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你不同意,不会动你
云鹤行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在林里头呆了大半天,又饥又渴,此刻全副心思都在填饱肚子上。
等他们吃完,又稍作洗漱,云鹤行整个人直想扑进被褥之中,再不起来。
他躺到床上滚了两圈,发现浮苏还站在原地只盯着他看,赶紧又坐直身子,抻平被褥:“抱歉抱歉,把被子都给滚乱了。”
“今夜只有这一床被子……”
“我知道啊……?!”云鹤行疑惑地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会挤到你。”浮苏道。
“这有什么关系呢?!挤也挤过了,亲也亲过了,我有过什么意见没?而且方才谁让你不反驳圣女的话的?!”
云鹤行狡黠一笑,直接伸手将人拉到床上。“你放心好了,在你没答应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了。”
浮苏觉得不是这么个理,但一时半会又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随着云鹤行躺下,那些会随着每个夜晚而来的寒意如昨日一般依旧失约,身体里的彷徨感也荡然无存。他知道,今晚毕竟又是安详的一晚。
就在他渐入梦乡时,耳边传来云鹤行一声幽幽叹息:“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答应……”
和昨日不同,今早反倒是浮苏先醒。似曾相识的,是他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仍旧紧紧地挨在云鹤行的怀中。
他开始虽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接受了彼此半夜的亲密接触。毕竟俗话的好,一回生两回熟。
反倒是云鹤行似乎还与倦意纠缠,感受到身边人的动弹,只能勉强抬一下眼皮,嘟囔着听不懂的话语,转过身来伸手就搂住了浮苏的腰。
“怎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啧啧……”
他还没撒够呢,就有人直言点评。云鹤行即使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也能瞬间听出是谁在讽刺他。
这下他是真的醒了,哀怨万分地长叹了一口气,松开搂住浮苏的手。
浮苏抬头一看,白渊不知何时已经从玉玦中钻了出来,朝他甩着尾巴。
“你就不能让我多迷煳那么一下吗?”云鹤行只得认命爬起床,一件一件衣服地往自己身上套。
不得不,祭司们送来的衣衫比岩香那儿拿到的要好上千倍,料子一摸便知道是上好的蚕丝织出来的。
自从进了南疆,白渊便没怎么从玉玦中出来。如今难得见它真身一次,连浮苏都有些诧异。
云鹤行记起它昨夜不安的动静,见此刻房内不过他们三位,开口问道:“你莫非对南疆有所忌惮?”
白渊收起嬉闹的神色,沉吟良久才开口道:“……他们是瑶族的后人。”
话音刚落,沈戚二人脸上的倦意一扫而光,仅剩下难以名状的讶异。云鹤行问道:“刚进南疆的时候你怎么没提?”
“他们应当是旁支的后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时也没能认出来。但泰德村的人都能看到彼界,你们进村之后,未免节外生枝,我不便露面。”
白渊顿了顿,,“我真正确定他们是瑶族后人,是因为那位圣女,她用古瑶的语言唱的歌。”
沈戚二人是知晓白渊与瑶族的渊源的,他们忽地生出些担忧来,不知那圣女是否辨认出了白渊来。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圣女葫芦里头卖——”它话还没完,房间的门蓦地被人从外头推开。
云鹤行下意识地用身体将白渊挡住,回头就对来者干笑。那祭司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张,微微侧过来,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
云鹤行紧张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桌子,万幸上面已没有白渊的痕迹。
“不知祭司大人来所为何事?”浮苏神色平静,仿佛没有看到方才两方短暂的针锋相对,走到桌前将玉玦取过,自然至极地将其系在云鹤行腰间。
大约是被他的冷静影响到了,祭司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主动退了一步。
他换上另一副温和神色,同他们:“圣女已经知会我等,二位乃我月母属意的客人,特命我来邀请二位,莅临今夜盛会。”
“什么盛会?”云鹤行怀疑地问。
“今日十五,乃月色大盛之节,是我泰德村五年一度盛大祭祀。”
他显然并不算明。“除了盛会,平日还请二位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再次误入花瘴。”
