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死的每一个修士,都是罪……
陆嘉见这魔修如此嚣张, 只觉怒气更甚。
他与穆易已然是金丹后期修为,在这西洲散修中算不上弱,但敢和谢朝兮叫板, 自然是因为他们没能看出谢朝兮已至出窍期的修为。
胆敢来此地的魔修大多是身怀绝技之辈,又张扬自傲, 一身魔气浓郁得直冲云霄, 一般灵修轻易不敢靠近。而谢朝兮体内魔力衰竭, 方才又耗费心头血,加上阵法被破,受伤不轻。这副模样落在两人眼里, 便是修为低微的魔修,周身连魔气都没见到多少,不足为惧。
受他一声呵斥,陆嘉的剑尖抖了抖,直直对准他:“这儿可是西洲,不是你这种魔修可以撒野的地方。你想对这女修做什么?休得放肆!”
身边的穆易同样将阵盘取出,做好准备与他交手,除魔卫道。
听了他的话,谢朝兮的嘴唇抿直成了一条锋利的线, 几近透明的唇瓣上沾着鲜血,将他身上的戾气衬得更甚。方才在三人之中勉强维系的平衡也随之弥散无踪。
他身上的确半点魔气也无, 但那股气势却足以压倒陆嘉与穆易二人。
陆嘉二人的确被他吓到,但此刻, 谢朝兮在两人眼中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魔修, 纵然容貌俊朗,身上还有分阴邪之气,瞧着有些骇人, 但不足为惧。且他身后那名正在进阶的灵修已是元婴期修为,若是他们当真能在此时救那位前辈于绝境,为她护法,那等她修为突破,渡劫成功,指不定会赏他们些秘籍法宝,若是投缘,甚至能收他们为徒!
便是当真这前辈渡劫失败,他们将谢朝兮这个魔修杀死,也是今后的一件谈资。
仿佛已经幻想到手刃谢朝兮之后,拜师学艺的风光日子,两人体内有了不少底气,竟在谢朝兮放出的威压之下稳住身形,并未转身逃跑。
晴朗的天霎时变得阴沉,风雨欲来之势,令这沙漠显出几分寒意。
狂风怒号,沙尘被卷起,突破了陆嘉两人的护体屏障,直接扑在他们的脸上,呛了满口黄沙。
谢朝兮的发丝被风吹得飞舞。被剑尖指着,他面色不变,而是转身在虞芝身上披了件衣裳,为她遮挡风沙,又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理了理,动作间心翼翼,不敢碰到她的肌肤,乱了她周身的灵气。
这番动作下来,饶是陆嘉两人热血上脑,也发觉眼前这魔修与正在坐进阶的女修大抵相识,并非他们方才所想的那般。可事已至此,男儿自有血性,又岂容退缩?
谢朝兮梳理好虞芝的长发,抬头望向这两人,发觉他们尚未离开,甚至口中又要开始些吵闹的话。他站起身,伫立在两人面前,眼底终于浮现出几分怒意,周身的杀意更重,目光如利刃一般刺向两人。
不过是个体内没有半分魔力的魔修罢了!
陆嘉给自己鼓劲,“呸呸”两声,将口中的沙尘吐出,提剑就要攻上去。
但他余光一扫,正要招呼穆易与他一同上前,却见到同伴踩着阵盘,从他身边飞走——竟是逃了!
剑势来不及收,陆嘉目瞪口呆,张口喊道:“穆易!你这是要去哪?!”
穆易催动灵气,脚下阵盘飞得更快,离地面已然几丈高。他遥遥对着陆嘉道:“陆兄,此人瞧着不俗,弟只是个阵法师,不敢轻举妄动,这便先行一步了!”
