸿来监管着我。”
枫不解,“王爷不是让侯爷跟着公子是为了让公子好好管教吗?”
穆白冷哼了一声,随后冲着枫道:“他是个侯爷,我一个罪臣之子,哪里有什么资格去管着他?”
枫赶忙低下头。
穆白看着窗外下着的大雪,出了声,“你看这雪,雪下埋藏着污浊,只有待雪化了之后,才能窥见其本质。”
若是信上所的真相是真的,那么李元吉……
穆白想到了什么冲着枫问出声来,“对了,今日被王爷留下来的那个人楼宁,王爷怎么?”
枫冲着穆白微微躬身,“据是把常青给了那人,让人三日之后去郢都。”
“三日之后,你留在这里,我回去一趟。”
“是。”
*
很快,就到了宁晚清与贤王李元吉约定的日子。
提前一天,裴述已经先一步回郢都去了,宁晚清与常青一起,紧随其后回了郢都。
走的当天,宁晚清没想到见到了个熟人。
她看着面前同样背着包裹的胡勇,问出声来,“你这是做什么?”
胡勇冲着宁晚清出了声,“我已经像王爷请示,会随你一同去郢都。”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你何必……”
这件事就连她都不想去做,这人又何必与他一道,又多了一个替罪羊?
这件事于李元吉而言,只不过是多死一个人罢了。
胡勇却是并没有听宁晚清的话,背着包裹,翻身上了马。
宁晚清看着他执着,也不好多解释什么,便是同意了。
这件事只能等到找时间同他解释清楚了。
自从出了穆王府的事情之后,朝堂之上进行了一番的清洗,后来朝堂上职位变得有所空悬,李元吉便是借助了这件事,将宁晚清所扮作的楼宁给安插在了朝廷之上,疏通关系,竟是给了个不低的职位。
梁国御史大夫,地位仅次于丞相,而胡勇就在他身边做事。
宁晚清直到站在自己被分配到的府邸面前,整个人都有些感觉不怎么真实。
新官上任,朝廷之内一群人看着风向便是来巴结。
宁晚清来者不拒,干脆直接在新府邸之中举办了宴会,宴请了这群人。
席间,众人纷纷表示了丞相大势已去的姿态。
就连郢都之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都被拎出来了一通,言语之间对陛下的处置多有不满。
宁晚清与人推杯换盏,席间却是看见一人坐在一旁独自喝着。她与面前的一众人了声招呼,便是左摇三晃的握着杯子走到这人身边,“胡勇,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喝酒是什么意思?”
胡勇举起杯子看了人一眼,“没什么。你喝醉了。”
宁晚清没醉,席间她已经偷偷将酒换成了水。
此时看着胡勇那脸极臭的模样,直接挑了那身边的榻子坐了,她摩挲着杯盏冲着人出了声,“胡勇,你若是想问什么事情就问,何必藏着掖着。”
胡勇看了她一眼,“那日你所言当真是心中所想?”
宁晚清听着胡勇的话便是觉得此人口中所应该是她那日她李元吉的面口中吐出来的话。
她一笑,抬手从一旁拿过一个苹果,又拿过一个橙子放在了胡勇面前,“假如这苹果是陛下,这橙子是贤王,你选谁?”
胡勇看了宁晚清一眼,看着她眸中明亮,抬手指了苹果,“自是陛下。”
宁晚清将橙子放下,又拿过一个香蕉,“那如果香蕉是丞相,橙子是贤王,你又如何抉择?”
