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虞芝,你虚情假意,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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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间璎珞因为主人的动作碰撞在一处, 像是圆润的石子落在清透的琉璃面上,不断弹起,驱散了一室寂静。

    虞芝捂着头醒来的时候, 对上的便是那双深沉如水的眼眸。

    乍然看到一个人在身边,自己还是浑身松懈的状态, 绕雪丝立时出现在她的指间, 直到看清谢朝兮的面容, 才渐渐松开手,收了攻击之势。

    外边天色看不出变化,虞芝也不知晓自己歇息了多久。但谢朝兮这模样, 分明像是在床榻边待到了现在,却在见到她醒来之后,直接站起身来,尚未等她一句话,便离开了屋子。

    虞芝望着被风扬起的床幔,沉思了片刻,接着了句:“你还活着么?”

    声音回荡在屋内,许久才被回应。

    【你竟敢将我的事透露给谢朝兮知晓!】那声音虚弱无比,语气中的愤怒却半点没少, 指责道。

    虞芝从未与谢朝兮提起过此事,但她也没有辩解的意思, 随他怎么想。

    纵然在脑海之中话,他也能听见, 但虞芝还是开口道:“这魔界之中, 万千恶念,好像都没有一个是狠得过你的。你,若是让恶骨石将你吸了去, 它是不是就要成了?”

    她原本也并不确定,只是从这声音支支吾吾的反应之中有所猜测。加上谢朝兮的举动,她便愈发肯定了这一点。方才所言,不过是试探罢了。

    【胡言乱语!】那声音语气凶狠起来,但他实在没多少气力,半分威胁之感也无,【若狠毒,谁能比得过你?你怎不将自己杀了,去喂那恶骨石?】

    虞芝半倚在床头,发出低低的笑声:“我若是死了,你不也得跟着去死?大业未成,我如何能死,你且先去,我送你一程。”

    【你知晓我是谁?】他愤然道。

    “你与谢朝兮,究竟是何仇怨?”虞芝并不搭理他的问话,反问道,“你自然可以欺瞒于我,只是,你大抵不会想知晓后果。”

    方才谢朝兮只是碰了碰她的后脑,这声音就似是忍受酷刑一般痛苦,若是当真下了狠手,也不知他是否当真会就此消失。

    许是投鼠忌器,那声音终于在她脑中响起,将事情坦白。

    【我与你,你可莫要转头告诉谢朝兮。】

    “自然,我与他能有何话好。”

    【谢朝兮乃是天道化身,世间至善。而我,生来便是恶。他世间万物生性为善,我世间万物生来作恶。他与我无法服彼此,索性了个赌。他将修为记忆统统抹去,只余一具凡胎肉.体,要来这世间救苦救难,渡尽天下恶人,看看最终究竟是好人多还是恶人多。】

    虞芝听完,发觉有些不对之处:“这赌约如何算胜?”

    难道要以世间人的好恶之数相比?

    那声音哈哈大笑:【我可是世间至恶,岂会真与他作赌?等他化作凡人,让他再找不回修为,碌碌无为,这天道又有何用?!】

    “你又为何选我?”

    【虞芝,你虚情假意,贪婪心狠,若要在世上选个恶人,舍你其谁?只有让你将谢朝兮救了,朝夕相处,他才能知晓这世上究竟有多少恶人,俱是他渡不尽的!】

    到此处,他终于想起谢朝兮如今修为乃是拜谁所赐,怪起虞芝:【你这般渴求修为,面对天道化身,本应竭力令他恢复,将那些天才地宝送到他面前,依靠他,等着他带你飞升成仙才是!可你竟与我所料截然不同!】

    若是谢朝兮选了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获取修为,那他这肉身便算是成了个真正的修士,修为越高,离回归天道越远。

    可虞芝也不知晓做了什么,平白让谢朝兮有了七情六欲,误误撞让他散去的修为回了体内,竟是逐渐走上了正确的路。

    他情绪激昂,又恨又怨,虞芝却不为所动。她面色冷凝,道:“当日那个梦,果然是你在骗我。”

    那声音冷哼一声:【你也莫要太看轻我,那都是依着你的命数推演而来,如何算是骗你?】

    虞芝笑了笑,轻声道:“看来这世上,总有些蠢东西,还爱作恶。”

    她总该让这东西知晓,她将是他此生最大的磨难,他会后悔寻上她,后悔骗了她。

    她会除掉他。

    平心而论,这声音倒也没害过她,甚至连恶骨石的事都是他告知自己的。但虞芝对他总没什么好感,今日能有机会将他除去,她自然不会放过。

    那声音话未完,却骤然住嘴,像是躲藏起来。

    “芝芝姐姐!”她的门被猛烈敲响,左寒的声音穿透门板,似是有夺命无常在他后面追赶,不断喊道,“救命啊!芝芝姐姐!”

    听他声音中气十足,虞芝心中知晓没什么大事,慢吞吞地掀开锦被,下了床,开门。

    这天魔殿偌大一个地方,仅有谢朝兮一人居住,如今也不过三个人在这儿,能让左寒这般大喊大叫的,除去谢朝兮,还能有谁?