罢,祭司三击掌,便有侍女鱼贯而入,为他们上菜。等到菜肴布上,她们便退回到门外等候。
祭司微微一笑:“一切需求直接告知侍女便可,切记勿四处走动。”他大约是不放心这两位外乡来的年轻人,又重复一遍。
云鹤行望着满桌子的南疆菜,只觉索然无味。等到祭司一走,白渊才从玉玦中钻出来。
它二话不直接就跳到高处,半个脑袋透过石壁地往外张望。良久它才缩回脑袋,蹦回到他们桌旁:“外面有两个人守着。”
“正常。他们要是允许我们在这头随便逛,倒是更需要谨慎一些,不知会不会是设了圈套给我们。”
云鹤行夹了一块鸡肉给浮苏,自己有些犹豫地尝了黑乎乎的野山菌。“这菌子味道还不错……”
“刚才是谁对着这一桌子菜唉声叹气的?”白渊斜着眼,例行揶揄。
祭司如约在夜晚来临时,到二人房中,领着二人去往神庙另一侧的广场。广场依照地势而建,整个泰德村皆可仰视。
广场内缘聚集了众多祭司,悉数准备就绪;外缘是泰德村的民众,面上皆是兴奋,可见这次祭祀对他们而言,意义重大。
顶着月母客人的头衔,云鹤行和浮苏被安排在内缘平台。身旁站满了沉默寡言的祭司,抬头便是朗朗明月,不知为何总给人一股子沉重的气氛。
云鹤行手肘撞了一下浮苏,侧过头:“祭祀不应该是欢天喜地的事情吗?怎么这里的祭司都一脸阴沉……”
浮苏闻言环顾四周,的确发现有些祭司神色更为凝重一些,眉眼之间纠缠着阴郁。他瞥了一眼底下满含期待的民众,不禁蹙了蹙眉。
他们正疑惑着呢,下面忽然爆发一声欢唿,定睛一看,只见灵鹿伴着圣女缓缓从内殿走了出来。
圣女及地的白发被夜风吹起,几缕挂在灵鹿的角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染上了一层银箔。
浮苏总觉得此刻的圣女仿佛刚从彼界穿越回来,苍白得好似透明一样。他没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月光下自己的手。他还没来得及端详,手便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拽回下去。
他抬起头,云鹤行对他展颜一笑。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别瞎想那么多。”
浮苏不知道自己到底多用力地点了头。
圣女在月光下抬起手,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她朝民众微笑,率先朝天际的银盘跪下身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祭司和民众都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跪下身。云鹤行二人为了不要格格不入,只好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参拜月神。
圣女口中喃喃有词,祭司们也随着念,那祷辞大约也是用古瑶文字撰写的,对他们而言是如此的陌生。
祷辞冗长,却像一首前世的歌谣,抑扬顿挫,悠远绵长。
云鹤行仿佛能看见一千年前,白渊口中描述的“瑶”,附身在底下的每一个人身上,引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在做一场千年的祷告。
祷告结束,唯有圣女一人起身,走到灵鹿跟前。不知她对灵鹿了什么,原本因为结束祷告而沉寂下来的祭司们渐渐发声,低声念着词。
那一瞬间,原本乖巧听话的灵鹿忽然慌张起来,挣扎着似乎想要将圣女踹倒。
可惜未能如愿,下一片刻,圣女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短刃,干脆利落地隔开了灵鹿的喉咙。
云鹤行和浮苏俱是一惊,下意识地屏息凝神。鲜红的血液从它的喉管喷涌出来,溅落圣女一身一脸,白发白衣上瞬间开满了夺人心魂的硕大玫瑰。
灵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直接倒在圆盘之上。圣女取来准备好的白瓷盏,接过一杯鹿血,恭敬地朝她的子民鞠躬,仰头便将鹿血一饮而尽。
“月佑我族,灵梦绵长。”她道。
“月佑我族——”
“灵梦绵长——”
无数的声音聚在一起,成为一道海浪,淹没了风声,淹没了树叶婆娑的声响,淹没了山林间的虫兽和鸣。他们大约相信,异口同声的一句祷告,能直抵长居广寒宫里的仙人耳中。
而鹿血,顺着数百年前雕刻好的沟渠,从神庙上端一直流向百姓的面前。
血腥气萦绕不散,云鹤行觉得胃里有些犯恶心。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日的圣女与灵鹿还如此亲密无间,今日那刀光一划,就将情谊统统都残忍扼杀。她是怎么能下得了手?
来不及他细想,便有祭司递来两个的瓷杯,早已善意地为他二人盛好了鹿血。
他与浮苏都没有伸手去接,俱是抗拒。祭司见他们不接,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不耐烦的神色浮于脸上。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