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若有人想抢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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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然回了屋内, 那沙弥修为低微,自然发觉不了他们此刻正在注视着他,还自顾自往里走, 口中喊道:“虞施主,谢施主?”

    “芝芝, 可是空慧大师吩咐他前来寻我们的?”谢朝兮并未搭理那沙弥, 而是先询问了虞芝的意思。

    “此刻卯时已过, 按空慧昨日所言,过了卯时便无法进殿,这沙弥即便是空慧喊来, 也不过是告知我们一声今日又去不了殿中罢了。”

    虞芝冷着脸,看着那沙弥已然走过院,就要到他们屋门前。她继续道:“你,我们想要佛舍利之事,空慧是否已然知晓?”

    她的音调缓慢,尾音扬起来,纵然听着像是在问谢朝兮,但这话从她口中出来,却如同事实一般, 并无质疑的余地。

    “若如此,空慧为何将我二人留在寺内?”谢朝兮不解, 只是他话音刚落,尚来不及等他听到虞芝的回答, 周围的桌椅茶具便被渐渐拉长, 糅合成丝丝缕缕融在一起,素净的色泽混在一处,他感到眼前一阵晕眩, 不由得闭上双眼。

    再一睁眼,两人竟出现在床榻之上,身上还盖着一床柔软的薄被。

    ——与他们今日醒来之时一般无二。

    虞芝的指尖搭在被褥之上,双目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朝兮亦是感到一阵恍惚,怀疑起方才自己究竟在何处。莫非先前见到那沙弥只是一场梦?

    “还有一刻到卯时。”虞芝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份刚刚醒来的沙哑,谢朝兮感到脊背一阵酥麻,那股不甚清醒的感觉似是又加深了几分。他只好含糊应了两句,肯定了虞芝的话。

    虞芝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心中思绪万千。

    来五蕴寺第一日,她并无歇息的算,却睡着了。醒来之时与此刻一般,差一刻到卯时。

    于是她与谢朝兮在院中等空慧,但到了卯时,这人却失约了。

    方才是一场梦,还是,是他们经历过之前的事,又回到了清初醒之际?

    “你还记得你了什么?”虞芝问道。

    谢朝兮面色微怔,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我,‘空慧大师为何将我二人留在寺内’?”

    “五蕴寺纵然佛修众多,端的是固若金汤,但却并无太大的威慑感,定然会有不少为了佛舍利而来此处的修士。那些修士哪怕心中知晓自己不是空慧的对手,但即便夺宝失败,以佛修慈悲为怀的性子,定然不会要他们的命。若是能有幸将灵宝弄到手,那算是他们技高一筹;可若是没能成,也只是道回府罢了。如此毫无损失的事,定然有不少人在我二人之前便做过。”

    虞芝半坐在床榻上,倚着后面的床头,双眸微垂,抽丝剥茧。

    “我先前只想着佛舍利拿不到手,自然没人敢来。可利字当前,又无性命之忧,岂会没人来此一试?若是如此,空慧见了我二人的第一眼,便知晓我们所为何事。空闻见到我们那般态度,亦是因为他已然见到太多为佛舍利而来,却借口一观大雄宝殿的修士了。”

    但空慧却并不像空闻那般阻拦他们,或者,他换了个更麻烦的法子,反倒将他们二人请进了寺庙之中。

    可……是真的更麻烦了么?

    到这里,虞芝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昨日我们从五蕴寺正门而入,又被空闻带去洗孽池,继而被空慧带来此地。这一路,除了那些沙弥外,连一个香客也未曾见过。可若按我方才所言,应当有不少修士来五蕴寺碰运气才是。他们若非没本事进来,便是……被空慧困在了某处。”

    谢朝兮听到这后半句,陡然一惊:“空慧大师为何要如此做?”

    空慧毕竟是分神期修为,修真界中与他修为相当的人大多不出山,可谓是并无敌手。在他手下,若是真不担心佛舍利被人拿走,只管不让人进来寺里便是,又何必将那些修士困住?

    虞芝却并未回答,而是又道:“昨日我要今日卯时再来,空慧将我们拦住,请我们住在寺内屋舍中。他分明知晓我们对佛舍利有意,却仍将我们安排在此处,岂会是偶然?”

    她想明白空慧的意图,轻笑了声,对谢朝兮道:“若是换了你,有人你家中珍宝的主意,你会如何?”

    谢朝兮皱眉苦思,半晌才答道:“芝芝,我没有旁的珍宝,只有你在我心中重要。若有人想抢走你……”

    他顿了顿,声音有几分冷然,似是将口中的事当了真:“我会杀了他。”

    分明在着佛舍利的事,这人竟然又能将话绕到她的身上。虞芝抿了抿唇,还是顺着他的话接着问道:“若是你信佛,不杀生呢?”

