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是你的解药

A+A-

    姑娘哭得险些背了气, 胡太医还以为陛下马上就完驾崩了呢。

    结果一搭脉,胡太医眉头疏解,道了句:“陛下无碍。”

    那个被男子大掌按在怀里, 一下下抚摸的姑娘缓缓止了哭。

    垂顺的长发有些乱, 额间还冒着几根毛绒绒得碎发,一双漾着水珠儿的清澈明眸将望过去。

    看着胡太医,神情中带着几分疑惑不解。大抵是在想, 吐了那么多的血, 当真没事吗?

    她是这样想的,但胡太医毕竟是经验有道的老太医, 资历摆在那里, 且还曾救过她,孙倾婉也不好什么。

    余生多机灵的人, 立刻上前笑呵呵的问,“吐了那么多血,当真没事?”

    胡太医有一瞬的茫然,觉得余生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跟他玩什么你问我猜。

    余生自然怕胡太医再下去,就真再圆不回来了,于是就给胡太医使劲使眼神。

    陛下到底有没有事, 他不知道吗?

    他背对着孙倾婉,自然无所顾忌, 胡太医瞧着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再用余光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陛下,冷冰冰充满威胁的神情,不由得了一个哆嗦。

    在去看陛下怀里,泪眼婆娑的孙姑娘, 原是一出苦肉计,现下胡太医也了然了。

    “胡太医,您再好好给陛下瞧瞧,姑娘也好放心回家。”

    这句话醍醐灌顶一般的,原来苦肉计不,陛下还不想叫姑娘回家呀。

    这不能回家的病——老太医捋了把花白胡须,展露愁眉。

    “我这话不是还没完。”他一句话便将方才的结论转成了铺垫,他道,“陛下虽无碍,但也只是性命暂时无忧,到底是因何咳血,且还这么多,这病我还要再好好观察观察,不好贸然判定。”

    孙倾婉一听,到底是什么病都还没瞧出来呢,这得多严重。

    “胡太医,陛下这病,很严重吗?”她的心口都收紧了,跟着紧张。

    胡太医一本正经的:“突然咳了这么多血,后面还会不会咳,都是未知数。”他摇摇头,最后道了一句,“不大好。”

    一句不大好,姑娘的心似被万箭穿刺一般,呼啸而过,只剩下千疮百孔。

    “胡太医,陛下的病,可是与为我割血有关?”

    她咬唇,到底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她有感受到抚摸在她头发上的大掌,有一瞬的微顿。

    胡太医想,这事其实并无太大关系,是泠寒天生血凝,流速缓慢,如此体内会积压淤血,这毛病从陛下十岁起,每隔个三五年就会吐一回,自我疏通疏通。

    所以方才那生离死别的场景……

    胡太医抽了抽嘴角,昧着连心:“是。”

    这下姑娘更是心痛了,抓着泠寒的手,默默抹着泪水,强忍着不哭出声。

    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着实叫一旁男子满满负罪感,他只是想要这姑娘记挂他一点点,今儿走了,明儿再来。

    他真的念极了她,想要日日都能见到她,只是他没想到,胡太医话没深浅,吓坏了她。

    “傻瓜,朕这不是没事了吗。”他看着她,向来清冷的眸子,蓄着一汪温柔。

    宋仁的一个谎话,泠寒需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他已是骑虎难下。

    纵胡太医得太甚,他也不能反对,只能用他的口吻来安慰那姑娘,但效果甚微。

    孙倾婉对胡太医的话深信不疑,泠寒什么,她都觉得是在强撑着安慰她,只是不想叫她担心。

    “乖,天色不早,朕叫余生送你回家吧。”

    他一下一下摩挲着姑娘的头,安抚着,直到她心情平复些。

    “可是……”泠寒的病,孙倾婉还没听出个结果,心里空落落的,她怎能放心就这样回家了呢。

    “姑娘,再不走,宫门就下钥了。”

    余生没看出来,泠寒不想叫她再担心,是真的想要把孙倾婉送走,叫她回家好好休息。

    结果余生这么一追,姑娘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孙倾婉咬着唇瓣,瞧了眼病榻上面色明显桑白男子。

    她道:“劳烦余公公派人,替我向母亲传话,陛下身体不适,我留下照顾,今晚便就不会去了。”

    余生一听,心里大喜,他想陛下心里定也是欢喜的吧。

    可泠寒却:“婉儿,朕真的没事。”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回去吧,别惹你母亲记挂。”

    孙倾婉摇头,她在宫里,母亲不会记挂的。

    她自苏醒这大半月,和母亲相处间,发觉母亲对泠寒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转变。

    原先提起泠寒,母亲就是只听名字都觉讨厌,当真是不喜极了。

    可她醒来后,却发现提起泠寒,母亲竟频频流露赞赏之意。

    当时孙倾婉还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可如今瞧着男子掌心上,为救她而留下的伤,她便也是了然了。

    所以,她留在宫中,虽于礼不合,有不妥之处,但所有不妥当中,断没有母亲不放心这一因素就是了,方才也不过是她随口一的借口。

    姑娘,她留下来,母亲不会担心她,可若是她回去了,必会心中记挂泠寒,辗转反侧。

    她是定了主意,不肯走就是了。

    女子并非无情无感之人,眼下泠寒生了这么重的病,若她此时离开,于心何忍?

