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雪原镇(二) 合契,就是互相那个什么的那个合契?!
“合……”叶长青睁着一双眼,白痴似的回不过弯来,“等等,合什么?”
“合、契。”
他蹭一下站起来:“就是那个相互,呸,互相那个什么的那个合契?!”
柳明岸仰头,无奈加无语:“你还有哪个?”
“那个……”叶长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左手两指凹了个圈出来,右手食指自中间的虚空插进去,“就,就这个?”
柳明岸面无表情。
叶长青被他漠视得有点发毛:“师兄,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我这师弟平时聪明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到了这种事上,这么不开窍?”
“谁不开窍了。”叶长青撇撇嘴,生硬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这不是一下没想到,他们两个明明都是男的,怎么就成了道……道侣,反过来,喻清轮要是个女子,我早就祝他们百年好合了。”
柳明岸扬扬眉:“怎么,两个男的结成道侣,很奇怪吗?”
叶长青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画面,略一皱眉,还是点了点头。
“咻~”,一只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块状根飞了过来,正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他揉了揉,委屈道:“师兄,你我。”
“谁让你这么不开窍?人家眼神里是疼爱还是孝顺都看不出来。”柳明岸撑着膝盖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长骨头,作势就要再往他头上敲,“满山这么多明眼人,就你一个傻孢子?你看看他两个成天在一起,杨玄又那么宠着喻清轮,那不是道侣是什么?”
叶长青撤后一步,躲开来自亲师兄的暴击,喃喃道:“那你还宠着我呢,我们也不是道侣啊……我以为他们就是师兄弟之间感情深厚呢。”
听了这个,柳明岸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你我感情深厚没错,那你难道也会在整个门派盛会的时候,若无旁人地给我剥石榴?!”
呀,剥石榴啊……
叶长青回忆着当时那个画面,转了转眼珠,福至心灵:“师兄,你要是想吃,就早嘛,我其实……也是可以的。”
“……”仿佛怕被他传染了神经病,柳明岸掸了掸衣裳,悻悻道,“别,我丢不起那个人。”
在被师兄各种花式嫌弃后,叶长青坐回八阵图上,姿势散漫,堪称不雅,独自一人在那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柳明岸纳闷。
“我想明白了,咱俩之所以不行,那是因为年纪差太多了,你都快六十了,当我爹也绰绰有——”看着对方越抿越紧的唇线,大有你再敢多两个字咱就掰的意思,叶长青呵呵一笑,求生欲极强地换到了正题,“他俩就差三四岁,而且喻清轮又生得那么阴柔漂亮,比起女子也不遑相让,所以生出些不一样的感情确实有可能。”
仿佛是自我服似的,除此之外,他还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不奇怪。”
“……”柳明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是该奖励颗糖,还是给个大棒,最后干脆摇摇头,懒得搭理了。
静室里,一切都乱七八糟,一切又都井井有条,与过去很多年的相处一样,没有半分的差别。
整理炼丹室这种活儿,叶长青从就是熟手,每每在掌门师兄为了攻克一个药理难题,废寝忘食地在丹炉旁翻几天卷宗之后,他就会被抓过来帮着一起归位。
此时,他正站在一排架子前,将被翻得面目全非的医书笔记,挨个按书脊上的编号排列好,整着整着,忽然手指一烫,像是触到了什么火热的东西。
“嗯?”叶长青有点诧异,心这纸质的书怎么还有会发热的呢?手上凝了灵力,将那躺在书架角落里的册子拿了起来,却发现——书上一个字都没有。
“……”他翻开书,迅速地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入目的还是白花花的纸,一个字都嫌多。
叶长青微微皱起眉,转身问道:“师兄,你这书上有禁制吧?”
柳明岸背对着他,恍若未闻。
叶长青并没算放过他,几步上前,质问:“你到底在炼什么药?怎么还用上藏经塔里的禁书了?”
这一次,柳明岸没法再装聋作哑了,瞄了一眼那比他脸都干净的册子,伸手接过来,收进怀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随便看看罢了。”
随便看看?
叶长青心里一跳:“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柳明岸敷衍道:“我能瞒你什么,炼药的事儿,了你也不懂。”
他如此搪塞,叶长青自然是不信,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来,他重生的当天晚上,曾去藏经塔第七层的禁书陈列区,寻找关于缔结赝灵根的典籍,也就是在那,猝不及防地碰到了柳明岸。
当时,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生离死别之后再度相逢的悲喜之中,并没有去在意对方大晚上的翻禁书做什么,后来柳明岸又一直表现得与前世无差,这个插曲也就被自然而然地略过去了。
时隔四年,这么一联系,一股凉意蓦地从叶长青心中升起——难道从很久之前,师兄就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这个想法一抛出来,绍兴渔村林棠残魂被人做手脚迫害温辰一事,紧跟着就钻了出来,当时因为事实上没有证据,感情上也不愿意接受,他服自己慢慢消了怀疑的念头,可现在。
叶长青脊背渐渐绷紧,目光染上了复杂:偷偷炼制禁药,师兄,你真的……和魔道的人有关系吗?
