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一起睡,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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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脸上骤然出现的触感,浮苏像一只被惊动的兽,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勐地挣开眼。

    可当看见眼前的人只有云鹤行时,原本冷如寒冰的神色松懈下来,眼睑又懒懒地垂下来。

    云鹤行本来只是想趁机了了自己一直想要戳一戳泪痣的愿望,没想到把人给弄醒,手瞬间僵在原处,尴尬地不知该放还是该继续。

    浮苏垂下眼看了那只作乱的手,没意识到什么不妥,只是低声问道:“喝水吗?”

    云鹤行抓着个台阶就赶紧下:“要……”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的确沙哑得很。在重新点燃的烛光下。

    他就着浮苏的肩膀坐起身来,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如获甘露般一饮而尽。浮苏见他喝得很快,认为他还需要,直接就跑去把一整个壶提过来,又给他的茶碗里加满了水。

    “不想喝了……”在他连饮了三大碗茶水之后,云鹤行终于忍不住挡开浮苏还凑过来的壶。

    浮苏点了点头,把茶碗和壶都搁到原处。云鹤行见他没再逼着自己喝水了,不禁松了一口气,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什么??”云鹤行诧异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我还以为我只是睡了一晚上……等等,三天……那是不是又出不了城了?!”

    “大约明天会是江水封城,你还能再休息多两天。”

    云鹤行歪着脑袋反问道:“那两天之后我就不能再休息了?万一我还是不舒服呢?”

    大约没有料到云鹤行会同他趣,浮苏先是一愣,最后只能一板一眼地答应道:“那自然是不能动身的,身体为重。”

    “你我睡了三天,难不成你就一直照顾了我三天?”

    “嗯。”

    他看见云鹤行咧开嘴角,显然很是高兴,可他却不懂对方为何高兴,一时间有些困惑。

    “你笑什么?可在江阴时候,你不是也照顾我吗?!”浮苏想了想,继续解释,“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替我承受反噬,你也不至于如此……谢谢。”

    “那也是当时大家商议之后觉得最好的方……”

    “白渊是你坚持的。”浮苏断对方的话,眼中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流星。

    云鹤行心里暗骂了好几遍白渊这个大嘴巴子,面上仍是笑吟吟的,“嗯嗯啊啊”地只是应着。

    “你为什么要坚持要救我?”浮苏其实暗地里想过好些遍这个问题,可他一直没能得出一个答案。

    他虽然知道,云鹤行的灵力与玉玦并不相冲,即使是反噬也不会有他自身严重。

    即便如此,云鹤行也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持续地承受灵力冲突所带来的不适。对所有人都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可他仍然去做了。

    他望向云鹤行,与他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的双眸中,看见的一些旁人没有的波澜。

    云鹤行蓦地莞尔,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道:“我也不知道呢。”

    浮苏没能明白他笑容之中的意味,也没有算就着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见云鹤行无甚大碍,便想吹灭烛焰,回自己房间去。

    云鹤行倒是不想他走,伸手喊他等等,可等等完了,还没见下文,一时间全是尴尬。

    云鹤行没想到有什么理由留着浮苏,也没想好让浮苏睡在哪儿。内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满头大汗了。

    他忽然觉得腿上一疼,身体像触电一般,下意识地弯成虾米。这还不算,腿上的痛意还没消,腰上被人又是一撞,那人力道也是不客气,云鹤行整张脸霎时皱起来。

    “怎么了?”浮苏微微皱眉,有些警惕地走到床前,四处看了看。“不舒服?”

    “有点疼,估计是灵力相冲得厉害……”云鹤行用手捂着脸,假装很难受的样子,实则是不想对他露了馅。“你今晚要不先留下来,我至少疼厉害了还能有个人掐。”

    虽然浮苏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的提议,但看在云鹤行救了他的份上,仍旧是答应了。

    他本来还想仍旧靠到床边,云鹤行却不很乐意了:“这榻这么宽,你也睡上来不就好了。深更露重,地上又凉,你肯定要着凉的。”

    “没事的,我……”

    “你又不是什么姑娘家的,睡床上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浮苏摇了摇头,想不是这个意思,但转念之间就不想再争辩了,将外衣脱下只穿里衣,躺到云鹤行让出的位置上。

