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雪原镇(三) 喏,你们喜欢的水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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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边陲镇,终年霜寒,面朝大雪原,直通北溟海。

    类似沿海地区一年一次或数次的掀天浪潮,雪原镇每年都等着冬天的到来,因着一旦冬天来了,雪原深处暴风刮起,许多只存在于遥远魔域的灵物或魔物就会被吹过来,届时,九州各地的修士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带着源源不断的财富,与当地人做成好多笔买卖。

    凌寒峰师徒几人冲破滚滚风雪,终于赶到镇子的时候,已是正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却仿佛与世无关,丝毫热气都无。

    自高空俯瞰下去,只见连绵的雪山间,银白色的建筑星罗棋布,房顶尖尖的,像一座座林立的宝塔,镇口一块丈高的玄冰上,阴刻着“雪原镇”三个泼墨大字,晶莹剔透的冰面中,冻着一只水母一样的魔族生物,浑身莹红色,四肢像垂柳似的伸展,头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只硕大的独眼,正直勾勾地望着远方的来客。

    阮凌霜被它看得有点难受:“师尊,这是什么东西?”

    “魔域之眼,传生长在最深层的魔域,只有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风雪来临时,才会将它给带出来,雪原镇上的人把它放在这,也是想向来人证明他们这里连最深层的魔物都有,是真的物产丰富吧。”

    叶长青看了眼那只莹红色的魔物,笑了:“其实是扯淡,如果真正到过魔域的话,就会发现这玩意满大街都是,根本不稀罕,放在这,也就能吓唬吓唬那些没见识之徒了。”

    一旁,秦箫大大松了口气:“嚯,这些奸商,给我们吃迷魂药呢,幸亏有师尊在,要不然,我们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岂不是要着了他们的道?”

    叶长青没什么,落下地来,一卷袖收了玄剑,当先步入了雪原镇的地界。

    现在正是中午人最多的时候,镇上全都是卖北境特产的商店,琳琅满目,武馆里炉火旺盛,烟气升腾,店面外头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法器,大多融合了北境魔族的水属性魔核,闪耀着冷冽的幽蓝色光辉;

    药斋里则陈列着来自雪原的特色植物动物灵药,雪蛤干、雪蛇药酒、鹿茸切片等等,一般都是静心安神,疗伤养气的,当然……也不乏某些滋阴壮阳之用;

    杂货铺里则更加花样繁多,如冰玫瑰制的簪花,冷翡翠串成的手链,以及各种效力奇特的符纸,有能随时随地下雪的,有烧了兑水喝下去,让人变成雪羚羊的,还有的,讨厌谁就给他悄悄贴上,保证在春暖开花的江南水乡,也能体验一把来自北地的极寒酷冷……

    “呀,这是什么,好可爱~”阮凌霜跑到柜台前,捧着一只琉璃球心花怒放,只见在五色柔和微光的包融下,琉璃球里雪花飘飘洒洒,如有生命,一会儿汇聚成人的样子,一会儿变作狗的样子,消了又起,起了又消,簌簌落落,梦幻一般。

    柜台对面,老板笑得一脸慈祥:“这是雪原上常住的一种雪妖,极有灵性,天生具备很强的模仿能力,可以变幻成为它所见过的任何东西,没有什么杀伤力,很受姑娘们喜爱的。”

    阮凌霜心水得紧,和老板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价还价,忙得不亦乐乎。

    自古女人论价,男人插不上嘴,凌寒峰另外三人站在后边,闲得百无聊赖。

    “师尊。”

    叶长青正扫着那满墙的“废物符咒”出神,忽听一个温凉的少年声音响起:“既然魔域之眼的事情,只有到过魔域的人才知道,那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嗯?”他一侧脸,看着了温辰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

    好子,那都是二刻钟前的事了,他却专程挑了个人烟僻静的地方,突然问起,想必是酝酿了好久了吧?

    叶长青微微一笑,胡诌张口就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掌门真人从前去魔域采集药材的时候看见过,告诉我了呗。”

    “唔,这样啊。”温辰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烂漫,深信不疑的模样,轻声道,“师尊,我还以为你是背着我们自己偷偷去过呢。”

    师徒几个在一起时,他往往话最少,可同样的,只要开口,就能切中要害。

    叶长青眉心一跳。

    此时,二人正站在杂货铺最昏暗的一个角落里,相互之间的距离连一尺都不到,话时,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凛凛的寒气。

    他狭促一笑:“什么叫我背着你们去过,难道为师去哪,还要经过你子的同意?”

    “不敢,弟子听话还来不及,哪敢管师父做什么。”

    温辰唇角勾了勾,笑得温柔缱绻,不知是不是故意,左手隔着冬季厚重的披风,轻轻碰了碰他的腰侧。

    登时,叶长青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亲昵的举动,若在从前他可能还不会想太多,就当是孩和他撒娇罢了,但自从了解了喻清轮和杨玄的事,就好像中了什么魔障似的,时不时就拐到那上面去,况且……

    看了看肩膀已经与他平齐,容貌清俊出挑的徒弟,叶长青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错身走了出去。

    结果,还没出店门,就遇着了给他“断袖启蒙”的二位主。

    杂货铺正对角,是一间专门卖北境民宿衣裳的成衣店,大门刚进去的位置,站着一身着朴素玄色披风,高挑挺拔的青年,正是幽姿峰主杨玄。

    “老板,你们这里最御寒的裘衣是哪件,劳烦给我拿一下。”他话和和气气,根本看不出是个身居高位之人。

    成衣店老板瞥了眼他的装束,趾高气扬:“公子,我们这最御寒的衣裳,是九尾灵狐大氅,那可金贵着呢,都是给烽火四门来的大金主准备的。”

    言外之意,你这样寒酸的人,买不起。

    面对如此直白的羞辱,杨玄却也不生气,淡淡笑过:“老板,请问怎么个金贵法?”