“师兄,”他轻轻扣住柳明岸的手腕,低声道,“这么多年了,实话,我早就当你是父母亲人一样,有什么事从来都不会瞒着你,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柳明岸闻言,身子一颤,抬眸与他两相对视,过了半晌,才无奈地笑了笑:“这话可真够诛心的,你叫我怎么接才好?”
叶长青定定地望着他,有点紧张地咬了咬唇。
“行了,本来想一个月后你生辰给你个惊喜的,你这子,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性子!”
“呃——”听到这么一个回答,他倏地一用力,尖利的犬齿差点把下唇给咬破了,“什么,生辰,惊喜?”
柳明岸轻一嗤笑,没话。
“师兄!”
“好好,事到如今,也只能告诉你了……长青,你懂的吧,凡是修道之人,都要经历渡劫一事,从金丹到元婴还好,只要修为到了,十有八九都能过得去,可自元婴境起,每过一劫,都是九死一生,在化神天劫面前,能够活下来的往往连半数都没有,目下烽火同俦之中,只有万锋云真人一位化神境大能,不是因为别的人修不到,而是不敢到,你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吗?”
得好好的,他为何提起这一茬?
叶长青虽狐疑,但还是认真答道:“因为真正飞升的圣者,在某种程度上是触到了天道,与天同寿的,而天道又是个视万物作刍狗的气鬼,高高在上了千万年,怎么会允许这些东西与自己平起平坐?化神境距离渡劫半圣已然不远,所以到了这个关卡,天道会生出危机感,所降下的劫难也就更加恐怖,修道者稍有差池便会落得个神销魂灭……”
“等等,”答了半天题,他猛地想起来不对头,刹了车,“师兄,你不会是想岔开话题吧?渡劫天道什么的,跟你炼禁药有什么关系?”
“咳。”柳明岸广袖掩在唇边,清了清嗓,神色飘忽。
半尺外,叶长青渐渐瞪大了眼:“师,师兄,难不,不成你是在炼制某种能与天劫抗衡的药?”
“嗯……差不多吧。”
“什么?!”他当即大怒,拔高音量,扬声道,“那药之所以被封作禁药,就是因为它是从天道手里抢人,炼的时候是会损阳寿的,师兄,你是医修,理应比我更明白才是,所以你是疯了吗?为了个身外之物连命都不要了?!”
“长青,没有你的这么严重,不过几年阳寿而已,跟命不命的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都年过半百的人了,真以为还有多少年好活的?那个化神境就非登不可?!”叶长青气得眼尾发红,正想再训些什么,忽然想起一事——
方才,柳明岸过,这药……是送给自己做生辰礼物的。
“师兄,你该不会是想给我……”他喉咙艰涩,没完一句整的。
柳明岸微笑着点了点头。
虚空之中,一根细刺扎进毫无防备的心口,叶长青疼得喘气都难受,他一改之前凶悍的气焰,敛着眉,颤声道:“师兄,你干嘛要这么折损自己,化神境天劫虽然是会折损一半多的人,可我,我不一定就会是倒霉的那些啊,我向来运气都很好的,万一——”
“没有万一。”柳明岸截过话,淡淡地道,“我不允许你有万一。”
叶长青当即怔住,轻红的眼尾渐渐染上了一丝水润。
我不允许你有万一。就这么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如大石落在冰面上,碎了所有的猜忌和不信任。
他咽喉胡乱地滑动着,嘴角噙着苦笑:“师兄,我何德何能,怎么就值得你这般对待?”
柳明岸莞尔:“长青,方才你自己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我这个年纪,做你爹都绰绰有余,我为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难道还需要理由?”
叶长青:“……”
柳明岸继续道:“我这个人呐,大概上辈子投胎转世时候,中了医道的毒,一辈子只晓得与丹炉医书为伍,若不是门派宗务缠身,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出门一步。”他指了指地上狼藉的八阵图,笑,“你看看我这屋子就知道了。”
“年轻时候太钻研,我也没想着去找什么道侣,后来上了年纪,更是失了那方面的心思,所以到现在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空落落的少个牵挂。”
“扬真虽然是我早年收下的亲传弟子,但却是照着掌门继任人的标准去培养的,互相之间客客气气,尊卑有别,平日各忙各的,就不会那么太过亲近,倒是你子——”
柳明岸拍了拍他目瞪口呆的脸颊,笑意直达眼底:“从到大没有一天是安分的,我哪里是师兄,分明就是跟在屁股后边,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啥啥麻烦都要试,哪哪冤家都敢惹,理吧,头疼得紧,不理吧,你又黏人精一样,各种撒娇,没法子,自己召回来的神仙,不养着不行,这不,头发都快愁光了!”
