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南明谷(七) 老叶又要开始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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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有这么种人,骨子里就透着一抹桃花红,不须矫揉造作,只浅浅地一勾唇,便是一片风月无边。

    他即使是正儿八经地话,给人感觉依旧有些不出的轻佻。

    凌韬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叶公子,我可没你这独特的癖好,实在寂寞上勾栏里找去,麻烦离我远一点。”

    这是什么话?

    一旁,南明谷大巫祝元霜呆住,他大概是个隐世君子,对谷外这些乱七八糟的艳事不太涉猎,乍一听到,愣是没反应过来:“少宗主,何出此言,叶长老应该并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大巫祝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是少宗主为人风趣幽默,跟我开玩笑呢。”叶长青也不恼,笑吟吟的,唇齿间正好露出七颗莹白,恰到好处。

    凌韬看着就来气,冷笑:“叶长青,少在这阴阳怪气,朱雀羽你不能带走,没得商量。”

    叶长青诧异:“为何?”

    “阴阳界出了岔子,光靠阵法难以收拾,需要借助朱雀羽的力量镇压。”对于这个,凌韬似乎有点不愿意提,侧着眸子,悻悻地道。

    “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叶长青这一声叹得格外悠长,在看到对方身子明显绷了一下后,了然道,“是这样啊,连天下阵宗的少宗主都搞不定,看来,这裂缝一定是开得特别严重了。”

    “……”凌韬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露出丝丝危险的锐光,想什么,忍住了。

    叶长青不由得想笑。

    起来,他和这位凌少宗主的渊源和羁绊,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得清的。

    他俩可能八字犯冲,天生不对盘,十三岁时初次相见,就因为到底有没有偷灵芝的事情大出手,叶长青年纪,修为浅,不过人家,就开始玩儿阴的,诈败之后,一记失魂钉在对方后脑勺上,硬生生给聪明绝顶的凌少宗主钉成了个傻逼,躺床上一个月都认不出他爹长什么样。

    两人自此结仇,见面就掐,两家的长辈头疼得很,不过万幸的是,折梅山在楚地,天疏宗在中原,天南地北,相距遥远,在有心人刻意的安排之下,他俩有两三年的时间是没再有机会咬的,直到,上一次论剑大会的来临——

    其实,叶长青上来的那句“昆仑山一别”云云,一语双关。

    前世,他最后一次见凌韬,确是在昆仑万锋剑派,十三大门派逼上山来,围剿魔道东君,结果铩羽而归;重新来过,时光将将走到元安九年,距离他论剑大会折桂刚过两载,不才还是正道最明灿的一颗新星,亮到让不少同道中人艳羡钦佩,咬牙切齿。

    不用想,一众憋气的年轻人中,凌韬就是憋得最狠的那一个。

    论剑大会上,天疏宗少宗主凌韬,和万锋天才剑客花辞镜,是夺冠压赌的最大热门,可就在人们摇旗呐喊,场上斗得如火如荼之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子横空出世。

    那一次,凌韬输惨了。

    首先,败给花辞镜就够让他憋屈的了,无奈技不如人,有目共睹,败了也没得办法,想着即使拿不了天下第一,拿个天下第二也好,然而——

    不好意思,麻烦您再往后靠靠。

    对一个严格要求自己,不敢屈居人下的大好青年来讲,当“三”,是件多么难过的事情。

    往事如流,皆是过眼云烟。这一刻,叶长青忽然就觉得,自己对凌韬……其实还真的挺残忍的,夺人意气就算了,后来还为了抢烽火令,杀了人家爹,烧了人家在山阳城的总坛,为着些不得已的苦衷,当时大半个天疏宗,都让他给搞没了。

    也罢,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当还还上辈子的债吧。

    于是,他收起了那些寸土不让的针锋,用堪称温柔和蔼的语气了一句:“少宗主若是有急用,我把朱雀羽让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兹事体大,烦请稍等我和掌门师兄知会一声。”

    重生一次,叶长青心态沧桑了不少,年轻时候很多不争个高低上下就不罢休的事情,如今看来都是浮云,更别提凌韬现在这个样子,斗鸡似的,尾巴翘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不懂事的孩子。

    他心想,大人让让孩子,应该的,应该的。

    谁知,客人不要了,主人却不松口。

    “叶长老,朱雀羽一事是鄙人和柳掌门约定好的,一月之前就已经有了定论,你这番三言两语就要让出,恐怕不是很妥当。”明显,在这件事上,元霜是偏向折梅山的。

    叶长青笑笑:“大巫祝,多谢关照,长青心领了,折梅山相借宝物,只不过是为了用离火火种煅烧兵器而已,相比凌少宗主的镇压阴阳界,显然不够急迫。”

    “可是——”元霜还欲再,被几个不招呼就赶上来的少年断了,“师尊,大巫祝,你们都在这里啊!”

