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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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是半年之久,黑云军屡屡传来捷报,闻人决更是亲自斩下漠北摄政王萧桀的头颅,战争已到尾声,终于赶在年关前彻底结束,让在外的将士们能回家团圆。

    闻人决率大军回京那一日,幼帝沈宜昭裹着厚厚的貂绒披风,亲自到城门口迎接,远远地看到那个英姿伟岸,一身凛冽的男人,有些压抑不住兴奋。

    他开口就要喊姐夫,被身边的宦官提醒,才改过来:“大都督,你可算回来了,朕特地来为你接风的。”

    等闻人决行过礼,沈宜昭看着他的马跃跃欲试,他只得把皇帝抱上马,牵着马入城。

    沈宜昭活泼好动,看什么都新奇,像笼子里刚放出来的鸟儿,一路叽叽喳喳问他:“姐夫,北关好玩吗?胜仗是不是很爽,朕长大了也能去仗吗?你这身铠甲真好看啊,朕能不能也要一件?”

    闻人决被他问得无奈,一口气回答完,为免他继续问,先行断:“陛下,你姐姐可还安好?”

    沈宜昭顿时丧气:“她安好着呢,比朕好多了。姐夫你不知道,你出征没多久,她就回宫了,整日管着朕,什么也不让做,就让朕念书,看奏折,朕这头都快疼死了。”他弯下身子,声:“你快把她接回去吧,朕如今一看到她,脑袋直嗡嗡呢,姐夫,你可救救朕吧。”

    闻人决笑了笑,他这皇帝舅子,与他姐姐真是一点儿不像,不过想到沈宜安在宫里,他也有些失落,毕竟不像在纪王府,并不那么容易见到。而且,他这次算是食言了,沈宜安愿不愿见他,还未可知呢。

    天气太冷,闻人决让皇帝过了骑马的瘾,就把人送回御车,他一路进宫,见了郭太后,豁出脸皮在宫里蹭了一顿饭,可仍是没能见到沈宜安,还是郭太后看他可怜,透露了一个消息。

    “过两日就是宫宴,为你接风洗尘的,到时候宜安肯定会去的,哀家想个法子,给你们安排同席,大都督,这样你可满意?”

    闻人决直点头,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到时候甭管用什么办法,他也得把人带回家。

    *

    闻人决大捷归来,又适逢新年,这场宫宴有郭太后亲自张罗,柳太妃协助,办得异常盛大奢侈,满朝官员品阶够的都带着家眷入宫,宫里一时空前热闹。

    郭太后一句话,可把负责宫宴的女官们累得够呛,由于来的官员和女眷太多,她们须得听谁和谁有过节,谁和谁关系好,这样安排座位的时候才能不出错。

    然而临近宫宴之前,郭太后却传下一句话。

    “把大都督和长公主安排在一席。”

    女官们纷纷震惊,这能行吗?半年前长公主可是在和大都督闹和离啊,这坐在一处,若针锋相对的,可怎么好……

    但是郭太后这样要求,她们也不敢什么,只是心里忐忑,怕宫宴上发生点什么事,最后怪到她们头上。

    沈宜安来的时候,女眷们已经到齐了,只剩郭太后和柳太妃还没有来,众人向她请安,她叫起之后,被女官引着来到席位,坐下后,她方觉察到一丝别扭,只因那位女官看她的神情有些许心虚,像是做了什么事,怕得罪她。

    她抬头看过去,女官便退到一旁,低着头,一副心翼翼的样子。

    沈宜安原本也不喜欢为难别人,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过了片刻,郭太后和柳太妃都到了,只有沈宜昭还未到。

    她往下方的席位瞥了一眼,独独不见那人的身影,心里便奇怪,今日不是为了他接风吗?怎地他还不到?

    正纳闷着,门口的内侍高喊:“陛下驾到。”

    沈宜昭走进大殿,他迈着一双短腿,以致于后面的那个跟着他的高大男人,也得放缓步子,维持着慢悠悠的速度。

    沈宜安控制不住,多看了一眼,就见那双鹰隼一样的眸子朝自己望过来,带着笑意,她连忙移开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果盘。

    但她却想到一件事,闻人决坐在哪里?方才她大致扫了一眼,每个席位都坐满了,只除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位置,忽然有些紧张。

    大殿内其他人也悄悄关注着这一点,当他们看到闻人决径直走向长公主的时候,别提有多惊讶了。

    让这对怨偶坐在一席,真的不会起来吗?这下可是有热闹看了。

    沈宜安怔怔地坐在那,直到霸道又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她有些透不过气地偏过头去。

    “公主,我回来了。”

    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心尖一颤,却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声:“嗯。”

    闻人决还待要什么,这时候沈宜昭已经开始站在上方背他准备好的贺词,背完有模有样地朝底下众人举杯,大声:“开宴吧。”

    他坐下后朝沈宜安这边看,见长姐对他点头,可算松了一口气。

    闻人决低笑:“是你教他的?”

