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新年(一) 糖糖糖,齁甜的糖
腊八这天,凌寒峰上骤雨初歇,梅雪飘砌。
“叽叽叽~”几只画眉蹲在婀娜多姿的梅枝上,像约好了似的,整齐划一地朝左边歪着头,认真“偷看”窗前伏案写字的那个人。
纤细的毫尖在宣纸上游走,快而不乱,游刃有余,不多时,一副完整的书法作品就写成了,叶长青正提着腕子,慎重落下最后一撇,算搁笔休息时,忽然身上一暖,被人从背后拥了住。
“师尊,你怎么能这么好看,你瞧,连树上的鸟儿都目不转睛呢。”温辰带着笑,轻轻在他耳廓吻了一下。
叶长青顺势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怀里,惫懒地半眯着眼:“臭子,天天就知道占为师的便宜。”
几天前从北境回来,他就被柳明岸勒令禁足,哪也不许去,剑谱符咒全部没收,乖乖待在家里养伤,闲杂人等不许扰。
这一清静下来,就便宜了某个心怀不轨的徒弟,自从那夜在雪原的山洞里尝着了甜头,一到没人的时候就开始缠着他要这要那,变着法地“孝敬”他,经常孝敬孝敬着,就孝敬到床上去了……要不是有一年之约管着,在确认合契之前,不许行那乱七八糟的事,真难现在已经是个什么光景。
叶长青叹一声,心自己怎么就不是朵高岭之花呢?在徒弟的美色面前,为人师表的矜持都哪里去了?就算心里确实是喜欢的,那好歹也得意思意思,推拒两下吧?结果,从被表白到此时毫无招架之力,满满算也就七天,七天,七天!
……这叫个什么事儿,他捂着眼睛,生无可恋。
温辰被弄得莫名其妙:“师尊,怎么了,是不是练字练得太久,累着了?”
“不是。”叶长青无力地摇头,暗想,这事得瞒着,对,瞒着,一把年纪了如此没有定力,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秦箫和阮凌霜那两个家伙,还有掌门师兄!
“咳。”
他坐起来,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震了震衣袖,然后双手各伸出两根手指,拈花似的捏住书桌上的那张宣纸,轻手轻脚地提起来,问:“如何,我这张《黄庭经》写得怎么样?”
“……”温辰默默地看着他努力耕耘了一下午的成果,沉吟片刻,郑重点头,“好,非常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哎呀!师尊你我干什么?”
一旁,叶长青甩了甩手腕,神色悻悻:“好你个头,好你还犹豫……”
“呃,”温辰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接过那张珍贵的“墨宝”,指着其中的某一行认真道,“真的,比上次进步大多了,你看这个‘重’字,终于不是头重脚轻了,整体的结构合理了不少。”
“真的?”叶长青惊喜地睁大眼,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温辰一边审视着那字帖,一边由衷地赞叹,“师尊你是不知道,当年我拿着那几卷折梅剑法练习时候,让大师兄平白挨了多少屈辱。”
忆起那时候因为某些奇怪的自尊心作祟,自己骗徒儿那剑谱是秦箫抄的,后来东窗事发的尴尬瞬间,叶长青脸有点热:“……你再提那个试试?”
温辰知他在意,偷偷一笑,趁机在他唇上窃个香:“不提,不提,我师尊写字天下第一漂亮!谁不是我跟谁急。”
“……”叶长青撇了撇嘴,其实早在好几年前,他就意识到“见字如晤面,字丑人也丑”这个问题了,有心改善一下,却一直没什么时间,凌寒峰上宗务不能不管,自己的修行也不能落下,还得操心这几个弟子的进度……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拜这次受伤所赐,他这一手烂字终于有机会长进了,当然,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去找掌门师兄讨教,不过,这趟北境之行回来,直接问自己家的就行了。
叶长青一探手,从桌角的一摞宣纸上取了一张下来,摊在桌上抚平,边缘用梅花镇纸压住,提起搁在砚台上的毛笔,蘸饱了墨,拂袖平端着,侧脸道:“来,辰,你给我示范两个看看。”
“好。”温辰依言照做,在纸上写了“长青”二字,果然,和旁边那张云泥立判。
叶长青:“……”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这么好看。
他望着自己那努力了一个多时辰的大作,怎么瞧怎么嫌弃,干脆顺手扯过来,揉吧揉吧扔桌子底下的废纸篓去了——
“哎,怎么就扔了!”