“……”叶长青低下眼,不敢去看他,生怕一对视,其中的玻璃渣就藏不住了,梗了半晌,才了句,“什么愁光的……你那分明就是,被丹炉里的真火燎光的。”
柳明岸没在意:“长青,句心里话,我本来,是并不希望你修为进境有多快的,毕竟天劫那种东西,不好真的会出人命……师兄老了,没什么雄图大志,总觉得人平安,比什么都强。”
叶长青一怔:“师兄,你不老,你怎么就老了?你看着还这么年轻呢,出去让人看,就和我哥哥是一样的,你——”他顿了下,目色有点黯然,“以后别再这样的话了。”
“嗯,”柳明岸微微颔首,再开口,又绕回了刚才的话题,“你天道无情,其实确实就是这样,我越是想要留在身边的孩子,他越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走,而且,还一飞就是那么老远,让人追也追不上。”
“你现在元婴八阶了吧?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圆满了吧?”
面对他的询问,叶长青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从前不懂,觉得身为师长,若能得辈们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绝对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可重生一世,在和徒弟们的相处中,却渐渐体会到了这种明明希望他们有为,却又恨不得他们无为的矛盾心情。
望子安乐,望子平庸,或许早已扎根于很多人的心中。
可再有一年左右就要渡化神劫,他虽不想承认,可也只好点头。
柳明岸听后,笑容清和:“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年大街上偷我糖的那个家伙,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那么大,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日后竟能成为我折梅山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有望登上化神境的大能,我这个做师兄的,与有荣焉。”
记起自己方才还怀疑师兄可能与魔道有勾结,叶长青简直惭愧得不知该如何自处:“师兄,你别埋汰我了行吗。还大能,我哪能了?你你好端端的做什么不好,干嘛非去炼那种折阳寿的禁药,你教我如何,如何……”
柳明岸摆摆手:“行了行了,炼都炼了,还这些没用的做什么?矫情。反正摸索了这四五年,也已基本炼成了,只要你平安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而后,他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对了,这次北境的暴风雪季,你有什么中意的灵材灵兽没呀?”
“这个啊,”叶长青松了口气,道:“上次我不是在醉梦楼捞了一张名剑图纸吗,材料都找得差不多,就差最重要的一个骨鲲玄晶了。”
“是吗?”柳明岸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骨鲲虽然是温和好话的种族,可到底也是魔兽,生活在魔域之中,数量绝少,行踪又诡秘,你真的有把握拿到吗?”
“看缘分咯。”叶长青靠在临近的一排药架子上,展了展眉弯,“有没有都去试试看,实在碰不到的话,就当带几个的去大雪原玩儿一遭好了。”
“嗯,那你们到了那边,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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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个时辰过去,在他们一同的努力下,纷乱的静室渐渐变得空旷,叶长青归拢好了最后一波瓶罐,没来由地,却想起了双生灵契的事,随口问道:“师兄,喻清轮和杨玄的关系,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此事乍一听挺正常的,柳明岸治不好自己病人的伤,心情烦躁,正好他这个师弟在旁,忍不住就多了几句,人之常情嘛。
可细细一想,就有点奇怪——十七年前,喻清轮重伤不治,那么他与杨玄的双生灵契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缔结下了,这般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他俩,大概就是只有当年帮助其结契的医修柳明岸。
所以?
在他征询的目光下,柳明岸犹豫许久,才屈指弹了个隔音咒,压低声音:“长青,我知道你迟早要问这个……我接下来和你的话,你知我知,不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刻,不准再向第三个人透露。”
……
一刻钟后,叶长青出了静室,若不是眉宇间那点微茫的怅然,根本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走后好一阵,待屋中晾的茶都凉了,书案旁一直静坐着的柳明岸,忽然直接汇起灵流,当空写了一行字,像是怕人察觉一般,下笔又快又狠,不似他往日精雕细琢的作风,等灵流行至末尾之时,他指锋一横,将那字迹齐齐抹了去,灵光轻轻闪过,而后消失于无踪。
——木系高阶法术,山海传书。
做完这个,他如释重负地起身,来到窗子前,透过满山飘摇的寒梅,望向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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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狼人杀要开了,各自看好手里拿的牌,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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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累了……已经没啥休息地连着干了大半个月的活儿了,渐渐体会到那则新闻里写的,女子连续加班30天,情绪崩溃,回家怕吓到孩子,蹲在地铁站里哭是什么滋味……港真的,每天大晚上回来,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包括码字,而且,连着三天不更,一鸽就容易鸽出惯性来,你们多夸一夸我,催一催也行,现在的我,真的需要这个!笑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