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拍卖会(七) 2021年,祝大家新年快乐!
叶长青一直愣着,直到耳畔响起流仙担忧的声音:“叶仙君,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魂不守舍的,难道……你与这个名叫叶二的卖主有什么渊源?”
他就是凭空一猜,谁想竟还给猜对了七八分。
叶长青回了回神,冲他展颜笑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之前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人,可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
“哦,这样。”流仙松了口气,拂拂袖子,趣道,“叶仙君,我看你两个都姓叶,还道是有什么亲缘关系在里面呢,要不然,也不太可能这么珍稀的一张图纸,恰好就被你买了去。”
是啊,我也想知道,叶岚销声匿迹了上千年,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
叶长青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对方知晓“寒宵”图纸一旦现世,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抢夺,因为他留下的这张模棱两可的字条,可能只有自己能看得懂。
毕竟,凌寒剑圣飞升已久,早已与尘世断绝了联系,他在世人心中的形象,与其是个高人,不如是位神祇。
神祇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哪用得着来卖铸剑图纸度日?
叶长青心中庆幸不已,如若不是自己从就对叶岚有着莫名其妙的依恋,清楚其所有的生平事迹,琐碎节,遇到点蛛丝马迹很容易就能联想上去,换个旁的人,八成会认为所谓的“叶二”两字,就是拿来糊弄人的吧?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经营醉梦楼十几年,修真界大大的名人几乎认识了个遍,却还从未听过一个叫‘叶二’的,这名字乍一听就是个江湖诨名,当不得真,所以我就没太放在心上。”
流仙回想着当天的情景,指节轻敲桌面:“那位神秘卖主虽不知容貌如何,但谈吐气度俱是超然,看上去应该不是个普通凡人,我猜想,大约是哪家名流修士假扮来的。”
叶长青笑笑,没搭话,心里却想,那何止是名流修士,出名号来怕吓死你。
他到底是有点担心温辰的情况,不便再在这里过多停留,当下站起身来:“多谢流仙公子告知,有关图纸的事情,叶某知道了。”他指了指桌上那张宣纸,问,“请问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吗?”
面对砸了几百万金的大主顾,流仙有求必应还来不及,更何况只是张写过字的纸?
“可以,当然可以,叶仙君请便。”
“好。”叶长青执了一礼,感谢之余,又叨叨了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客套话,便匆匆离开了。
他原是要循着千里追踪符上的方位去寻找温辰,谁知,刚一走到醉梦楼大门口,两人就碰上了。
“辰,你拍卖会不好好在屋里看着,乱跑去哪了?”因为关心的缘故,叶长青问话的语气难免焦躁了些。
温辰目光一躲,低声道:“也没去哪,就是觉得有些闷,下来透透气。”
叶长青埋怨:“透气也要和我一下啊,我又不是不许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掉,我很担心的,知道吗?”
听闻他担心自己,温辰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甜,柔和道:“对不起,师尊,我以后去哪里尽量都都告诉你,不会再要你担心了。”
“嗯,这还差不多。”叶长青悻悻地回了一句,想再唠叨两句,却发觉这子面色苍白,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刚要问,忽然瞥见他手中紧抓着的那个油纸袋。
“这是什么?”
“啊?”温辰有点茫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下头,才猛然想起来圆子这码事,瞬间凌乱道,“没,没什么,我,我那个……”
本来特意下去买的甜点,现在却像个黄连似的苦不堪言,他尴尬极了,恨不得一把给它扔了去:“师尊,是这样,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偶然碰到个买醪糟圆子的贩,想着你爱吃顺手就买了一袋,是要回来的,结果正好遇着个戏班子在表演,一不心就忘了时间……”
他越声音越,纠结的样子倒真像是因为看戏而耽误了其他的事。
叶长青听了这半天就听着个“醪糟圆子”,哈哈一笑:“不错嘛。”
“哎师尊——”见他上来就要接,温辰撤了一步,着急道,“别了,都凉了,不好吃了,我,我再去给你买份热的。”
“不用,大男人那么矫情做什么。”叶长青从他手上夺下油纸袋,手法熟练地了开,就在醉梦楼的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潮间,倚在绮丽的红墙边,掏出里边带着的木头勺,轻轻尝了一口,舒服道,“还是我家辰对我好,出去闲逛还知道给我买好吃的来。”
他这一句感叹“师慈徒孝”的话,温辰听着了,毫不意外地变了调调,忍着身上时刻不停的刺痛,勉强笑着:“师尊,味道怎么样?”
