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香楼开在京都繁华地段,王公贵族子弟常常在这里喝酒聚，沈宜安以前也来过几次，门口的伙计一看到长公主的马车就殷勤地迎接。

    沈宜安下了马车,伙计在前引路，想来是柳千鸿交代好的。

    “殿下,柳公子在三楼的雅间等您呢！”

    沈宜安淡淡点头，对跟上来的莲香和陈惊：“不必跟着。”

    莲香犹豫：“公主,还是让奴婢跟着吧。”

    她心里知道公主和柳公子之间没什么事，两人都很坦荡，但外人不知道啊,公主要独自去见柳公子,实在是不妥。

    “你留在这。”沈宜安已经决定了,莲香也是没办法,只得听话的留在马车上。

    沈宜安在伙计的招呼下来到三楼的雅间,推门进去，里头那人正在品茶，此刻听到有人进来,望向窗外的目光转向她。

    “你还真来了啊……”

    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仿佛她被人关起来不能出门一样。

    沈宜安不明所以：“你这是何意？昨日不是让人传话要跟我叙旧吗？”

    柳千鸿忍笑：“是我没想周全，回去的路上碰到闻人大都督，有些意外。”

    沈宜安让伙计退下,走到柳千鸿对面坐下，对他的话有点好奇：“他跟你什么了？什么意外？”

    柳千鸿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她,道：“当初我离开京都的时候，你比起闻人决更愿意嫁我，现在呢？你的想法变了吗？”

    这句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定会以为柳千鸿真对她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但沈宜安却知道，他只是故意趣自己。

    “你不，不我走了。”她是故意这样的，其实这一行还有别的安排，她此刻肯定是不能走的。

    柳千鸿可不知道她的想法，这位公主自别扭，真生气了是能几个月不跟人话的。

    “我我，昨日碰上了，你这位夫君可是对我杀气腾腾的，还开口就你是他的爱妻，哎呀，语气那个酸哟。”

    沈宜安想象着闻人决当时的语气，低头浅笑。

    见她这般反应，柳千鸿忍不住感慨：“幸好啊，有人肯懂你，愿意去了解你，否则你真要冷清一辈子了。”

    他知道这个师妹看起来冷淡，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是那种最胆的人，一旦受伤，就会缩回壳子里，再也不肯把柔软的一面给人看。

    “我当初还真怕你和闻人决成了一对怨偶，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因缘注定，他那样的人倒是真的能为你撑起一片天，让你自由自在的做自己。”

    “不过以我的了解，你也没那么快就接受一个人，还是那天送行的时候你跟我了假话？你早就对他……”

    沈宜安嘴角弯起，想掩饰却是迟了，被柳千鸿抓住机会取笑：“原来如此，咱们一起长大，我以为公主是个万里挑一的实诚之人，没想到我竟然看走了眼！”

    沈宜安没有反驳，淡然地饮了一口茶，“完了吗？该我了吧，前段日子太妃病了，她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希望你早点成亲，京都这么多才貌兼备的女子，你可有倾心的？”

    柳千鸿一听这话就头疼：“你学什么不好，学我姑母那一套，我如今都不敢正眼瞧你，生怕一眼看到她老人家的脸。”

    沈宜安也算是扳回一局，毫无愧疚继续刺激这位学兄：“可你总是要成亲的，太妃那边你绕不过去，她迟早要去求太后给你赐婚的。”

    “住，今日这旧不用叙了，你再我明日就……”柳千鸿看见街上有人马走过，且那人还是个熟人，就多看了一眼。

    街市上，穆念棠一头如瀑的黑发扎起了高马尾，气质冷傲，路人好奇地量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又不敢太明显，只能趁她走过的时候悄悄看上一眼。

    柳千鸿这句话卡了壳，目光追着那位女将军，直到人走远了，才回过神，装作若无其事地喝茶。

    沈宜安将他所有的反应看在眼里，又问了一遍：“你真没有看得上的？”

    这次柳千鸿沉吟了一会儿，才有点模糊地回答：“嗯，有没有那种凶一点的？”

    沈宜安轻轻一笑：“有啊，不过她不归我管，你自己想主意吧。”

    也是她对身边的人不够关心，两辈子才发现柳千鸿心里的那个人是穆念棠，不过她这可就爱莫能助了，毕竟阿姐心里装的更多的是家国天下。

    *

    午时，闻人决从军营回来，刚一进前院，萧然便笑嘻嘻地走过来，跟他：“回来这么久，都没去逛逛，大哥陪我出去吧，午饭咱们去那家最有名的聚香楼吃。”