    孙倾婉都这样了,泠寒便也不好再叫她回去。

    两个主子各自心事重重模样,并未因留下来而生出欢喜几分,反到是乐坏了一旁的胡太医和余生。

    胡太医像模像样的给陛下开了个方子,告诉一日三次,又嘱咐孙倾婉,万不要忘服。

    女子不知真相,自然认真的一一都应下,心里还盘算着,事关重大,万不能有任何疏忽。

    瞧着姑娘拧着一双黛眉,可爱又紧张他的模样,男子垂眸,偷偷勾出一抹浅笑。

    …

    两个碍眼的人默默离开勤政殿。

    余生接过药单,下意识扫了眼药单子上的药。

    “人参,鹿茸,当归,枸杞”,这到也就算了,后面这“海狗鞭,老虎鞭,鹿鞭,牛宝,马宝,淫羊藿,壮阳草,锁阳。”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

    心里顿时惊呼一声,我滴个乖乖,这是要吃出人命来吗?

    他瞧了眼一旁随即出来的胡太医,“这么多补肾壮阳的药,你是算让陛下三天三夜不下床吗?”

    “这样不好吗?”胡太医一句反问,竟问哽了余生。

    若陛下和孙姑娘在屋子里那样个三天三夜,这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他还有担忧,“这药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再陛下也没要咱们给他用这种药,若陛下知道……”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咱俩都玩完。”

    胡太医瞥了眼余生,笑他没胆。

    “我是太医还是你是太医?”他反问余生,“陛下体质,犹如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连个火种都燃不起,我之所以加大药量,自然有我自己的考虑。”

    泠寒极寒体质,原就是不容易被点燃的体质,寻常人许一钱便够,胡太医决定给他用两钱。

    再怕陛下知道震怒这事,他这半年来,游走在陛下和孙姐之间,穿梭于皇宫和孙府两处。

    期中苦楚,岂是一两句能言明的,就是陛下不赐死他,他早晚有一天都要折腾死,或者心惊胆战,抑郁而终了。

    是以,胡太医瞧着两人拉拉扯扯得,及其拧巴又始终没个结果的关系,他决定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自己搏一个安逸晚年。

    未来岁月,但求他们夫妻和睦,阴阳调和,身体健康,不要再想起他才好。

    余生不懂诊病,但这么多年下来,多多少少能看懂方子,他知胡太医是想要撮合陛下和孙姑娘两人,但这药方虽壮阳,显然只是调理的补药,并未达到极致。

    “太医既有心撮合,您何不直接给陛下开副春.药得了,岂不更直接。”

    其实余生也早就想要陛下和孙姑娘两人在一起,赶紧明确了身份,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被诸多顾虑生生分隔,日日害相思之苦,他看着也跟着难受。

    胡太医摇头,:“非也,非也。”

    春、药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毒药的一种,虽不至人害命,可却会因此做出许多有违律法之事。

    金国条例中明确提及,春、药属投毒一种,当以按投毒罪论处。

    胡太医是想要让自己有一个安逸的晚年,但这安逸并不是在大牢或者坟堆中度过。

    所以他下的都是男人最滋补的良方,保健药而已,至于陛下和姑娘擦枪走火,胡太医摊手,满脸委屈,那是陛下自己血气方刚,没把持住,与他何干?

    要么姜还是老得辣,余生竖起大拇指,佩服五体投地,连“妙啊”。

    …

    宋仁从军营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孙仲青耷拉着眼皮,困坐在前厅高坐上,他早就想睡了,可惜夫人不让。

    孙夫人精神头很足,满脸尽写着担忧两字。

    她在厅里来回踱步,孙仲青越看越迷糊,越迷糊越想睡觉,只叫她别走了,可孙夫人心里急的坐不下,哪里肯。

    只见孙瑾程刚一跨进前厅,孙夫人就火急火燎的跑过去,忙问:“程儿,你妹妹她入宫去了,这事你知道吗?”

    宋仁:“我知道啊,就是我送进去的。”

    男子一身戎装,面带疲惫之色,他今天操练了一天的兵,只想睡觉。

    可孙夫人不肯,“婉儿她今晚不回来了,你知道吗?”

