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豆蔻--熟水算了,徐苏璟是天底下最……
跑出来这么久, 徐苏璟并没有来追她。
衡意心灰意冷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斑马线前,前后左右稀稀散散停着几辆车在等待绿灯通行。
哭花了眼,嗓子也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随后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夹雪,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身上只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套薄绒睡衣,料子湿漉漉地附着在皮肤上,身体里残余的温度正在飞速流失。
不过衡意仰头望着雨雪弥漫的天幕, 宛若个毫无血肉的提线木偶, 一点都不觉得冰冷,发寒发抖的只有心而已。
泪水混合雨滴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 被徐苏璟碰过的所有地方犹如沸腾的雪块, 化掉又凝冻成冰,反复折磨着她的四肢百骸,犹如剔骨烧心那般, 令衡意一想到今晚的点点滴滴就透不过气来。
努力坚持了那么多天的信念与等待,却在一夕之间轰然崩塌, 她再怎么擅长为徐苏璟找借口找理由,此时此刻也已经再不能完全无所谓地面对徐苏璟了。
如果她还是一如既往,那么之前那些反反复复的情绪又将安放在什么地方, 才能将徐苏璟那些冷酷绝情的话忘掉呢。
她自觉根本否认不了这段时间以来对徐苏璟深深的感情和依赖。
可是与此同时,她又对不起自己。
雨雪纷飞, 越下越大,一束束车灯光束在萧瑟冷冽的冬风里往来交错, 加快速度逃离着这个十字路口。
衡意疯狂地想把徐苏璟的模样从眼前和脑海里剔除掉,同时一遍遍在心里念着:既然徐苏璟不要她了,那她也不要徐苏璟了!
但总是事与愿违,她越刻意这样做, 之前和徐苏璟一起度过的所有时光就越是清晰明亮,像利刃一道一道沾着鲜血刻在心脏上那样,每一帧的画面都让她觉得窒息,几近昏厥。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真的太痛苦了.
衡意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在察觉到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她赶紧用力按住胸口,想借此来压住那些汹涌而刻骨铭心的痛楚,可是毫无效用,反而加重了她情绪彻底崩塌的程度。
为什么明明知道她非常依赖他,徐苏璟却没有追过来?
他真的和那些人一样,只把她当成一个消遣时间的对象吗?
不,她不相信。
徐苏璟明明是在用真心和她恋爱的,她能够感觉出来的。
不会错的.
衡意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身没看清楚路,一脚绊在马路牙子上,摔得她手上膝盖上全是雨雪,她咬咬牙爬起来随便拍了两下,立马朝酒店的方向跑回去。
徐苏璟还没有离开,他停步在酒店大堂的中央,已换上另一套干净整洁的出行衣装,眉眼硬朗隽秀,立于众人中依然璀璨夺目,神态却是衡意从没见过的高高在上,疏冷沉着不容侵犯。
身后的酒店专人管家认得衡意,提着行李箱也随徐苏璟的步伐一块停下来,表情像是在等他下最后的通牒。
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吗?
冷血,无情,绝义.
也对,他身上若没有掺杂着这些品质,如何能在明争暗斗的家族企业里生存下来呢。
可是这些她似乎发现得太晚了。
衡意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狼狈的,脚上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她细瘦的双脚冻得紫红,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第一次无比认真地量着他,猜测着他此时此刻会是怎样一番心境。
徐苏璟驻足片刻,偏头示意管家一眼,便朝衡意快步走来,脱下外套盖在衡意湿冷的身上,一颗颗系上衣扣,他轻拧起眉心瞧着衡意沾着些许雪粒的双脚,心底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脸上划过一丝心疼,随后将衡意抱离冰冷的地面,去一楼的vip休息区。
“会感冒的啊公主。”他沉沉叹息着。
过往路人与大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注视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衡意的情绪异常地平静下来,她不哭也不闹,跟以前一样搂住徐苏璟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颈里,颤抖着声线问道:“徐苏璟,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
徐苏璟停住脚步,似乎他还是之前那个会哄她欢喜的徐苏璟,“公主,我一直很爱你。”
“今天之后呢?”
徐苏璟没有迟疑,垂下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公主,忘了我吧。”
衡意沉默下来,半晌过后,她闭上了眼睛,安静地靠着他:“你真的很混蛋徐苏璟,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告诉我你有苦衷,你明知道如果现在你这句话,我就会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的。”
“我忘不了你,”衡意用尽全部力气抓紧徐苏璟的衬衣,声音近乎哑痛,不舍和不甘的情绪犹如乱麻般将她严丝密缝地裹住,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迟疑,她又,“徐苏璟,我会等你三年,三年之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好。”徐苏璟低声应着。
外面的雨雪越下越久,直到整座城市披上一层厚厚的银装,和炮竹声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白雪才见融化。
这个冷暖交替的冬天,也随之看到了尽头。
属于他们之间所有回忆的尽头。
也被他们亲手结束。
关于这场初恋的记忆会再重见天光吗?