    灵鸦将烛火吹灭,黑暗之中是此起彼伏的唿吸声。

    云鹤行一边揉着方才被白渊悄悄撞疼的位置,心里骂了白渊一千遍,转过头看见浮苏已经闭上了眼。

    云鹤行心翼翼地侧过身面对着浮苏,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端详着对方安静而放松的睡颜。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不知道他这三天是不是都一直守在自己床前。每想至此,云鹤行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一觉睡到天亮,连云鹤行离开他都不知道,这样安眠的夜晚弥足珍贵,就连浮苏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留在床铺上的温度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足以见得云鹤行离开的时间。

    他坐到床边,出奇地发起愣来,直到云鹤行推门进来才回过神来。

    “给你捎了些吃的,赶紧洗把脸过来把早饭吃了。”

    浮苏看着云鹤行灿烂得像八月的阳光的笑颜,感激地点了点头。

    由于江水再次如约而至,众人只能继续呆在客栈内。

    掌柜的见好大几位年轻人闷在客栈里,忍不住建议他们到城中走走,哪怕去花街柳巷,也总好过在客栈里虚度大好时光。

    看来兆阳百姓果然看不见围城的江水。这和上一回突袭的水牢一模一样,上头斗得你死我活的,下面泡在水里的人连衣衫都没有湿,仿佛他们和江水已然融为了一体。

    从白渊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云鹤行生出一个猜测:会不会是这里的人服下了兕角的粉末,就不会再受到兕的干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了聚成水牢之阵,又不影响城中百姓,晴宝观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煞费苦心。

    云鹤行等人谢绝了掌柜的提议,掌柜的见扮贵气的客人对粉巷这种地方不感兴趣,不禁对他们有些另眼相看,更是主动介绍起一些民风民俗的节目,比如一年一度的莲花灯会。

    云鹤行听到有灯会,兴趣这才上了来。精明的掌柜的根本不用问,直接就滔滔不绝地把所有的细节都介绍出来。等掌柜的一走,云鹤行立刻拍板:“我们也去那个莲花灯会瞅瞅吧!”

    云青鱼见少爷精神又回来了,很是高兴,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浮苏似乎有些考虑,没有表态,只是微蹙着眉。

    “怎么了?”

    “我只是想,那时候人肯定很多,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云鹤行了然一笑:“我就是等着出意外。你想啊,那些人在青鱼身上下过一次咒,又在我这边闹了一次,都没有得手,他们难道不着急?莲花灯会人来人外,如果他们还想取我们性命,会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他伸了个懒腰,嘴角勾起戏谑而不以为然的弧度,“敌在暗我在明,他们要是出手,我们就有机会把他们揪到明处,好好看仔细了。”

    浮苏凝视着云鹤行的神情,蓦地想起白渊的话。他总有一天,不会再需要你我庇护……

    莲花灯会是兆阳一年一度的盛节,兆阳百姓会在这一天,到春江边上燃放莲花灯,像河神祈求风调雨顺,来年没有大旱大涝。

    当夜幕降临,城中宵禁全停。主街上灯火通明,城门大开,卖莲花灯的摊从城门内一路摆到江边。去往晴宝观的路两旁燃上烛灯,有不少百姓顺道去拜神。

    云鹤行带着浮苏和青鱼混在人群之中,虽然时刻保持这警惕,但心情难免受到大伙儿的感染,还算轻松愉快。

    权当是跟着过个节吧。出发是云鹤行还特意交代了青鱼,不用太过挂心。

    “少爷,我们还要去买河灯吗?”青鱼左右张望着,目光多少被摊位上各式的莲花灯吸引。南淮都没有这样的风俗,他自然觉得新鲜。

    “没事,去给我们都买几个吧,挑好看的!”云鹤行朝他挥一挥手,笑道。

    等云青鱼离开,浮苏才出声:“你把他支走,可以吗?”

    “我让白渊跟着他了。”

    浮苏“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云青鱼的方向,回过头来问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你关心我呀?”

    浮苏见他笑眯眯的,不解他的意思,但仍是点头承认道:“我自然关心你的伤,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什么,我高兴呗。”云鹤行耸了耸肩,将手掌摊到对方面前。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痕迹。

    浮苏觉得他最近的话他愈发听不懂了,大约是因为云鹤行的都和他的感情相关,那是他不能明白的领域。

    但他也没太在意,毕竟这么些年,他就这么一直不能明白地过来了。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