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拍卖会(六) 叶二,绝代剑修
金陵府大街一角,一少年正在卖甜品的车边,和摊主话。
“公子,你这是买给谁的呀?”
老头年逾六旬,看着这高挑俊秀的伙儿很是喜爱,一只手舀着乳白色的圆子,笑呵呵地问:“出来买甜食,是给喜欢的姑娘丫头带的吧?”
“呃……”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问了这一句,温辰有点尴尬,微微红了脸,轻声,“没有,是给我师父带的。”
“师父?喜欢吃这个?”老头眯起浑浊的眼睛,吧咂吧咂嘴,大胆地猜,“女子?”
“……”温辰有点头疼,心这人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喜欢八卦,没法,只得实话,“不是,男子。”
老头闻言,啧啧起来:“公子还真是孝顺,追了我那么远一截,就为给师父买一碗醪糟圆子,不错不错,冲你这份孝心,多给你捞两勺哈!”
“谢谢老板。”温辰轻轻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孝顺”俩字,他心里头没来由地别扭。
是啊,徒弟给师父买东西,那不是孝顺是什么?可偏偏,他又不想只是孝顺而已。
“来,拿好了,有汤,注意平点端着,别洒了。”老头异乎寻常地热情,亲自给他把装着汤碗的油纸袋塞到手里,叮嘱道,“快点回去,还能给他老人家吃口热乎的!”
温辰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什么他老人家,我师尊年轻俊美着呢……
虽被得有点脸热,但叮嘱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生怕自己回去得迟了,圆子凉掉,叶长青吃得不舒服,可现在是在城里,既不能御剑,也不能轻功,为省时间,他便抄了近路,算从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穿回去。
江东的路,和这里的人一样温婉和煦,前一天刚下过一场春雨,青灰色的石板地被洗刷得纤尘不染,飘散着淡淡的青草香,温辰走在其中,心情舒畅极了,哼着儿时熟悉的调,想起刚才卖甜品老爷爷问的话,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哈哈,他不是姑娘丫头,但确实是我喜欢的——
正臆想中,忽然眼前一闪,脚下三尺见方的区域出现一个明晃晃的光阵!
“什么?!”温辰悚然一惊,飞身便躲,可架不住那光阵中猛地射出十来道灵流,灵蛇一样朝他身上缠了来!
他眼中寒光一错,“却邪”已经召唤在手,斩断灵流的同时,认准了几个可能的八卦方位,施展出一招“疏影式”,化身残影,几出几进间,轻松瓦解了那偷袭的阵法!
唰——
剑气凌然,水波一样朝四周激荡开来,一下子就破了七八个敌人的伪装。
温辰擎剑立在中央,冷冷地扫视一圈,心下微沉——黑白两色的阴阳八卦服,不是天疏宗的人又是谁?
“啪、啪、啪。”
清脆的拊掌声自巷子的另一头传来,一人哈哈大笑一阵,道:“果然是受过朱雀南明点化的人,就是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看着对方那一脸与实际年龄不搭的老年褶子,温辰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谢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易撚撚下巴上的一撮胡子,道貌岸然:“谢某想念故友,来找故友之子叙叙旧,顺带切磋两下。”
听着“故友”两字,温辰蹙了蹙眉,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醉梦楼就在三里外,你这么做合适吗?”
“哎哟,温世侄人不大,脾气倒不,你这个样子,你那位美人儿师尊受得了吗?”
“……”温辰不搭话,眉峰却蹙得更紧了。
“其实呀,温世侄,合不合适的,不还是得看你嘛。”谢易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地走过来,十足一个笑面虎,“刚才你师尊在拍卖会上用个孩玩的玩意儿,当众戏弄我家公子,让他在诸门之前大丢面子,这个账我们怎么算?”
温辰微愠:“明明是凌韬主动上来找茬,管我师尊什么事?”
谢易呵呵一笑:“随你怎么想都行,我要告诉你的是,今天这一劫——”他脸上的笑忽然凝住,转而变得狰狞,一挥手,高声道,“你逃不了,给我上!”
谢易一声令下,潜藏的十几个天疏宗弟子就饿狼般扑了上去,刀剑碰撞顿时响彻整条巷子,他一个人站在战圈之外,拈须冷笑个不停。
哼,臭子,明明就是个什么都不行的垃圾废柴,偏生走了大运被朱雀看中,成天端着那张万事不入眼的厌世脸,跟你那倒霉老子一模一样,让人看着就烦!
极品灵根怎么了?不就是个十来岁的家伙,双拳还难敌四手呢,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看你,你——
“我的老天!”
谢易一声惊呼,就这么看着自家兄弟飞了过来,像被鱼/雷炸散的鱼群一样!
咣!咣!咣!
七八声肉/体碰壁的闷响接连绽开,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呻/吟。
“唔……”“哎呀……”“我,我腿要断了,疼,疼,疼……”
不到一盏茶时间,攻上来的天疏宗弟子就折了一半,另外一半则战战兢兢地退到一丈外,仔细看的话,有的人握兵器的手都是抖的。
“谢长老,怎么办,我们,我们尽力了,可是这子太猛了,实在不过啊!”
谢易双目瞪得牛眼大,不可思议地叫:“一年,就一年,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进境?!”
“废话少。”
温辰提着木剑,一步一步逼了上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冷冽的霜雪气,抬起眸,漠然地乜了他一眼。
“要么留下挨揍,要么速度地滚,二选一,听到了吗?”
谢易不甘失败,双手攥着拳,咬牙道:“好,好,你真是好样的……”完,他竟再不顾自己一派长老的身份,直接挥出灵杖,亲自攻了过来!
