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正文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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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洒在九转鎏金塔之上, 泛着粼粼流光。

    虞芝与谢朝兮站在塔顶处,与之前不同,此刻是在塔身之外。

    以谢朝兮如今拥有的力量, 从大宣城来到五蕴寺也不过是眨眼功夫。虞芝既然要将七件灵宝合在一处,唯有将此地定在中洲高地, 也就是这座高塔之巅。

    七件灵宝被虞芝取出, 放在身前。

    云根之水、九转仙莲、天上星、水中月、荒漠之炎、佛舍利。

    霎那间, 虞芝身侧灵气浓郁,连她与谢朝兮的身形都有些模糊。恶骨石链被她拆开,以灵力将每一件灵宝串进链条之中, 魔气与灵气碰撞,黑雾蒸腾,白浪翻滚,九转鎏金塔顶被笼罩住奇异的光,漫天而下。

    虞芝站得极高,风声猎猎,将朱红的裙摆衣袖吹得飘起,如九天玄女降世,带来神光。

    灵宝渐渐浮起在她的身前, 链条呈环状,旋转在她的身侧, 不断汲取着她体内的灵力。

    浓墨重彩的色泽出现在灵宝之上,雪白的九转仙莲, 湛蓝的云根之水, 缃黄的水中月,鸽血红的天上星……

    与漆黑的恶骨石交映在一起,光怪陆离, 诡谲难辨。

    风起云涌,七洲的灵气统统朝着这座塔而来。灵宝飞速着旋,转出深不见底的漩涡,将天地间的灵气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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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洲。

    失了灵气,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如同落了霜一般,低垂了头。

    星星点点的灵气从它们的根茎之上涌出,融入空中,被送往未知之处。

    五彩斑斓的蝴蝶本踩在花蕊上,但突逢这番变故,它们扑扇着翅膀,四处乱飞,似有恐怖的兽在它们的身后追逐,不敢多加停留。

    一片又一片的枯枝败叶蔓延开来,鲜红翠绿转瞬间变成了灰褐颓败,凋零的花瓣落进泥中,高大的树木也掉光了细嫩的叶,只余下光秃的树干……

    惊呼声此起彼伏,南洲的每一个人都为眼前的景象惊愕,甚至没有功夫感受体内的灵力,而是冲进花谷森林之中,试图挽回岌岌可危的灵植。

    ……

    血洲。

    魔界的血色渐渐消退。魔气本就为灵气转变而来,世间灵气消减,魔气失了源头,只能朝着九转鎏金塔尖的恶骨石汹涌而去,试图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一切魔气都将此物看作至宝,连生养自己的故土都抛在身后。

    阻隔魔界与各洲的透明屏障也兀然消失,塌陷处早已补好,然困在其中的凡人尚未发现。

    一魔修拿着猩红滴血的弯刀,正将一个凡人逼至交汇处边缘,就要剖出那凡人的心肺,供自己修炼。

    那凡人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躲闪,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沿着他的动作淌了一地。情急之下,他一头撞上屏障,竟没有预料之中的坚硬阻碍,而是踏进了西洲地界。

    这一幕令那追杀他的魔修也呆愣在地。

    魔界与各洲之间相隔,唯有灵气才能将通道开,而眼前这人灵魔不修,不过是供人戏弄的肉.体凡胎,竟能跨过屏障,闯进西洲?!

    他口中谩骂一声,弯刀朝前挥去,果真没受到半点阻拦。

    但本应附着在攻击之上的魔力却消散于空中,这地阶法宝在他手中竟变成了一柄寻常至极的砍刀,半点魔气也感受不到了!

    杀死数千童男童女修炼的魔功也缓缓在他的体内化去,气海之内的魔力沿着他的经脉流出,竟是连修为都寸寸掉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到了金丹、筑基、辟谷……

    这魔修目眦欲裂,弯刀被他松开,直直砸在地上。前面早已不见踪影的那凡人他也无心去追,而是举着双手,尝试调动体内的一切魔力,却连细丝一般的黑雾也并未出现在指尖。

    空空荡荡的双手令他大惊失措,满脑海都是难以置信——

    他竟变成了他从未看得起过的凡人!