    叶长青看一眼赢了赌约,满面神清气爽的徒弟们,欣慰道:“是呀,我不光在这里,还看了你们破解‘幻影’的全程经过呢,不错嘛,年纪就有这般不凡的见解,我这个做师父的,都要比下去啦!”

    话是对着三个人,视线却落在温辰的身上。

    后者有点尴尬,腼腆地笑了笑:“师尊,过奖了,我就是闲来没事多翻了几页书,比起你来,还差得远呢。”

    哦,为师这还什么都没问呢,就上赶着自己解释了,你不有鬼谁有鬼?

    “辰长大了,我心甚慰。”叶长青点点头,眼角慈爱的笑纹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揶揄之意。

    温辰轻轻后退一步,躲到了秦箫身后。

    然而,就他这一躲,惹事了。

    “你是谁?”一丈外,凌韬发出一声好奇的询问,仔细听,那好奇里面似乎带着一点点的轻蔑。

    温辰不认识他,有些茫然:“你我吗?”

    “对,就你。”凌韬微蹙着眉,几步走上来,就在要和他面对面的时候,被人横插一手,挡住了。

    “少宗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叶长青扬眉看着他,要笑不笑,神色十分微妙,“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做得太绝……就不好了。”

    凌韬亦是不善,细长眼尾狠狠上挑,挑衅的意味十足:“怕什么,我宗门底下的叛徒之子,我都不能看上一看了?”

    他斜斜地乜了温辰一眼,语气轻贱:“一个没灵根的叛徒,我又不会吃了他。”

    后者闻言,陡然一个激灵,猝地抬起头来,眼中冷火弥漫:“你是天疏宗的少宗主,凌韬?”

    对方懒懒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温辰瞳子蓦地缩紧——

    不久之前,他和师兄师姐尚在竹楼旁,与那巫族少年交涉关于赌的事情,并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恰巧寻着叶长青的身影,匆匆赶过来后,才发现这四人中,除了师尊与大巫祝元霜,还有两个自己并没见过的人。

    其中,较年轻的那个,二十来岁,个子蛮高,身形挺拔,相貌出色,一侧垂顺的刘海之下,入鬓眉斜飞,狐狸眼狭长,额头与鼻峰相连的线条,冷厉而平直,整个脸型偏瘦,下巴尖尖窄窄,可就这么一副旁人看来尖酸刻薄的五官,长在他的脸上,硬是凑出了几分贵气。

    也难怪,天疏宗的少宗主,烽火同俦的太子爷,他不贵气谁贵气?想他天疏宗害了自己父亲一生,非但不觉愧疚,反而咄咄逼人,自己是“叛徒之子”。

    若没有背后宗门过硬的底气,凌韬怎么能随口就颠倒黑白?

    温辰年纪虽,大局观却不弱,明白现在绝不是与凌韬撕破脸的时候,为了不给叶长青惹麻烦,他强忍着,压下了心里的怒意。

    可他能忍,不代表别人也能忍。

    “少宗主,怎么话呢?叛不叛徒我不清楚,不好评,但贵宗做下的那些肮脏事,稍稍遮一遮行吗?”叶长青眼中的笑意终于淡去,目光冷彻,一如昆仑山终年不化的积雪,“出门之前,令尊是不是没教过你遇事先讲道理,不要乱吠?”

    有一一,他这人,为人正气是真的,但作风不正派也是真的,从来懒得去迎合那些面子上的繁文缛节和虚假的仁义道德,有时候话嘴毒,没那么多人情世故,遇上看不惯的,字里行间特别喜欢拿人七寸。

    对于叶长青来讲,凌韬怎么挑衅自己,都无所谓,大不了见招拆招,实在烦了,还有无招胜有招,反正就只是个毛扎扎的二世祖,计较了保准惹一屁股灰,何必呢?

    但不巧,防不住某些人作死水平一流,已经踩在他逆鳞之上,不仅不退,还逆流而上了……

    “叶长青,你再叫我一声‘少宗主’试试?”凌韬缓缓揉了揉手腕,骨骼与灵力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话里话外,好像挺不服气的,嗯?”

    叶长青没话,左边眉骨一提,做出个嘲讽的弧度,甩着扇柄,一下一下地落在手心。

    哒、哒、哒——

    空气中仿佛有隐形的刀剑相交锋,青翠欲滴的竹林间火/药味四溢。

    “哈,有种!”凌韬击了下掌,对旁边一直插不进话干着急的元霜爽快一笑,“大巫祝,您放心,朱雀羽一事,我不会硬抢,也不接受他的相让,劳烦出个题目,我们公平竞争。”

    完,他重新望回叶长青,言语间,锋芒毕露:“叶公子,昆仑山一别再无相会之期,其实不光你有心,凌某也一样,白日还好,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想起你来,总也是免不了辗转难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