    孙瑾程豁然来了精神,眼睛瞪得锃亮,似乎是没想到。

    “留下了?”他又反问。

    孙夫人点头,“刚宫里来人传的话,陛下病了。”

    “噗嗤”一声,随即又是哈哈大笑,他声音在寂静宅院上空盘旋,惊得鸟都飞了。

    “我还以为他留不住,婉儿都回来了。”

    孙瑾程把妹妹送去的诚意自然是真的,他祝福他们两个。

    可泠寒只要一遇到妹妹的事,瞻前顾后那怂样,他想想就想笑。

    他以为他们两个还得拉扯几日,没想到这就留宿了。

    瞧着儿子笑得那般开心,孙夫人骂他做哥哥的没有心。

    宋仁,撮合陛下和婉儿这事,你不是也赞同的吗?怎得人都不回来了,母亲又反悔了?

    孙夫人她没反悔,当今圣上对她女儿用情至深,她被感动,愿意将女儿托付给她,她相信女儿会幸福。

    孙瑾程疑惑,“那是为何?”

    这时孙夫人扒拉一旁遥遥欲睡的孙仲青,叫他。

    孙老爷和周公的棋盘都摆好了,结果被搅局,见是夫人也不敢有微词,瞧见儿子回来了,他便知夫人的意思。

    老父亲清了清嗓子,赶走一身睡意道:“你母亲怀疑陛下有疾。”

    孙瑾程,没错,他是有疾啊,相思成疾,婉儿正在宫里给他治着呢,想来不日便可好了。

    孙仲青,“不是这个疾。”

    孙瑾程问:“那是什么疾?”

    孙夫人将此大任交给丈夫,自然是有目的的。

    可自己到底还是父亲,要有个威严劲,这话要问完了,严父人设怕是也就塌了。

    孙夫人见丈夫不肯,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疼得孙老爷脸憋通红,人也瞬间清醒了。

    “程儿,陛下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孙仲青点明,“他是不是不能人道?”

    这事问孙瑾程自然是有缘由的,他儿时是泠寒伴读,两人朝夕相处,那方面能力有没有问题,都是胎带来的,所以就能看出来。

    老父亲又咳了咳,以掩饰尴尬,问他,“你和陛下一起时,有没有聊这方面的事,或者有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孙仲青这话得很隐晦,但只要是个成年男子都懂。

    同龄男子私下在一起,免不得会提一些异性相吸之事,人皆有欲,孙仲青也是有的。

    所以老父亲在儿子面前问这个,其实很没面子。

    孙瑾程一愣,显然这种玩笑事袒露在长辈面前,他也很尴尬。

    “没有。”他回答的干脆利落,“陛下是个孤僻清冷的人,不会开这种玩笑,我和他也从未提及过。”

    别看他和泠寒很熟,话有时都口无遮拦的,但泠寒在他眼中,就仿若是不染世尘,无情无欲,眼中只有权势的异类,简直不是人。

    若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放心的将妹妹托付给他。

    第一条线索断了,孙夫人就让丈夫去问第二条。

    孙老爷硬着头皮,“那你们日常在一起时,沐浴换衣,可有看到他那处……正常吗?”

    问到最后,孙仲青自己都不下去了。

    孙夫人追问:“可同寻常男子无异?”

    孙瑾程望天,被父亲和母亲要求,描述别的男子隐私之处是何模样。

    一根毛笔两颗蛋,大家皆是如此啊。

    “陛下喜暗,我和他处在一块时,啥都看不见。”

    孙瑾程总觉得他这回答怪怪的,可又不知道哪里怪。

    他又不似妹妹,连陛下的逆鳞遇到她之后都变得顺服了。

    皇宫库房里尘封多年的蜡烛,竟又有了用武之地,他可没那个本事。

    两条路都被堵死了,孙夫人忍不住露哭出了声。

    “若是那方面不行,难道要婉儿食一辈子血?那样的话,陛下迟早撑不住,婉儿可就成寡妇了。”

    寡不寡妇的,孙夫人到不那么看中,可她属意这女婿,舍不得这女婿死。

    孙仲青和孙瑾程面面相觑,疑惑孙夫人到底是从哪里怀疑陛下不行的?

    孙瑾程:“行不行,过了今晚不就知道了。”宋仁觉得,母亲太过紧张了。

    “可是他病了呀!”老母亲攥拳,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孙夫人想,本就有障碍,再一病,那方面就更不行了。

    这就如同保暖思淫.欲,人在病中之时,病痛缠身,哪里还有心思再想别的。

    宋仁是个粗人,这才听明白母亲担心得是这个,于是笑道:“那病是我叫陛下装得,陛下他没病。”

    “没病?”

    宋仁肯定,“恩,生龙活虎的,母亲放心就是了。”

    可是孙夫人还是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