    “聚香楼？”闻人决微一挑眉：“你一直在北关，也知道京都这两年最出名的酒楼？”

    萧然随口解释：“我是听老武起，大哥你问这么多，是不是不想去？”

    他还像时候那样撒娇，可这撒娇的背后，却再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好玩。

    闻人决心中发冷，嘴上却笑着：“去，这就走吧。”

    两人走出都督府，骑马来到最热闹的那条街，聚香楼就在不远处，萧然看见了，忙为他指路：“大哥，就是那，正好我饿了。”

    闻人决看见聚香楼门口不远停放马车的地方，无声叹息。

    走到近前，萧然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阻止闻人决往前：“我又不想吃了，咱们回去吧。”

    他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闻人决心中了然，却配合地问道：“怎么了？”

    萧然不话，眼神却不加掩饰地望向右边，那里停放着一驾马车，陈惊和几个护卫，还有沈宜安的贴身侍女莲香都在。

    闻人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对上莲香有些慌张的眼神。

    莲香跑过来：“大都督，奴婢……”

    闻人决冷声问：“公主呢？”

    莲香声回答：“在楼上雅间？”

    “她来见谁？”

    这话莲香是不敢回答的，她谨慎道：“是一位故交，公主才到不久，奴婢上去禀告一声？”

    闻人决脸色沉的可怕，不理莲香，大步走进酒楼，莲香追在他身后想解释，偏偏总是被萧然给拦住。

    “大都督，不是您想的那样！”

    这一耽误，闻人决已经走到了三楼，跟伙计听到了雅间的位置，直奔沈宜安和柳千鸿那间雅间而去。

    雅间里，柳千鸿听到外头有些吵闹，想站起来去瞧瞧，却听沈宜安的声音带了一丝歉意道：“今日要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住。”

    柳千鸿不解：“何意？”

    沈宜安无奈道：“你别问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释，等会儿你无论如何都别话。”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就被一股大力震开，闻人决怒气冲冲出现在了门口。

    柳千鸿一瞬间懵了，再看沈宜安一脸淡然，心这夫妻俩在玩什么哑谜？

    闻人决进来之后，先带上了门，似乎是怕被人围观丢脸。

    他看着柳千鸿，语气不善：“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他？”

    沈宜安起身，冷淡地：“这不关你的事。”

    闻人决目光通红：“我是你的丈夫，你来见别的男子，怎么就不关我的事？”

    沈宜安幽幽道：“是吗？原来我还有丈夫，新婚之夜抛下我远走北关的丈夫吗？

    闻人决顿时沉默了，他站在那似乎想了很久，才决定容忍：“解释，只要公主开口解释，我愿意听。”

    沈宜安却铁了心，淡淡道：“无话可。”

    “好，很好。”闻人决怒笑，转身离开了雅间，狠狠地将门摔上。

    柳千鸿看傻了眼，见沈宜安也要走，才顾得上追问：“你们这是闹哪一出啊？用不用我去向大都督解释？”

    沈宜安临出门前对他：“不用，你先回去吧，这几日怕是会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你最好闭门不出，专心应试。”

    嘱咐完这两句，沈宜安就离开了雅间，她下到一楼的时候，闻人决已经骑上马离开了。

    莲香苦着脸站在马车旁等她，一见她出现，差点哭了：“公主，大都督生气了，这可怎么好啊？”

    沈宜安看见萧然正站在不远处对她微笑，面无表情地：“回府吧。”

    马车回到都督府的这一路上，聚香楼发生的事已经传开了，人们还以为长公主和大都督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如今却是又僵了，许多人私下议论，他们这次肯定会和离。

    沈宜安回到蘅芜院，丝毫也不意外在主屋看见了闻人决。

    “你怎么……”见闻人决对她微微摇头，沈宜安明白了，这戏台还得继续搭下去。

    闻人决问她：“公主还回来做什么？”

    沈宜安蹙起眉头：“大都督若是愿意，你我可以和离。”

    “公主就这么迫不及待？好啊，和离，我答应了！”

    沈宜安呼吸微顿，因为这句话是她重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最想听到的话，然而此刻却被闻人决在这种情境下出来……

    她心中五味杂陈，但却不得不暂时压下：“好，希望大都督到做到。”

    这番话之后，闻人决负气离开，沈宜安则让冉姑姑和莲香收拾东西。

    按照今早跟闻人决好的，她要去纪王府住一段时日，等待风波过去，原本是算去宫里的，但闻人决宫里有萧然的眼线，怕不安全，这才改成了纪王府。

    沈宜安的马车离开了都督府，满京城都在传，长公主这次是真的要跟大都督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