    沈宜安不答话,他也不在意,兀自饮酒,还与对面席位的纪王敬了杯酒。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还得分出心思看看这对“貌离神离”的夫妻在干什么,一时还挺忙的。

    而此刻,他们看见大都督几次试图与长公主话,长公主都是爱答不理的,不免有些吃惊。

    不是都传,大都督嫌弃长公主不够温柔,性子冷漠吗?可眼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闻人决的声音被淹没在歌舞声中,别人听不见,但沈宜安却听得清楚。

    “软软,你真不算理我了?”

    她听不得男人这样叫她,浑身别扭酥麻,甚至想立刻离席。

    “你别与我话,这么多人看着呢。”她稍稍离他远了些,好像他是瘟疫一般。

    闻人决大为受伤,却又挪近一寸:“他们看着又如何?你我是夫妻,几句话怎么了,便是我再做些别的,关他们何事?”

    沈宜安受不了他这无赖的模样,脸上嗔怒:“你还想做什么?再…再你违背了承诺,咱们就不算夫妻了,和离也是认真的。”

    她完之后,男人许久没有声响,应是被她的话彻底伤到了。沈宜安心里不出什么感觉,其实闻人决能平安回来,只是受了轻伤,她应该开心的,可她气的是,要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件事,他在信上只字未提,分明是存心想骗她。

    这时她又开始后悔,好好的日子,她为何这些,怎么也等庆功宴过了再啊。

    她心里正焦灼,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握住了,他揉着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和离的事,我没同意,知道你在气什么,但那次伤的确实不重,没两天伤口都痊愈了。也不知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把这事传出去了,还传到你面前。你若是不放心,回到家里,我给你看,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一处也不漏过,这样行不行?”

    他语气极为正经,偏偏的都是最不正经的话,沈宜安使劲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脸热极了。

    “你别了。”

    闻人决哪里肯,他今日是把一切豁出去了,非把她哄回去不可。

    “还有哪不顺心,你出来,一会儿宫宴结束,我跪在这给你道歉,还是你等不及结束,那我此刻便跪。”

    闻人决着便要起身,沈宜安真给他吓到了,连忙阻止:“别!”

    “我,我应你便是了。”她脸色红透,眼底有着狼狈。

    闻人决可算是得逞了,心里暗笑,她对自己终归还是心软的。

    他给沈宜安夹了一筷子菜,听见大殿内各方传来的一片抽气声,冷冷地一眼扫过去,那些看热闹的赔了个笑脸,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了。

    但私底下却心中有数,瞧瞧大都督刚才那股热情劲,想必传言是假,他这是还惦记着长公主,想重修旧好呢,可长公主好像挺冷淡的,且听她还心有所属。

    众人不免看向六品官那边的坐席,只见新科状元柳千鸿正在与翰林院的另一位大人话,见他们看过来,一脸茫然。

    这时,郭太后点名让柳千鸿作祝词,柳千鸿只得起身走到御前,略思索片刻,便作出一首华丽优美的祝词,引得四座惊叹,沈宜安也觉得他这首词做得好,便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众人又抽了一口气,隐晦地看大都督的脸色。

    闻人决此刻脸色的确不怎么好,他知道两人只是爱好相似,关系亲厚一些,但如今见到沈宜安对别的男人笑,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他压低了声音,酸涩道:“他都下去了,你还看不够?”

    沈宜安心中莫名其妙:“你在胡什么?”

    男人的声音里压抑着嫉妒,难过,沈宜安侧目看他,发现他眼睛都红了。

    “你到底怎么了?”

    闻人决紧紧攥着她的手,道:“软软,我才是的夫君,你该看着我。”

    原来他这是吃柳千鸿的醋,沈宜安哭笑不得,好声好气地解释:“你想多了,他心里喜欢的是我堂姐,至于我,你该知道的……”

    闻人决得寸进尺,更加贴近她:“软软不,我怎会知道?”

