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条腿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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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以汀留院观察了一晚, 检查报告都没问题后,第二天出院。秦礼因本身没有大碍,当晚就回酒店休息了。他们队还有黄冠需要继续比赛, 老黄他们得在大本营守着, 杜孑宇派了何聪把他们送到酒店, 顺便给江时烈找回了拐杖。

    何聪作为行政主管,对内后勤一手包,安排得妥妥帖帖。他是个极会看眼色的,接上他们后, 见江时烈正在核对医生给周以汀开的药,顺口来了句:“烈总太细心了, 上次周中暑,一眼就瞧出来了,让我立刻备药。”

    何聪以为那时候俩人就已经在暧昧,很自然地替他们家老大爆了料。

    周以汀愣了下, 很快想起上一次在南山, 她第一次征战, 被烈日烤得快要脱水的时候, 何聪给她送来了防暑的药。

    她有过不切实际的猜想, 难道真的是江时烈关照的吗?

    周以汀偏过头去看某人,某人正撑着脑袋看窗外。

    果然, 天之骄子不适应当面肉麻。

    回到酒店, 江时烈自然是陪着周以汀回房, 这个时间车队还在比赛, 周以汀既然身体没有大碍,很想去现场观赛,算回来洗漱一下, 换身衣服,再出发。

    她的手不方便,江时烈替她准备衣物,姑娘坐在沙发上,瞧着自家男人帮她从行李箱里找出内衣,猛地脸一红,跑过去按住他的手。

    周以汀镇定地举起左手:“我自己来,我一只手能行。”

    江时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昨晚就拿过了,该看的都看过了。”

    “……”

    江先生好心安抚太太,从她手里拿过垂死挣扎的Bra,淡淡道:“迟早都要看的。”

    Bra从她手中一点点被抽走,最后一刻,她勾住肩带,反问:“是你让何聪给我买的药?”

    江时烈一愣。

    周以汀举一反三的能力在此处体现了出来:“再早些时候,我不心在饭局上吃了鸡蛋过敏,也是你让准备的过敏药?”

    她也有办法叫他不好意思。

    然而,让周以汀没想到的是,江时烈很坦然地承认了:“是。”

    周以汀不太能理解:“你那时候没想着要报复我吗?”

    他目光平静,直言:“有。”

    周以汀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

    江时烈继续替她整理衣物,不紧不慢地:“最初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周以汀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他表情,有点认真,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不是圣人,恨过你,想要弄死你的念头一度很强烈。”江时烈把干净衣物放在一个收纳袋里,交给她,若无其事地,“后来见到人,觉得只有把人抓回来,才最解恨。”

    这只是他给她机会的借口。

    他终究是给她留了后路。

    周以汀在寝室的时候,女生彻夜聊过一个话题,所有的藕断丝连都是双方故意找机会旧情复燃,男生比女生更理性,女生可以因为感动而心软,男生若是没有余情,几乎不存在复合的可能。

    “但现在觉得,都不重要了,你平平安安,就够了。”

    他怎么总是用这么平淡的语气出让她心绪起伏的话,周以汀把头靠在他肩上,:“不用你抓,我这辈子都赖着你,给你解恨。还有,我们都会平安一生。”

    两人稍作整顿后,来到车队大本营,秦礼已经在了,而郁穹竟然坐在他旁边,加上周以汀和江时烈的到来。

    这四人在一处,关系谱较两个月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他人见到江时烈和周以汀进来,能够明显感到大家不成熟的演技生硬又好笑,明明很想看他们一眼,又怕自己多看着一眼工作就没了,一个个都乖乖盯着屏幕。

    车队里大多数是新人,对过往的恩怨只是耳闻,最多吐槽两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对这次劲爆的消息产生强烈的抵触。消息传得很快,曾经为江时烈愤懑过的兄弟,甚至会心生一种背叛感,有人会把这个当笑话看,有人会觉得江时烈愚蠢,一个跟头栽两次,有人会为当初站队的自己不值。

    甚至有人发来消息他要是他真跟周以汀在一起,就是丢了圈子人的脸,不是兄弟。

    他心平气和地看完消息,一笑了之,这些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感谢当初相信他的兄弟,但是,他们并不能替他做选择,他们更不知道他在她身上感受到对破碎世界的倔强、不屈、救赎,与他对生命的认知完美契合,她只为他展露出来的可爱、柔软、羞涩,是他对爱这个词的首次心动。

    江时烈把那些噪音全部屏蔽。

    郁穹见到周以汀,连忙抓过她的手,从上到下量了一遍:“我的汀宝,我给你发消息,见你没回,急死我了,你要是有事,我怎么跟你一寝室姐妹交代……”

    感觉到后背发凉,郁穹本能地接收到危险信号,当机立断松开手,改口重新了一遍:“周,你已经没事了吗?”

    江时烈从他身旁走过,平淡无奇地跟他了个招呼,郁穹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声江总。

    周以汀突然很可怜郁穹,孩子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生活压力。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手腕有点扭伤,养一养就好了,昨晚在医院很早就休息了,没看手机。”她看向秦礼,“秦少,谢谢你,要不是你在那一刻护住我,我可能会伤得更重。”

    他温和地笑了下:“我们是搭档,什么见外的话。”

    秦礼自己也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这次意外很有可能导致他退出年度积分冠军的角逐,不得不,太过遗憾。

    “现在前三是莫非、张将、约翰斯,连天退赛了?”江时烈看着最新的排名问道。

    老黄推了把眼镜,解释:“今天一早出发后就退赛了,是突发性肠胃炎。不仅是他,张将昨天最后也没能完成全部赛程,这对秦少是好事,竞争对手都出了状况,大家就又回到一条起跑线。”

    江时烈若有所思地看了会,手指在一个个名字后划过,回过头找杜孑宇,了个手势,两人走到外面。

    杜孑宇开口第一句就是:“公事私事?”