“留着干什么……”叶长青左边眉梢抖了抖,带着眼尾那朵四季常春的桃花妆也颤了一下,犬齿咬了咬唇,声道,“太丑,比你写的差太远了,我个做师父的,这怎么拿得出手去……”
温辰闻言,满怀诧异地看着他,片刻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臭子,你笑什么?”叶长青一把扯着他的脸,乖戾道。
“不能,不能捏了,我都十八了,已经是大人了!”温辰挣脱了他的魔爪,揉揉脸颊,委屈,“师尊,我以后是要做你道侣的人,还这么被捏来捏去,让人家看着了我多没面子。”
叶长青哂笑:“这不还不是呢么?捏捏怎么了,又不少块肉,嘁,气。”
“迟早的事,得提前做准备。”温辰自信满满,信誓旦旦,站到他后边靠右一点的位置,倾身向前,握住他手,“师尊,来,我手把手地带你写几个字,你好好感受一下运笔的方向和力道。”
掌心和手背的温度一高一低,差别很大,刚一贴上去的时候,叶长青没有防备好,手腕轻轻一抖,蘸饱了墨汁的毛笔在纸上留下了大大的一个黑点。
温辰低低地笑了:“师尊,你紧张什么?”
“……”叶长青深呼吸一下,淡淡道,“我紧张什么你不知道?”
“嘻嘻,知道。”温辰贴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往里吹着热气,“师尊,你好可爱啊,你好喜欢你呀……”
被个十来岁的孩夸可爱,叶长青满脸黑线:“有你这么形容师尊的?”
对方没接茬,反而缠着他问:“师尊,你喜不喜欢我?”
“……”叶长青僵了一会儿,无奈,“辰,这话你每天都能问个十几遍,不累吗?”
“不累,师尊,你就一个给我听听嘛~”
“……”讲真的,这子一撒娇,他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垂下眼帘,望着拢着自己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轻声道,“喜欢。”
“嗯,我也是!”温辰心情大好,当即握着他的手,照着桌角摆着的《黄庭经》字帖,一笔一划,认真临摹,边摹边,“师尊,别灰心,练字是慢功夫,我时候也是被我爹狠狠操练过的,每天不写够十张纸,就得多扎一个时辰马步,好惨的。”
“是吗?”叶长青有点惊讶,“温先生手段这么强硬?可是我们在冥河上见他的时候,明明挺温柔的,倒是你娘……”他一半停住了,毕竟当着人儿子的面娘是母老虎,不太礼貌。
温辰没在意:“他呀,温柔都是留给我娘的,至于我,别提了。”
“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概因为我是个男孩吧,从要求就比较严格,尤其是不能惹我娘生气这个……”他着着,忽然想起什么,忍俊不禁,“师尊,你我爹娘要是知道我俩现在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叶长青麻木道:“呵,自己儿子跟授业师尊搞在一起,还都是男人,当爹娘的除了被气死,能有什么反应。”
温辰“切”了一声,手臂悄悄地往底下一揽,圈住了他窄瘦的腰:“谁的?我师尊人品这么出色,相貌也拔尖,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猜呀,如果再有机会见面,我娘第一时间就得和你切磋两场!”
想了想当年嬴槐雪在冥河岸上,孤身一人赤手空拳干掉一大帮马贼的壮举,叶长青异常认真地琢磨着,自己若是出手轻了,不定会被虐,可若是出手重了,对面那可是“丈母娘”,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师尊,你不会还当真了吧?”温辰微微一莞尔,柔声,“开玩笑的,我才舍不得让你们两个对上,无论伤了哪一个,都够我心疼好几天——好了,我不聊闲话扰你了,我们好好练字。”
……
好好练字,事实证明,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一刻钟后——
“嘶,辰你干什么?!”
“唔,师尊,对不住,你离我这么近,我有点控制不住……”
“哦,这就是你咬人的理由?我告诉你,再勾我,信不信就地办了你?”
“哈哈,来呀,求之不得!”
“……年纪就这么不要脸了?谁教你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咯……嘿嘿,师尊,你不办我,我可要办你了。”
“滚,老子伤还没好呢,想要命直。”
“我错了,师尊,你别生气,那,伤好之后行不行?”
“……也不行,你还太了,我下不去手。”
……
练字一刻钟,腻歪一个钟。
那张写了一半被搁置的宣纸,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笔画横七竖八,墨汁洒得到处都是,前面几列还是整齐的楷书,后面,草圣见了都得甘拜下风。
毛笔被撇在一旁,骨碌碌差点滚下桌去,而原先好好摆在书桌前的椅子,此时也歪斜得不知哪里去了。
他们刚刚在一起,过去积攒了多少年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出来,真是怎么黏都黏不够,尤其温辰又是十七八岁最热血难凉的年纪,稍稍一温存,就会忘了时间。
“我的妈呀,糟了!”他猛地抬起头,惊声大叫。
“什么?”旁边,叶长青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侧脸,鸦羽般的黑发明显有点乱,“怎么回事?”
“那个,”温辰张了张嘴,挠了挠头,脸上红扑扑的颜色渐渐转了白,尴尬极了,“师尊,今天腊八,我,我来之前熬了腊八粥,原本是自己看着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想你了,想得忍都忍不住,算跑来跟你几句话就走的,结果……”
他越声音越,最后细如蚊蝇:“师尊,赶紧去看看吧,再不走,厨房就要炸了!”
*
作者有话要:
辰:嘤,人家从前不是这样的,爱情使人不靠谱QAQ
老叶:哦,我不定……可以当个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