    一直到宫宴结束,沈宜安也不出口,眼见郭太后和柳太妃一起离开,沈宜昭也被内侍抱走,对面的纪王一家离席,他们两人却不动。

    闻人决抓着她的手,“不急,等公主告诉我答案,咱们再离开。”

    剩下的人都在等着这对尊贵的夫妻先离席,诧异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沈宜安实在不愿让人这么观赏,只得用最的声音了一句:“我喜欢你,只有你。”

    她倏然起身,闻人决的手也在这时收回,总算没让别人看到。

    走出大殿,吹着冷风,沈宜安脸上的热度慢慢散去,闻人决站在她身边,笑着问:“回家吗?”

    沈宜安很想反悔,但郭太后身边的女官过来了,告诉他们:“殿下,大都督,太后殿下只管跟大都督回去,您那些书明日就整理好给您送到府上。”

    她这下连借口也没了,闻人决谢过女官,温暖的手掌牵起她的,她恍恍惚惚就被他带出皇宫了。

    到了宫门口,他们坐上一辆马车,马车停下后,闻人决先下去,站在那等她。

    沈宜安抬眼一瞧,却愣住了:“公主府?”

    闻人决朝她伸手:“我抱你下来。”

    沈宜安顾不上羞涩,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下车,可闻人决一点放下她的意思都没有,一路把她抱进府中,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最后把她抱到主屋。

    “怎么样,喜不喜欢?”闻人决问。

    她实在太过震惊,愣愣地了一句:“喜欢。”

    等她发完懵,才想起来问:“你何时准备的?”

    闻人决道:“半年多前,那时候还没出征,我就开始准备了,原本工部择选的是另一处府邸,可我嫌那里不够宽敞,就去跟陛下,改在这里,然后按照你的喜好,修整成了今天的样子,你看着哪里不好,我立刻让他们去改。”

    沈宜安眼眶微湿:“都好。”他把自己的喜好都记在心里,全然是按照她的心意布置的,哪会需要改?

    “那公主能不能不生我的气了?”

    他这样可以得上是低声下气了,沈宜安破涕为笑:“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受伤了。”

    闻人决被她笑得心里发痒,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沉声道:“我答应,你什么我都答应。”

    他抱着她去了里间,将她放在床上,顺手放下幔帐。

    他那双眼睛像极了盯紧猎物的野兽,缓缓靠近,将她罩在身下,声音沉哑:“我答应了公主太多事,比如今日在宫宴上,我答应让你看遍全身上下。”

    沈宜安赦然闭目,却逃不开他的声音,他轻咬着她的耳朵:“我这就来实现承诺。”

    “不。”她开口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羞耻。

    沈宜安睁开眼,那双凛冽黑眸让她心颤不已,她知道他今夜定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事实的确如此,他像不知疲倦的狼王,索求着她,夜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沈宜安到最后已经开始恐惧,他的手一碰触她,她就下意识软话。

    “不要了,求你”或是“你轻些,我受不住”这样的话,她几乎是断断续续了一夜。

    到最后,她都睡着了,还做噩梦,梦到自己要被一只狼给活吞了,吓醒之后,委屈地呜咽出声。

    闻人决哄了她半日,遭了无数冷言冷语,总算又能抱着她话。

    “我真的错了。”

    沈宜安并不相信他的鬼话,脸扭向一旁。

    闻人决又蹭上去,亲吻她的脸:“气归气,可你不能不理我,不管我了。”

    沈宜安有气无力推开他:“我才不想管你。”她昨夜求了他那么多次,了那么多话,嗓子都哑了,他可有听一句,都是哄骗她的。

    闻人决再次缠上去,在她面前,他从来不算要脸。

    “不行,你要管,这辈子,我就愿意被你管着,这回是我过火了,下次全听你的。”他先答应,至于兑不兑现,这事也没法保证。大不了下回再惹恼她,他就跪下,跪得她心软,自然就原谅他,愿意让他抱了。

    沈宜安将信将疑:“真的?”

    闻人决半点不迟疑,直接下床,在她面前跪下。

    “我错了,让公主随便惩治,如何?”

    沈宜安哪想到他会如此,伸手拉他,身子却还发软,根本就拉不动,她又急又委屈:“你快起来呀,我何时要惩治你了?”

    闻人决挑眉:“那公主是原谅我了?”

    沈宜安只想让他起来,自然是应道:“我原谅你。”

    闻人决又借机要求:“那还让我抱吗?”

    他这般无赖,沈宜安只有认输的份,于是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温暖的气息靠过来,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安稳,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虽然有些话她永远不出口,但这样被他抱着,一直到今生尽头,她也是愿意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