    江时烈挑眉:“有差别?”

    杜孑宇双手插兜:“私事我不干涉,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总得给我个时间缓冲,要我叫她嫂子,死我都叫不出口。公事么,你直接。”

    “算公事也算私事。”

    “……你搞我是吧。”杜孑宇摸出一根烟,他实在是憋得慌。

    然而,江时烈下一句话直击他的灵魂:“我这条腿的债,也该讨回来了。”

    “阿烈……”杜孑宇差点把烟咬断,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是觉得这次的事故,也是蓄谋?”

    他昨天确实被吓到了,脑海里不断回放当年他出事故的画面,那些不完整却触目惊心的片段,他不想她也经历一次。这一次的意外,把他心底快要平复的怒火完全勾了起来。

    从他这里偷走的五年,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不管是不是,这次我都要他死。”江时烈语气平淡,却字字暗藏杀意,“上次那个对周以汀发难的记者开口了吗?”

    “他不,老子就找人盯着。”杜孑宇冷哼一声,“这个垃圾,要不是你要我忍着,老子早翻脸了。你家里查得怎么样了?”

    江时烈眯起眼,望着连成线的雨帘:“差不多了。”

    冬雨滂沛,山丘缅渺,但愿借着这场雨,让混沌的空气清朗起来。

    一天的比赛落下帷幕,只是这一次的比赛出现了太多爆点,按照无良媒体的标题党,前有胡莫凡加入比赛,势要夺冠,后有车队事故,差点翻车殒命,最后连胜将军,魅力消失,黯然退场。

    CB车队虽然折损了王牌,但将拿出了敢敢拼的精神,在各个车手均有意外的情况下,竟然脱颖而出,拿到了第四,算是意外之喜。

    而上面这些都不是最为劲爆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陷入最沉默的惊叫,是另一件大事:烈爷疑似卷土重来。曾经赛道的天之骄子,再次飞扬驰骋,有目击者亲眼看到他驾驶车辆,并且水平依旧,关于他腿部重伤残疾,终生无法开车的谣言不攻自破。

    CB车队对于江时烈的保护可以做到了极致,关于他腿伤的事,始终保持缄默,不论外界如何探,队里守口如瓶,对于媒体揣测的不实内容,他们从不急于争辩,这就导致了江时烈这条腿废掉的消息一点点扩散,加上他再没有在人前开过车,多年下来竟不知不觉被盖棺定论。

    所以,当看到他驾车的身影,所有人都久久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以汀昨日受伤,一直没机会看手机,今日各渠道消息爆炸,媒体行业的兄弟姐妹蜂拥而至,都想从CB这拿第一手消息,就连莫非都发来消息问她:江时烈下场了?

    她盯着微信看了半天,默默发了个问号过去。

    非非:你的合法丈夫,有人昨天看到他亲自开车去到事故现场。

    三点水:!!!!!!!!!!!!!!!

    非非:都疯了,全在问他是不是要复出了。

    周以汀不可置信,登时站了起来,大脑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眩晕,过度惊喜后,她很快冷静下来,江时烈没跟她这事,还是要问他本人,于是,她情绪难耐地开始寻找他的踪影。

    正好,江时烈和杜孑宇完话,从不远处走回来。

    杜孑宇目瞪口呆地看到姑娘像一只扑棱的鸟,飞也似的冲江时烈跑来,江时烈抬头看到她,瞬间意识到什么,站在原地朝她张开双臂。

    下一秒,周以汀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很久很久很久,他们没有尝试这样夸张的拥抱,只有紧紧相拥,最大面积的碰触,才能将溢满的喜欢传递给对方。

    她的右手腕缠着绷带,江时烈怕她不心受力,连忙用力托住她的两条腿,不让她掉下来。

    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他,颊边微红,发自心底的兴奋令视线变得炙热,烫在在他的心底:“你能开车了?”

    江时烈抱着她跟过去一样,慢慢在原地晃着圈,昨天的那一幕,他自己都还处于无法相信的状态。其实,章医生早就过,他需要一个契机去克服心魔,但他们找了很久,就是不知道他的心魔是什么。起初大家以为是对事故的恐惧,害怕永远无法开车的未知,但这些并不是最底层的问题,他害怕的是,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人,真的是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他看到她激动,忍不住跟着一起微笑:“算是吧。但只是能开罢了,还差得远。”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美妙的回答,她甚至荒谬地想着,让她这只手断了换回他的一条腿,她都心甘情愿。

    周以汀紧紧搂着他,呼吸起伏,久久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只要你能开车,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江时烈咬了下她的耳朵,声凶她:“什么傻话。”

    周以汀才不怕他,她现在已经高兴飘了:“我好高兴,我家叔叔又能开车了。”

    杜孑宇已经酸成一坛老醋,他从未见过江时烈这样宠溺的模样,那些暴躁、孤冷、淡漠统统从他身上消失。

    一帮傻子已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老大在他们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冷静自持,专业天花板,女人什么的,不存在的。他们谈不上恋爱,最大的心理安慰就是:咱们这么英俊无敌的老大都还单身,我们这些狗不应该单着吗?

    现在,老大抛弃了他们,还甩开他们一大截。

    郁穹的身份猛然尴尬起来,当初戴着未婚夫的帽子,现在俨然变成了一顶绿帽,面对锅子这帮子怜悯的目光,郁穹欲哭无泪,明示暗示那不过是个玩笑,他就是帮周以汀挡烂桃花的。锅子一副我明白的表情,郁穹恨不能骂出口:你他妈真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