目前的答案是不会的。
因为两个人都很清楚再继续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爱自己还是更爱对方呢?
他们彼此也不知道。
*
那天半夜里,徐苏璟按照原定计划飞回了京城,至于之后他去了哪里,衡意没问。
大年三十当天,衡意收到他之前定时寄来的最后一份新年礼物。
是一个居家摆件,形状跟篮球差不多的大,透明的玻璃罩里立着一轮用天然陨石制作而成的月亮体,署名——一四年九月,徐苏璟无偿赠与恋人衡意。
此后,衡意再无关于徐苏璟的消息,生活也从最初的轰轰烈烈归于平静。
他离开了,但他给她留下的一切从未改变。
临走前他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从未启封和使用过,每个月里,那张白色的银行卡会准时准点地汇进来一大笔资金。
在京城里,沈霓风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她亲切,他的那帮朋友也如此,偶然遇到她都会前来招呼攀谈几句。
就像是他还在她身边一样。
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会像当初那般纯粹吗?
她应该恨他吗?
衡意也时常觉得难以想象,在她平淡且堆积着各种试卷和考试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轨迹里,竟会遇到这样一个过于惊艳的男人,给与了她太多太多关于恋爱的美好幻想。
以至于让她在今后的漫长时光里仍旧无法释怀和忘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纸笔记录和纾解着——
他叫徐苏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好看,唇角却总是带着淡淡的悲伤。
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里,他要我忘了他。
可他或许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他,我是一个特别死心眼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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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大学第一年的暑假里,衡意没有马上回藤市,张延丞和沈霓风约她去□□行,她也拒绝掉。
考完最后一门试,衡意提上行李,独自一人踏上这半年以来属于自己的旅行,她再次去了一趟南京鸡鸣寺。
听一起去求姻缘的情侣,如果佛祖觉得你们不是正缘,就会分手。
跟往常一样,今天来寺庙求姻缘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
按照求姻缘的流程,衡意压低鸭舌帽帽檐,排队慢慢地把流程走完,但最后她没去点姻缘灯,而是去了正殿那边。
这里相对来游客较少,有所求的人都去能所求的地方了。
偌大庄严的佛殿里,木鱼声一道一道的,声音闷而清,令人闻之,浮躁的思绪便随之迅速沉淀下来。
和徐苏璟分开那么久了,很多时候她依旧会侥幸地想一个问题,如果当初不是她坚持要去鸡鸣寺点什么姻缘灯,那么如今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这半年以来,衡意总会不经意间就陷进这样的状态里面,她觉得会在问题的根源之处,找到困扰自己许久的答案。
便是她自救了半年,最终决定来南京的目的。
耐心在殿外站着等了会儿,里面的游客出来之后,衡意摘掉帽子和包包一起放在地上,这才放轻脚步进去。
走到威严庄重的佛像面前,衡意抬头看了看,虔诚地跪在中间的蒲团上,合十掌心叩拜三次,而后她仰脸望着佛像,情绪突然上涌,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任何声音,而是声地跟佛祖许愿:“佛祖啊佛祖,求您保佑衡意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算了,徐苏璟是天底下最混的大混蛋。”
“我忘不了他,我该怎么办才好。”
“大混蛋徐苏璟,徐苏璟是大混蛋,他要是回来,我一定不会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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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意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不知道佛祖能不能听到她心里的祈求。
而与此同时,她似乎也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虽然句句在骂徐苏璟,却句句不离想念,她仅是想找个地方肆意地发泄罢了。
无助的人常常相信神明与天命。
不愿走出来的人,都是任由自我深陷囹圄。
外边的游客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只有一个人从衡意开始进来的时候,就一直等在殿外,不进来祈求心愿,也不离开。
许是在殿里跪得太久,不忍见衡意哭成这般泪人模样,敲木鱼的师父便过来提点她,“女施主,新人旧人,柳暗花明,不妨换个地方瞧一瞧吧。”
“师父,佛祖.是不是听到.”衡意一边无声抽泣着一边循着师父的眼神指引,转过头,目光呆滞地落在殿外,“我的话了么.”
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身形笔直,暖黄的阳光撒在他略显削瘦的肩膀上,他留着简短板寸,五官又硬又沉,眉目坚毅笃定地凝视着她。
衡意愣神片刻,起身奔出大殿外,到那人跟前停住,她挂着泪珠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周景舜.”
周景舜抿唇一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