忽然之间变成一个人留在这儿,陆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只修剑,在对危险的感知之上自然不如主修阵法,更需要感悟力的穆易,是以直到这时也没意识到谢朝兮的真正实力。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哄骗自己是穆易胆怯,竟被谢朝兮一个眼神吓住。他稳了稳身形,将看家剑法都使了出来,灵力更是不要命地往剑上涌去,刺向谢朝兮。
只是谢朝兮虽已魔力告竭,但身法却奇妙非凡。几个步伐变幻之间,便将陆嘉甩了开来,每一剑都落了个空。
谢朝兮本不欲取这人性命,但这人实在太过不识好歹,若是再让他在此纠缠下去,只怕会惊扰了虞芝。
心中主意已定,他的右手中握住一把散沙,扬手一挥,朝着想要挥剑砍自己,却寻不到方向的陆嘉而去。
这些沙石坚硬粗砺,混在一起却柔软得很。只是到了谢朝兮手上,粒粒如锋利的剑一般进了陆嘉的体内。分明没有半丝魔力注入这些沙石之中,但这攻击却避无可避,陆嘉顿时被得趴在地上,连剑都差点脱手。
仿佛有上千块刀片在肌肤之上划过。血流得不多,但是刺痛感一阵比一阵猛烈。沙石如同陷进皮肉之中,身上的剧痛令陆嘉提起了精神。纵然此刻被得落花流水,但他却并未想要逃跑,而是看了眼谢朝兮的动静。
谢朝兮以为那一手沙石能将陆嘉逼退,见这人趴着并不动弹,而是不断呼痛,便转身欲回虞芝身边。但偷摸着关注谢朝兮的陆嘉却发现了前者在这一瞬间的松懈,左手一掌拍在地上,整个人弹起,右手握紧佩剑,疾速朝他刺去。
只有这一个机会!
陆嘉此刻已然意识到谢朝兮并非他所想的弱魔修,但即便如此,他也坚信自己能有一击之力。
一定要刺中他!
谢朝兮的后背暴露在他的眼前,半点防备也无,甚至没有护体的魔力屏障,若是被他刺中,定然命丧当场!
陆嘉心中已然呐喊出声,将性命都压在了这一剑上。
剑势伴随着呼啸的风朝着谢朝兮而去,卷起他身后的发。
谢朝兮自然注意到了。只消一个侧身,他便可避开。可他若是闪身,正在坐进阶的虞芝便会受伤。他自然不能将虞芝暴露在剑刃之下,于是他当即旋身,伸手握住了那一方雪白的银刃。
他的掌心用力,将这柄往前而来的剑抵住,不让陆嘉再进一寸。
剑尖离他的腰腹几乎没有一点距离。他的掌心被锋利的剑刃割开,点点鲜血沿着手掌边缘滑落,滴在沙漠之上,又被随风吹来的石砾掩盖。
这一剑只差毫厘便要伤到虞芝,谢朝兮此刻的怒气难掩,是当真要让这人将性命留下。
他手腕用力,直接将那剑刃折断。因着狂风,他的头发披散,瞧着宛如魔界恶鬼一般寻人索命。
陆嘉看着谢朝兮的眼底变得猩红,神态更似是要将他整个人剥皮拆骨,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他才当真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似是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再也没法活下来。
彻骨的寒令他连那半截断剑都不要,任它掉在地上,转身向后逃去。
但他只跑出了三步,便被身后而来的剑尖穿胸而过。
他双目圆瞪,看着那柄原本属于自己的半截剑。胸前的银刃上满是他的鲜血,他的手指颤抖,想要去触碰这柄剑,却抬起到半空便停住,整个身躯向前扑去,死在了地上。
见他趴在地上,谢朝兮等到他一动不动,再也不见半点挣扎之时才垂眸转身。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鲜血,目露几分嫌弃。但此时的他体内空空荡荡,连半点魔力也无,自然没有办法施诀洗净双手。
如孩童一般的苦恼之色浮现在他的脸上,刚才那份骇人的戾气也荡然无存,若非身边还有一具尸体渐渐冷却,谁也想不到他便是那个凶手。
血腥味蔓延,鲜血沿着他的指尖一点点滴落,但无论如何也除不去。谢朝兮有些厌烦,不知晓等会虞芝突破完,见他满手血腥,会不会不喜欢。
这念头甫一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上天便如同知晓了他所想一般,头顶竟出现一片乌云,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水来。