这一回胡勇沉默了。
宁晚清将两个水果都放回篮子里,冲着胡勇道:“陛下是君,我们为臣子,而于贤王和丞相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看了胡勇一眼,再次出声,“既然如此,谁是臣又有何重要,只要君不变,要的不过是那一个能够辅佐好陛下能够缔造盛世的那个臣子罢了。”
“你……”胡勇瞪大眼睛看了宁晚清一眼。
宁晚清抬手扶了扶额头,眼神朝着不远处看了一眼,“哎呦这酒喝多了,头有些晕了,失陪失陪。”
宁晚清扶着桌子站起身,而坐在一侧的胡勇顺着她的视线朝着一侧看了一眼,只见那不远处立着贤王的亲信常青。胡勇赶忙抽回视线将宁晚清扶起身,“我送你回去。”
宁晚清握着他的胳膊,“大家都吃的尽兴,你我都走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胡勇向后退了一步,冲着人拱手,“您的是。”
宁晚清看了人一眼,便是握着手中酒壶转身回了后院。
常青走来冲着人问出声,“大人醉了可是要换人来给大人瞧瞧?”
宁晚清冲着人挥了挥手,“不必了,本大人好得很……我自己回去。”
她挥开常青的手径直朝着后院走去,常青没有跟着,抱着剑立在原地看样子是为了看着胡勇。
宁晚清勾唇,推门回了屋子。
屋内灯光明亮,宁晚清进了屋,一眼就看见那坐在正厅之上的裴述。
一身黑衣雍容华贵,他靠在一旁,抬手煮着茶水。
“闹完了?”
宁晚清:“……”
裴述没看她,而是似乎有些吃味的将手中杯盏弄得叮叮咣咣的响,“好玩吗?”
宁晚清脚像是凝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就连捏着手中的酒壶也僵住了。
她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酒壶给放在了一旁,随后迈着步子朝着里面走,装作很是诧异的样子问道:“裴述,你怎么在这?”
裴述抬眼看了她,捏了手中茶壶将水沏进了碗里,“我来看看夫人是不是忘了我。”
“哪能呢。”
宁晚清凑到人跟前,直接坐在了榻子上,她抱着裴述的手臂,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别骂我,我头疼。”
撒娇的声音绵绵软软,像是猫轻轻挠着手掌心。
宁晚清便是听见头顶上裴述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帮她调整了一个姿势。
宁晚清躺在塌上,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裴述用手轻轻的按压着宁晚清的太阳穴,“现在可好些了?”
宁晚清闭上眼睛十分享受,“嗯……”
屋内一时间十分静谧,只余那桌子上汩汩冒着热气的水壶。
不一会,宁晚清在听见壶水煮沸的叫嚣声后,那放在太阳穴上揉动的手就松开了,随后,她就听见裴述用壶倒水的声音。
“来起来。”
宁晚清睁开眼看了他。
裴述端起那放在桌子上的碗吹了吹,“把醒酒汤喝了。”
宁晚清爬起身来,“我没喝酒。”
“真的?”
宁晚清在对上裴述的眼神之后虚了,“喝了一点。”
裴述将手中碗推到宁晚清的面前,“喝了吧。”
宁晚清嗯了一声,便乖乖的将醒酒汤喝了。
随后她坐在了裴述桌子对面,冲着人道:“近日李元吉要动手,你之前所的底牌你还通我是什么。”
裴述接过宁晚清喝掉的碗,放在桌子上,“是穆白。”
“穆白?”
宁晚清何其聪明,几乎是一想遍知裴述做了什么。
她看向他出了声,“难怪你让我不用找穆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穆白已经回郢都,我会见他。”裴述声音一顿再次道:“另外如果穆白这份棋走的干净利索,那么你便可以动手了。”
宁晚清看向裴述,“你已经安排好了?”
裴述嗯了一声,“过几天我会让陛下下旨,介时你将有机会动手。”
宁晚清有些担忧的看向裴述,“不会有事吧。”
“不会。”裴述在对上宁晚清看过来的眸色之后补充出声,“我还舍不得。”
宁晚清嗯了一声,“你过的,等事情结束,你要娶我,言而有信方是君子之言。”
裴述嗯了一声,“胡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此人我查了底细,平日里虽然有些傲气,但为人处事尚正直,此事事关重大,找个机会,让他离开吧。”
“今日我已与他谈过,能看出是一个好人。”
宁晚清再次道:“等过些日子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便寻个由头让人离开。”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
裴述面上夹着不悦。
仿佛是每次想要同人会话,这人总是挑一些不合时宜的时间。
宁晚清赶人走,在看见人离开之后,方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刚刚还谈论起来的胡勇,而借着月光,能看见他手中捧着的那碗醒酒汤。
*
丞相府
“大人,有客来了。”
裴述刚回府,便是看见了那立在院子里一身白衣身披黑色大氅的穆白。
穆白看了人一眼,“丞相果然看上去不像是被软禁的样子。”
“既然来了,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不是吗?”裴述抬手,“里面请?”