“行,特别行,我徒儿给我买的,自然是最好吃的。”
今天不期然得到了叶岚的消息,一直挂心的人又好好在这站着,叶长青心情好极了,捧着那袋醪糟圆子,像个乖乖听话,得了糖果奖励的孩子,他悠悠然地出了醉梦楼,朝城中订好的客栈走去,路过温辰身边的时候,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走吧,回去歇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晚上还要去秦淮河上游船玩儿呢。”
他拍完人就走了,故而并没有看着那一刹那,温辰脸色骤变,苍白如纸,狠狠咬住了下唇,才没有痛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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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的夜晚,自古浪子佳人,风流绝畅,十里凌波挥洒悠悠古韵,桨声灯影里,扑面而来便是漫天的烟雨意。
一条雕龙刻凤的漂亮画舫上,几个少年人玩得特别开心。
“我想想啊,河灯上写点什么呢……哎,师兄!不许看,许的愿望被人看去了就不灵了!”
“哈哈哈,我猜啊,你这丫头一定是写了今晚全金陵城所有的美食自己长腿,跑到你床上去——”
“我、才、没、有!”
“我、才、不、信!没有就让我看一眼嘛,难不成是少女怀春看上哪家公子了?”
“啊师兄你胡些什么!我又不是你,你——师尊,你看他,你看他,你管不管呀?!”
“咳咳,你们两个,安静一会儿好不好,为师这耳朵都快让你们吵聋了……大箫,人家姑娘有点秘密不是正常么,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去,一边待着去。”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温辰独自坐在画舫的另一头,捏着一只炭笔,五指轻颤地在一盏河灯上写了几个字:愿君一生顺遂,百世安宁。
写完后,他偏着头端详了片刻,始终觉得歪歪斜斜的不大好看,可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又实在写不出更端正的字来,无奈地摇摇头,将那河灯放入了悠悠的流水,看着它一闪一闪,逐渐混入河面上银河一般的灯群。
痛,还是痛。
温辰一手扳着船舷,咬牙强忍过了一阵疼,眸子里布满了浓浓的倦意。
天疏宗的暗刑果然不是那么好受的,从外表看一点痕迹都没有,内里的伤却会绵延地痛上好几天。
本来,他借着休息的名义在客栈房里挺了一下午,晚上这个游船的活动,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来,可若是不来,别人一定又会觉得奇怪,稍一问询,他白日里被谢易暗算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那样的话,大概两派之间又是一场理不清的争斗了吧?
唔……
温辰阖上眼,把即将出口的痛吟生生卡回喉咙里,他感受着流窜在四肢百骸的痛楚,竟然都有些麻木了。
不算什么,这点真的不算什么,和从前经历过的那些相比,熬一熬就好了,是自己技不如人,活该罢了,怎么能把师尊也牵扯进来?
他这边忍痛忍得辛苦,却听不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了少女银铃一样的欢笑——
“叶大哥,秦大哥,阮姐姐,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陆苒苒站在另一艘画舫的船头,兴高采烈地朝这边挥手。
叶长青笑了:“确实好巧,这么长的一条秦淮河,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不失为一种缘分。”他看一眼与她并肩而立的年轻人,道,“陆公子也在啊。”
“在下流花谷陆斐,见过折梅山叶长老。”年轻人拘礼,规规矩矩地报了家门,态度正经不二,与身边蹦跳的少女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苒苒背着双手,笑吟吟道:“师兄,我们两个人好无聊啊,要不,叫叶大哥他们到船上来,一起游玩好不好?”
“这……”陆斐却是有点为难,抿着唇,低声劝她,“苒苒,人家叶长老师徒四个好好地些话,我们就不要跟着掺和了,再……师尊吩咐过我,今晚要早些带你回去的。”
“不要!”他一这个,陆苒苒就不开心了,敛去了卖乖讨巧的模样,怒气冲冲,“师兄你够了,天天就知道我爹这个,我爹那个,你要这么关心我爹,你和他去游船啊,和我一起干什么!”
陆斐涨红了脸,慌乱解释:“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苒苒,你听我……”
可叹他一个流花谷首徒,烽火同俦中绝对排得上号的人物,不论在外还是在内,都叱咤风云,独当一面,可唯有到了自己师妹这里,笨嘴拙舌得像个倭瓜。
对面画舫上,叶长青跟着解围:“陆姑娘,好了好了,天色不早,我们正好也算回去,就不再叨扰你和陆公子了。”
听他拒绝,陆苒苒急了:“叶大哥,你是不是嫌我烦?”