    对方一个白眼翻上天,心这穷鬼买不起还非要问,当下,语气颇为不耐地解释:“九尾灵狐大氅啊,要七七四十九名老练的绣工,用九九八十一条雪狐腹部最温暖的绒毛,花整整九十九天才能缝制而成,一件要九——”

    “成。”杨玄断他,掏出一张刻着仙印的银票,轻轻拍到柜台上,“不管你有几个九,给我取来便是。”

    “什么?”老板怔了怔,捡起那票子,上下左右验了好几遍,脸上忽然爆出狂喜的神色,忙不迭地哈着腰,“原来是折梅山的仙君,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麻烦仙君等个一时半刻,的这就去给您拿货!”着,招呼上店里伙计,欢天喜地地去了。

    一旁,喻清轮不大赞同地道:“钰鹤,我不冷,不要再给我买衣裳了,老是把我裹得像个粽子一样,难看死了,你……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话?”

    “在听,当然在听。”杨玄弯下腰,给他紧了紧襟前雪白的毛领,笑得轻柔:“乖,别逞强,你身子不好,这里又不比荆楚之地,等觉得冷了,那就已经是伤寒了。”

    “……”喻清轮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些什么,一眼发现对面杂货铺里,有认识人看着他们,顿时,脸就红了。

    他埋了埋头,声道:“钰鹤,你别了,人家看呢。”

    杨玄回眸一望,见是凌寒峰的几位同门,抬手执了一礼,大方地笑了笑,转身将喻清轮挡住,推着轮椅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杂货铺门口,秦箫疑惑地捎了捎头:“师尊,喻师伯叫杨师伯什么?玉……河?”

    “钰鹤,杨钰鹤,那是杨玄上折梅山拜师入门之前的俗家姓名,后来他师父觉得他命中五行金太盛,对精气神难免有些冲撞,兼之他幼时确实体弱多病,再叫带‘金’的名字就不太好,便另赐了一个‘玄’字。”

    回想着方才喻清轮一低眉间,几乎难以遮掩的儿女态,叶长青忍不住摇头:“连称呼都与旁人不同,大概也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真的,一想到这俩早已是道侣,而且是同床共枕、正经双修过的那种,他就觉着老大不自在,很难是为什么,讲道理,他其实并不喜欢琢磨他人的私生活。

    奇怪。

    身侧,秦箫“啧”了两声,揉揉自己酸涩的腮帮子,悄咪咪问,“师尊,他俩是不是有什么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长青觑了他一眼,凉凉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人家的呢?人好好的师兄弟,能有什么。”

    谁知,秦箫是个直肠子,从不知“闻弦歌而知雅意”为何物,嘴里嘟囔着不信,蹭蹭两步走到温辰面前,给他出落得一表人才的师弟拢了拢领子,学着杨玄的语气,柔声道:“乖,别逞强,你身子不好,这里又不比荆楚之地,等觉得冷了,那就已经是伤寒了。”

    叶长青:“……”

    温辰:“……”

    阮凌霜:“……师兄,人家杨师伯做出来是羡煞旁人,你做出来,简直吓死个人!”

    秦箫大为不满,正要揍她,被叶长青斥了:“秦箫,你怎么回事?人家爱怎样就怎样,能随便拿来三道四吗?何况,那是你的长辈,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背后长辈的长短了?!”

    他这脾气发的着实有点无厘头,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嬉笑闹,秦箫讷讷地站在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阮凌霜也被吓着了,睁着一双秀目,噤若寒蝉。

    温辰抿了抿唇,他看得很清楚,杨玄低头为喻清轮拢衣领的时候,眼中的深情绝不掺一丝假意,他现在虽然还不能十分地理解那种相扶相伴近二十年的感情,但渐渐地已然摸着了边儿,毕竟,全天下坠入情网的人,心情大抵都是差不离。

    他敛下眼睫,暗想,师尊得对,那样真挚的感情确实不应该被拿来随意玩笑。

    暴风雪即将到来,雪原镇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呼啸的北风卷折了满地白草,也吹开了人们胸前的衣襟。

    叶长青从不畏寒,在旁人忙着裹衣服的时候,根本不把这点霜寒当回事,站在凛冽的风口上,泰然自若。

    三尺外,温辰望着他敞开的衣襟,胸臆中油然生出种冲动,也想上去给他好好归拢归拢,然后轻轻地叮嘱上一句,师尊,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我们少任性一点可好?

    感情如脱缰野马,难以收拾,但理智却告诉他,现在真的不合适。于是,他吸口冷气,生生给那火热压了下去。

    耳畔,响起了那人些微烦躁的声音:“走吧,别在这杵着了,先去驿站落脚再。”

    *

    作者有话要:

    老叶(哆嗦):为什么看着那俩,我就感觉这么奇怪……

    辰(认真):因为你是胆鬼,明明喜欢我,就是不敢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