    谢朝兮想了想,似是有些不满,想要反驳自己不杀生的可能。但既然是虞芝在问他,他还是静下心思索了一个答案:“若不能杀他……那我会将他关在永远见不到你的地方。”

    挖了那人的眼睛,让他再也不能惦记不该惦记的人,觊觎不属于他的宝物。

    虞芝并没听出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话:“没错。空慧既不想将佛舍利给我们,也不愿杀了我们,便索性将我们困在某处,再见不到佛舍利。俗话,‘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他如今便是要将我们这些想要佛舍利的修士统统关起来,再没机会去偷、去夺,这可比将我们放在外边,整日提心吊胆,记挂着我们的好得多。”

    空慧不愧是一寺住持,心思可比他那容貌要玲珑不少。

    “但他是如何困住我们的?”谢朝兮问道,“莫非是靠那沙弥?”

    他们自住进这件屋子,便再没碰见过其他人,亦未在这儿看见阵法类的纹路,若要控制住这不知几何的修士,空慧一人,又该如何做到?

    “不。”虞芝摇头,“那沙弥甚至并未见到我们。况且,若我们并未在此地等空慧,便等不来那沙弥,更不用提靠他困住我们二人。”

    那沙弥不过筑基期修为,若是空慧将这般要紧的事交给他,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心思。

    “那我们方才究竟是遇到了何事?”谢朝兮问道。

    从方才虞芝所的话中,已然肯定了他们醒来等待空慧,以及空慧未到,唯有一个沙弥出现的确都是发生过的事,可为何再一睁开眼,却又到了床榻之上?

    虞芝望着木桌上方的那壶茶水,走下床,踱步过去看了一眼。

    她记得她醒来之时,谢朝兮曾为她倒了一杯,甚至用魔力将之烘热。可此时这杯壁干燥,莫茶水,连一滴未干涸的水渍都无,就像是一夜无人用过一般。

    “我们回到了过去。”虞芝的指尖轻轻敲击在木头茶杯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压抑。

    “或者,是我们被困在了这个时辰。”

    她并不认为分神期的修士便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扭转时间,能让他们回到过去。是以定然是空慧用了某种秘法,亦或是他们并不知晓的幻境,让他们无法离开。

    但不论是何种秘法或幻境,必有触发的法子。

    否则他们甚至不需等到沙弥进院子之时,直接让他们不断重复醒来这一幕便足够。

    虞芝开始回想自己方才究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你,我们想要佛舍利之事,空慧是否已然知晓?

    ——若如此,空慧为何将我二人留在寺内?

    是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对么?

    “莫非是因为我提到了佛舍利?”虞芝轻声呢喃,可佛舍利在前边的话语中亦有提起,谢朝兮所的这句话他方才已然重复过一遍,也并无异样发生。

    “想要……”

    虞芝双眸明亮,知晓自己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重要的不是佛舍利,而是她,‘她想要佛舍利’。

    “想要”,大抵算得上是一种贪欲。

    若犯了贪欲,便会触发这秘法……

    心中愈发笃定,虞芝喊了声身边为她热着茶水的人:“谢朝兮。”

    被她喊着的人微抬眼睑,将温热的茶水递到她的手上,又带着她的手将之包起来,捧在手中,驱散透窗而来的瑟瑟秋风:“我在。”

    虞芝的眸子眨了眨,没头没尾地,突然间对他道:“我想要你。”

    她话音落下,便见到谢朝兮的脸色一点点泛起红晕。哪怕经历过这么许多,他仍是会为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欣喜。分明这个人自己整天都想方设法要与她腻在一处,若是她拒绝得狠了,还会露出委屈的神色。可当自己主动这些亲密的话,他又会有几分刚刚相识那会的羞赧,令人只觉得可爱至极。

    听到虞芝这般,谢朝兮的眸子亮了几分,并未多想,就要抱住她。

    只是尚未碰到虞芝的肌肤,他余光之内的那些物什又一次被撕扯蔓延开来,色泽的洪流自眼前而过。

    眩晕之际,他又一次躺在了那张床榻之上。

    身边是睡眼朦胧,初初醒来的虞芝。

    一切又回到了卯时未到的时候,佛舍利仍无半点头绪,应有不安与未知的恐惧萦绕在他的心间。如同被困在了这方天地,但他丝毫没有在意,似是将一切都置之不顾,注视着眼睫微颤的枕边人。

    他的目光之中满是神情,轻缓地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补上了方才没能落下的那个吻。

    ——温柔而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