注意到这变化,谢朝兮飞快踢起脚边的石子,在虞芝身边摆了个遮挡的阵法,免得她被雨淋着。弄好这一切之后,他才将手伸入暴雨之中,将满手鲜血冲刷干净,双手揉搓间,半分痕迹也没留下。
骨节分明的十指恢复洁净的那一瞬,暴雨便立刻停下,取而代之的又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到了最后,连周围湿润的沙地都被烘干,只有不远处的尸体还昭示着方才所发生的事。
谢朝兮摸了摸虞芝的长发,他的手还带着些许冰凉的水气,心中默念道:快醒来吧,芝芝。
如同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唤一般,虞芝紧闭的眼睫轻颤,似蝴蝶挥动翅膀,睁开了湿润明亮的双眸。
体内灵气充盈,虞芝感受到自己已然进阶。步入出窍期,气海内的元婴也随之消失,变作了更加浓郁的灵气沉淀下来。灵识更是进益不,似是已能离体视物,不再局限于肉身之中。
她的视线掠过谢朝兮,看向他身后的那具尸体,眨眼间便猜到了发生的一切。不远处的半截剑刃还在地上,显得有几分凄凉。
“你不用杀他的。”虞芝唇角勾起,伸手拽住谢朝兮的衣襟,让他俯身,靠近自己。
她倾身向前,吻了吻谢朝兮冰凉柔软的唇瓣,语气中隐约有几分赞赏:“但这样也不错。”
既然谢朝兮想要与她变成一样的人,那她便只管看着。
在这样肮脏的修真界,死的每一个修士,都是罪有应得。这些个仗着修为便自以为是的人,总有一天要死个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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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太大,漫无边际一般。除去漫天黄沙之外,他们连个人影都未见过。即便用了飞行法宝,俯瞰的画面也仿若四处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但荒漠之炎乃是灵宝,其所在之地定然极为不同,应当是这沙漠之中独一无二的地方才对。虞芝忽然感到一股灵力波动,朝下望去,瞥见一抹绿色,带着谢朝兮起身跃下,落到了地面上。
眼前这棵树树冠极大,几乎将十尺之内都笼罩住,葱葱郁郁,甚至不似荒漠之中的灵植。
绕雪丝在上面划过,有鲜红的汁液自豁口处流出,似血一般,却泛着清甜的香气。
虞芝的指尖沾了沾那汁液,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道:“这是龙血树,荒漠之炎应当就在这附近。”
龙血树乃是上古神树,其汁液色泽如龙血,味香而甜,且蕴含灵力,哪怕用来炼药,也是一件难得的材料。若是荒漠之炎存在于这西洲之中,定然只会在龙血树周围。
灵植与灵宝当相生相长,距离不会太远。
“荒漠之炎属火,我们这一路寻了不少极为炙热之地,却半点收获也无。”虞芝摩挲着指尖的龙血树汁液,思索了一会,猜测道,“也许这火本就不在这些地方。万物相生相克,我们应当往水边寻才是。”
荒漠之炎乃是烈火,若是在外边放着,哪怕是沙石也会被点燃。可若是在水中压制住,那便不会伤到西洲修士。
想到这里,虞芝便觉豁然开朗,领着谢朝兮往方才看到的那片湖泊的方向走去。
只是一路走来,她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灵力出现,像是有人刻意将她引来此地,心中更是莫名出现几分不安,似是要闯进谁早已布下的陷阱。
愈往前走,绿意便愈发盎然。虞芝心中笃定,这方向的确有水源。
眼前的湖泊如同湛蓝的宝石一般镶嵌在翠色的边框之中,缀在黄色的沙漠之上,似生命之源,乃是此地旅人的朝圣之地。
但她无心欣赏这幕美景。
她的目光都被湖心那簇闪烁的火苗吸引了去。那团火艳红耀眼,如同要燃尽世间一切险恶,熊熊夺目。
那是荒漠之炎。
而在它的一侧,却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是虞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