    ……

    西洲。

    黄沙漫天,一道身影走在碎石之上,脊背笔直,手握利剑。

    这是段清。

    她欲过西洲而通魔界。

    魔界魔修险恶凶狠,她有所耳闻。如今道心稳固,剑法大成,自当一试。

    但尚未走过荒漠,她便感到气海之内的灵力突然翻涌。她神色未变,止住脚步,闭目内视。

    双眸阖上,眼前竟是一片漆黑,她再看不见自己的气海,甚至连蕴满全身的灵力也开始随着她的动作而减弱,逐渐寻找不见。

    这样的变故并非常理,她开始回忆是否自己中了何人下的毒或黑手。可不知为何,她倏然想到了师姐,甚至心中隐隐感到,这一切都大抵是出自她手。

    圆日悬于高空,段清遥遥望向东边,目光明亮。

    落穆剑被她紧握在手,剑法于心,无畏前路坎坷。

    ……

    东洲。

    太清山巍峨耸立,登云梯之上的迷幻灵气散去,石阶坚实不少。幽密林内的凶兽较之修士还要敏锐些许,已然意识到今日的不同,连忙往自己的洞穴之中躲藏。

    它们两爪锋利,身躯庞大,哪怕失了生而便有的灵气,于生存亦是无碍。

    林中的所有凶兽毛发竖起,嚎叫不已,将同类都喊叫着躲藏,勿要在此刻走出洞穴,勿要与夺去它们身体之内奇怪力量的东西做反抗。

    另一边,云河咆哮而下,平静的湖面注入了无数石子一般,涟漪不断,水花四溅。

    不慎走至湖水边的太清宗弟子连忙闪避,仍是难免被水流沾上脸颊、手背。他顿在原地,两手抱头,紧咬牙关,等待着洗髓伐骨的疼痛,但足足半炷香后,除了冰冰凉凉,再无半点痛感。

    死里逃生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但紧接着的是困惑不已。

    这湖水自云河而下,哪怕比不上试炼之时苦痛,也该是刺灼肌肤的,怎会半点不适都无?

    这弟子喉咙滚动,抿了抿唇,终是鼓足勇气,伸出一根食指,颤颤巍巍往水里蘸。

    如蜻蜓点水,他的指尖擦水而过。但静候片刻,没有半点痛感。

    渐渐,他的胆量放大,五指插入水中,竟也无丝毫异样。

    云河乃是宗门圣地之一,此湖有变,便是云河有变,不是事。

    他神色未定,连忙往正殿跑去,不敢耽误。

    ……

    北境,万剑宗。

    冰封雪裹之地,万剑宗宗主却隐约感到不详。

    白弋秘境又将开启,但他的耳边竟仿若传来倒塌般的轰鸣声。

    他心中不安,想要传音给门中长老,但灵力凝于指尖,竟连传音符都使不出来。

    黄色的纸飘落在地,手边的剑嗡鸣,似是在提醒着他此刻发生的大事。

    ……

    云洲。

    钟离雅高坐殿宇之上,神情淡漠,指间夹着一枚玉坠,形似飞羽,轻薄无依。

    耳边有守卫在对她禀报近日族人近况。

    灵气充裕,和平宁静,仍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天界。

    一切都与往日一般,但这坠子却不断摇晃,愈来愈快,几乎震出微弱的响动。

    在守卫警惕的神色之中,钟离雅却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殿内空无一人,玉坠的响声回荡,显得空旷而寂寥。

    她拎着细绳,将这片羽毛捧在手心之中,双目失了光,没有落点一般涣散着,轻声呢喃道;“哥哥,若你在,会如何做呢?”

    她额上的冠冕珠饰垂落,发出清脆的泠泠之声。玉坠被她两掌合起,贴至心口。

    羽毛的颤动让她安心,如同哥哥尚在一般。

    钟离雅闭上眼,斜倚在鸾座之上,任发丝散乱,铺满椅身。

    ……

    五蕴寺,大雄宝殿之内。

    空慧将虞芝带入九转鎏金塔之时,便对此情此景有所预料。虞芝如今作何算,他无从得知。

    他双眸紧闭,面容慈悲,跪于蒲团之上,手掌合十,口中不断诵经。

    他的身后是数百沙弥,他们对外边的动静一无所知,潜心礼佛,做着每日的早课,供奉着普渡众生的佛祖。

    木鱼敲击的声音轻而响,钟撞击的声音低低嗡鸣。

    一切都与平日一般,数百僧人沉心静气,不为外物所扰。

    ……

    各洲变换接踵而至,混乱骤起,修士之间慌张难掩,四下寻其所因。

    有因自己多年修为毁于一旦而崩溃寻死的,有趁着这个机会找上血海深仇的仇人报复的,有慌不择路逃离深渊般的魔界的,有坦然盘坐于洞府之内,等待着体内灵力散去的……

    千万人,自有千万姿态。

    或有血,或有泪,或有笑……但这一切,都将是他们命运之路的拐点。

    立于塔尖的虞芝不得而见,但亦有所料。而谢朝兮则不尽然,哪怕他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这些事发生在天地之间,便不得不令他知晓。

    灵宝的灵气源于他身,七洲的灵气亦源于他身。这样的力量便如同将他体内的灵气抽了个一干二净,哪怕再庞大的修为在身,此刻也不过如同各洲修士一般,只能如涓涓细流从他体内蔓延而出。

    然他终究不是寻常修士,猛烈的掠夺令他脸色惨白,唇上也再无一丝血色。

    腥甜从喉间溢出,他剧烈地咳嗽一声,音色嘶哑,落下满目的血。

    将身边的气染成一片红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