毕竟是金丹好几阶的人物,不是普通弟子所能比的,温辰不敢怠慢,神色一凛,沉着应战,一只手上剑招诡谲狠厉,另一手上却稳稳抓着那只油纸袋,从始至终,没有让里面的汤汁洒一滴出来。
二人正交锋间,谢易忽然:“姓温的子,你难道想闹大了,让四门的人全都知道?也好,反正折梅天疏两家之间的恩怨,从十年前就没断过,不差这一点,现在叶长青收留了你这个叛徒之子,就是摆明了要挑衅!”
“挑衅尽管来,我们也不怕他!”
对方这几句狠话,如雷电似的,瞬间劈醒了战意正盛的少年,木剑凝滞了一下,猛地想起——
没错,什么让师尊付出代价,根本就是幌子,谢易这个奸诈人,从一开始就是在针对自己,若自己真在这跟他动起手来,势必要惊动醉梦楼中的其他人,给师尊惹来麻烦……
天疏宗势力庞大,自己又空口无凭证明不了清白,再下去岂不是正好入了对方的套?
想想叶长青那个死不吃亏的要强性子,温辰忍不住犹豫了……
就是这么一犹豫,便被天疏宗的人逮着空子,四周五灵虹光大涨,看模样,竟是趁机布下了八卦灵牢!
“该死。”
温辰低骂一句,醒悟过来想再突围,却已是无济于事——原来,温月明自被废去灵根逐出师门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宗门功法的一分一毫,于是这烂熟于心的八卦灵牢,自然也就没有传授过儿子,谁想,温辰今日却恰恰栽在了这上。
“哈哈哈哈哈哈!”谢易收拾收拾破烂成一条条的袖子,仰头笑得十分张狂,“想不到啊想不到,温月明的儿子,竟然连他最得意的阵法都破不开,当真报应不爽!”
不远处灵牢中间,温辰几经挣扎,根本没用,手中“却邪”被制得一动不能动,整个人狼狈不堪。
谢易欣赏着他的困境,嗤笑:“子,你师尊今天这事做的的确不地道,按理呢,他是该受点罪才行,可我啊,是个顾全大局之人,考虑到两派之间的和睦,劝我家公子大事化事化了,师父犯下的错,惩罚惩罚徒弟得了。”
着,他双手结了一个暗红色的法印,得意洋洋走上前去:“弃徒也是徒,当然也归家法处置,温世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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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醉梦楼雅间里,叶长青正在跟流仙公子交谈,忽地右眼皮一跳,心下微惊。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摸了摸袖中的千里追踪符,并没有任何异样,温辰还是在三里外的地方,没有任何求救信号传来。
不对,按理,金陵府现在聚齐了正道之人,力量最是庞大,魔道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追过来,城镇里人多眼杂,他们更不可能安插空间裂缝那样的法术,所以……
叶长青摇摇头,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叶仙君,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累?”流仙轻声问。
“没什么。”叶长青朝他笑笑,归拢心思,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寒宵’图纸背后的那位卖家一身玄色衣裳,黑斗笠盖着脸,不肯透漏自己是谁,那这拍卖后得来的钱,又该怎么给他呢?”
流仙微微一莞尔:“叶仙君考量得不错,我当时也这么问过他,你猜,他的回复是什么?”
“?”
“他,‘给我一万金本金就好了,至于最终拍得多少,你们自己拿去分了吧’。”
“……”叶长青修眉微颦,想了想,狐疑地问,“可是,不留下身份信息,直接就要钱,你怎么知道他这图纸是真是假,值不值一万金呢?万一是随手写来的冒牌货怎么办?”
按照醉梦楼拍卖的规程,卖主带着拍品过来,须得先由专业大师品鉴过,确认是真品,不是赝品,然后拿到一部分定金,将拍品押在这里,等拍卖会结束后,再连本带利地一起结算,这样在第三方的介入下,既不会担忧卖主用赝品来假冒,也不会出现醉梦楼私吞拍品,欺负卖主的事情。
起这个,流仙亦是点点头,慨然:“是啊,我是个生意人,自然事事心,当场就要找金陵府的铸剑大师来鉴别,谁知那人一听,拂袖就走,我叫住他,明了原委,他却道,舍不得一万金的钱,还怎么做百万金的大生意?还道醉梦楼的老板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尔尔。”
“然后……你就妥协了?”
“嗯,一万金,对醉梦楼来讲并不算什么,我觉得好奇,就当做个赌,赢了自然好,输了,也没甚大不了。”
“啊。”叶长青轻轻叹了一声,依旧不死心,“那人还有什么特征吗?请公子务必好好想想,这事对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流仙笑道:“有的,那人虽然戴了只素色的斗笠,看不清脸面,却凑巧有一缕白发露了出来,我当时看着奇怪,也没好问,只觉得明明听声音挺年轻一人,头发却都白了,可能是练了什么奇异的功法,未老先衰吧。”
“未老先衰……”叶长青揉揉眉心,将这四个字反复琢磨着,思索世上有什么能让人少年白头的功法。
“啊对了!”
这时,流仙忽然想起什么,拳头敲了一下掌心,速速地走到书架旁,自一个暗格里抽出一张纸来,放到桌上,展开,缓缓铺平。
“那人不是谁,我便劝他留个便签,到时候如果买家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不要让我太难做,他倒是没拒绝,提笔给写了两个字。”
顺着流仙手指的位置,叶长青看了过去,只一眼,就僵住了。
雪白的宣纸上,一双清隽脱俗的毛笔字,沁人心脾。
叶二。
看着这两个字,他藏于桌下的五指忍不住蜷起来,整个心脏都跟着紧缩不已——叶姓,师门排行老二,拿得出“寒宵”这等名剑的图纸,于铸剑一途必是造诣高深,亦或者,其本身就是名绝代剑修……
普天之下,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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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