    她甫一开门,门外的人就几乎要扑进她的怀里。

    只是尚贴近她的衣裳,左寒便被人捏住了后颈,再也进不了一寸。

    与谢朝兮所想的一般,虞芝对这少年并没过多的情感,纵然看在他前些日子为了自己鞍前马后的份上,将人带来了天魔殿,但对他的死活,却并没多么在意。

    她心中清楚,这两条石链要融为一条,还需得靠谢朝兮。若是他真要将左寒杀了,她约莫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既然人已经到了她面前,她也不妨多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只是她没料到,这话甫一问出口,谢朝兮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委屈,似是她有多么偏心外人,伤了他的心一般。

    他那双黑眸这会看起来颇显纯真,望着虞芝,捏着左寒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几分,将人挂在空中,逼得后者不得不胡乱挥舞着四肢。

    整个人悬着,心都不踏实。左涵哇哇大叫,嘴中不住地喊着“姐姐、姐姐”,惹得谢朝兮更是不愉,另只手也不知晓做了什么,周围便忽然安静下来,左寒的嘴不断开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虞芝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谢朝兮捏住左寒后颈的手,示意他将人放下。她看着谢朝兮,缓了口气:“连我的话都不理了?”

    谢朝兮抿了抿唇,将人放下,手却牵上了虞芝,与她十指相扣:“他在外面偷看你。”

    这样的谢朝兮有几分可爱,虞芝忍不住笑出来,问道:“这屋门是你亲自关的,他既不开,又进不去,如何看得见我?”

    谢朝兮心里也知晓,但他对左寒厌恶至极,哪怕这人只是稍稍靠近了虞芝两步,他都想将他的双腿砍了。但若是他当真这样,不虞芝是否会生气,这少年哭哭啼啼装可怜,夺了虞芝的注意,那他许是更为不满。

    他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坚持道:“他不能在你的房外待着。”

    虞芝温声应道:“好,只让你待着。”

    她顺势将人拉进屋内,见到谢朝兮紧抿的唇已松开,唇角都轻微勾起,似是对她的话有些欣喜。

    左寒也想跟在后头进来,但他还没跨上门槛,便见谢朝兮背对着他,一挥衣袖,眼前的木门紧闭在眼前,差点在他的鼻尖上。

    他用力推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

    愤怒之色闪过他的面容,左寒踢了踢门,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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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芝将腕上的两条石链摘下,摆放在桌面上。它们仍然互斥,无法相贴。

    她坐下,抬眸看向身侧的人,等待着他的动作。

    只见谢朝兮将衣袖挽起,左臂摆在她的眼前,静静望着她。

    自云根之水始,不论是九转仙莲,亦或是天上星,都与他的血脱不了干系。灵宝认主,谢朝兮在其中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恶骨石与这几件灵宝地位相仿,她用了那么多法子,寻了那么多人,可不论是灵力还是魔力,到最后都付诸流水,毫无作用。她便想到,谢朝兮的血应当能做点什么,比如——让它们融合。

    谢朝兮知晓她心中所想,可是见到虞芝手中绷紧的银丝之时,他还是挪了挪手臂,另只手中多了把匕首。

    即便并不在意她要取自己的血,可若是有得选,他不愿亲眼见到虞芝这般不在意他。他垂下眸子,并未提出什么旁的条件,一声不吭地用匕首划过自己的手臂,隐约泛着金光的鲜红血水就这么滴入了早已放置好的玉盘之中。

    鲜血涌入之际,虞芝将两条石链放进盘中,等待红色漫过它们的顶部,才轻轻点了点谢朝兮的手侧,让他治治伤。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玉盘。

    浓郁的血气与谢朝兮鲜血之中蕴含的魔力被两条石链尽数吸收。一时间光彩大盛,刺激得虞芝不得不用灵力凝成一块护体屏障,以防这些魔气入体。

    谢朝兮反应更快,强光射出之际,他的手掌已捂上了虞芝的双眸,免得她被刺伤。

    虞芝推开他的手,看见在那黏稠鲜血之中的两条石链渐渐靠近,石块与石块互相挨着,坚硬的外壳像是被血水融化,彼此融为一体,变作一条崭新的石链。

    浓黑在石块之上沉淀下来,流水般的魔气在其中滚动着。

    玉盘之中的鲜血被吸了个干净,只留下红褐色的痕迹。

    石链静静地躺在玉盘之上,虞芝伸手去拿,却被谢朝兮按住:“芝芝,等等。”

    她眉头微蹙,骤起的灵力表明了防备的态度。

    这样的不信任却令谢朝兮有几分伤心。

    他只是担心弄脏了她的手。

    谢朝兮并未松开虞芝,捏了个净水诀,将石链之上残留的血渍冲刷干净,每一颗石块都干净得恍若在雨水之下磨了百年一般,一尘不染。

    只是,即便两条石链融在一处,那恶念与魔气仍有几分不足,令它仍不能成为真正的恶骨石。

    谢朝兮将石链贴上虞芝的额头。她雪白的肌肤在这样的衬托之下,显得愈发柔若,令谢朝兮更紧张了些。

    他的拇指抵上虞芝的眉心,轻声问道:“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