两个人进了屋在桌子两侧落座,随后穆白直入主题问出声。
他将藏于怀中信笺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问出声,“这些,可都是丞相写于我的?”
裴述没看,摩挲着茶杯笑道:“世子今日所来到底是想寻问这信的事情还是别的事情?”
穆白蹙紧眉头,“裴述,你明知道我关心的是什么。”
他见裴述未语,有些颓败的又道:“我想知道你信中所可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
裴述将茶杯放下再次道:“三年前穆王爷上书,奏请陛下赐予封地可准他们离开郢都,陛下拒了。原因是因为先皇曾给陛下密诏,密诏之上言诸侯势大,恐生祸端一事。”
穆白冷哼了一声,“所以我穆王府便被困在郢都无兵无权被人笑话。”
“其实并不然。”裴述冲着穆白继续道:“你也知道陛下变法已经是必然,留你们在郢都其实并非是不喜是羞辱,其实是庇护。”
裴述解释出声,“你们不比别的诸侯,对于陛下而言为异姓王,你们在郢都,变法变不到你们削权亦是于你们无关,等到异姓王等归权与朝,介时你们便是唯一王室宗亲,又谈何是羞辱你们?”
穆白嗤笑了一声没有话。
裴述再次出声,“你母妃想让穆王府势大,与当时已经蠢蠢欲动的贤王李元吉一拍即合,他们几个人联合边关督察史造了私铸坊。”
“可你母亲不知道的一点是,贤王李元吉真正目的不在此,而是在换代。他借由私铸坊为幌子,穆王府以及其他一干人等为替罪羊,好为了他的千秋大业而做铺垫,而最重要的就是军队。”
“事情败露之后,李元吉挑唆你我关系,并将你笼络入他的麾下,目的就是为了借用你的兵为其头阵。”
穆白看向裴述,“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裴述笑了笑没话。
穆白攥紧了手,“裴述,你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裴述靠在身后椅子上笑了笑,“信与不信在你不在我。”裴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随后出声道:“穆白,所谓真相不是听别人的,需要你自己去找去想。我和他的话你可以都不信,但是你可以自己从这些天你经历的这些自己去判断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穆白站起身,“你为什么要同我这些?”
裴述一笑,“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阿清要保下的你,我便保,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那就看选择不是吗?”
穆白迈步朝着前面走了一步,回身看他,“阿清是个好姑娘。”
他声音一顿,再次道:“此生我与她无缘,她既然选择你,那便好好珍惜,裴述,你若对她不好,我会将她抢回来。”
裴述一笑,“那你可能没有机会了。”
他声音一顿,再次道:“穆白,你只有三天时间考虑,李元吉要动手了。”
穆白离开后,裴述站起身,看向屋子外面正在簌簌掉落而下的雪花,雪花纷然飘落,落在地上跌落了一地雪白色。
枝头花落无声,裴述盯着那窗外梅花,一笑,“春天快来了。”
于飞从暗处走出立在裴述身前,冲着人微微躬身,“陛下那边传了话。”
裴述抽回了那接雪花的手,回头将人看了一眼。
他吐出的声音带着沉稳散漫,半晌,心中似乎是琢磨了一番,冲着人问出声,“于飞,陛下带了什么话?”
于飞冲着裴述躬了身,“大人,陛下,鱼要撒网,瓮中要捉鳖,事情已备齐,就等角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