“嗯?”叶长青一下没转过这个弯来,怔了下,才道,“没有啊。”
“没有你为什么不要和我一起?”
“这个……”他不知该怎么,只好安慰,“以后见面还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个晚上。”
“好的吧。”陆苒苒踢了踢甲板,软绵绵地撒娇:“那一个月后我生辰,你要来流花谷给我庆生呀。”
哎……这个不行,就非要再来那个,这丫头可真是磨人。
叶长青无奈得很,含笑点点头,一脸“你什么就是什么”的老父亲模样,温声道:“好,到时候你通知我,我一定到。”
“耶!太好了!”陆苒苒兴奋地一跳,举起手,笑靥如花,“来,击掌为誓,可不许不来!”
“怎么会?”叶长青淡淡摇头,没有伸手的意思,“我既然了要去,就一定不会毁约,陆姑娘大可放心。”
陆苒苒不大乐意:“哼,你总是躲着我,我以后要是再遇到了危险怎么办?谁又来救我?”
她女孩心性,话没有考虑那么多,原本只是想抱怨一下叶长青的冷淡,谁知不经意间却刺伤了身边的陆斐。
陆斐立刻诚心检讨:“苒苒,上次没看好你,是师兄的错,下次一定不会再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了,一定不会了。”
“这是你的哦,万一——等等,什么叫看好我,我又不是狗,要你们套上链子看着?”陆苒苒抱着双臂,闷闷不乐,高高翘着的嘴角上都能挂个油瓶。
“苒苒,我……”不心又错了话,陆斐急得满头是汗。
一丈外,阮凌霜悄悄怼了怼秦箫的胳膊,用口型道:师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样的大姐你拿不住的,还是趁早放弃了好!
秦箫长长地叹了口气,虽没什么,可看向陆斐的目光中,分明就多了一分同病相怜。
告别了陆氏师兄妹,师徒几人乘着画舫,顺流飘荡,只见两岸霓虹画影裁,闻香醉客近楼台,美人们扶着花枝,好一派悠闲景象。
忽然,二楼一个蒙着面纱的歌妓,扔了只绣球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舟上青衣人的怀里,见他接着,歌妓俏生生一笑,双手抻出去,轻轻拉回了窗,临关上的时候,含羞带怯地望了一眼过来。
叶长青低头一看怀里的绣球,有感而发:“这九州之大,确实神奇,不光/气候风景不同,连养出来的人,也是大相径庭,我从前去过北地,那里的女子大多热情奔放,敢爱敢恨,这江南的女子就不一样了,温婉含蓄得紧。”
他掂了掂那只绣球,扭头笑道:“你们看,就连歌妓招揽客人,用的都是藏头诗的形式,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正好是她所在的楼馆和闺房名,诶,写得还不错呢,我给你们念念,锦瑟——”
“师尊,你别念了,我不想听。”
角落里,有人冷不丁断了他,竟是今天一晚上都没怎么过话的温辰。
少年坐在摇晃的船舷边,别着脸,语声凉凉:“是,她们谁都喜欢你,谁都想招你,你不是高兴得很么?还和我们在这待着干什么,不快去跟她们寻开心?”
此言一出,画舫上的另外三人都呆了。
虽然他们师徒之间,平日闹闹没个正形,但该有的礼节都还有的,如此大不敬的顶撞,必须算是越界。
叶长青登时有些不悦,挑了挑眉,却没什么。
阮凌霜挪过去,声道:“辰你怎么话呢?快跟师尊道歉!”
“……”温辰抿紧了唇,倔强地钉在那,一言不发。
“嘿,你子还倔!”秦箫也看不过去,在他背上重重地来了一巴掌,训斥道,“翅膀硬了,连师兄师姐的话也不听了——”
“呃……”
一声难耐的呻/吟,与他的训话同时发出,温辰再也撑不住,向前扑倒出去,一只手颤巍巍地扶着甲板,肩头抖动不休。
见状,叶长青脸色一变,抛开那绣球,上来就扣住他身子,急切问:“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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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今晚跨年啦,祝大家新年快乐!2021年考试顺利,工作顺利,事事都顺利,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