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侍郎家的村姑少奶奶1 正面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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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宁四年,宝坪县。

    一夜春雨惊雷过后,原本就阴暗潮湿的后罩房更是添了一层萧瑟。

    在最西边那个屋里,穿越而来的林芊眠蹙着眉,将醒未醒,仍深陷在梦里。

    尽管在地神殿里林芊眠已经听钱芊芊了自己的故事,可是真当她在梦里过了一遍钱芊芊的人生时,仍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林芊眠在梦里眼睁睁看着钱芊芊被严家人按了个私通的罪名沉了湖,一层层漫上来的湖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岸上人各个笑得开怀,只有钱芊芊渐渐没了气息。

    明明是个看客,可涌上来的窒息感却那么真实,林芊眠猛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黄土墙,方桌,两个条凳支着的一个五斗柜,还有身下这用几根木头搭起来的架子床。

    林芊眠暗道了声幸好,溯洄组把她送回了钱芊芊刚嫁进严家三个月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按照记忆,这是严家的后罩房。

    钱芊芊的夫君,严家长子严固卿,心眼里瞧不上这个村姑,可又不敢违抗父母之命抗婚,只好一成亲就以要刻苦读书为借口,把钱芊芊赶到这个阴冷潮湿,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阳光的房间住着。

    林芊眠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揉揉脸,在心里默念了一声我是钱芊芊,披着衣服下了床。

    应该是生物钟使然,这具身体醒得很早,在这个初春的时候,外面刚刚有一层蒙蒙的亮,前院很安静。

    按照惯例,在这个院子里,应该是钱芊芊第一个起来的。

    可是,现在她,偏不!

    换了芯儿的钱芊芊了套军体拳发汗,然后找了纸笔坐在桌边,开始沉思。

    严家人是为了钱家的钱和乡绅地位才娶的钱芊芊,可是严固卿对她不好,心里一直惦记着白月光王灵儿,一旦回了京城,这俩人就会搞到一起去。

    严家二儿子严益鹏就是个流氓,而且对待钱芊芊也是流里流气不怀好意,就是他找人把钱芊芊沉了湖,还有那个在一旁煽风点火的严宝荷。

    一起这个,林芊眠想起来两个重要人物,也是严家混得风生水起的关键。

    这头一个就是平威侯端木亭,在钱芊芊的记忆里,这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她和严家人出门上香的时候,被一只兔子引着救了一个黑衣人,钱芊芊胆子,立刻就告诉了婆婆刘氏,还被刘氏大骂了一通。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了,那个黑衣人成了京城的平威侯,而救他的人则变成了严宝荷。

    正因为有了他,严家才能重新回到京城。

    钱芊芊顺着思路写了满满一页纸,轻轻一弹,脸上露出了抹笑,这救人的大功德,还是她自己来吧。

    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严固卿的书童洗笔有些奇怪,往常都是大少奶奶一早起来端着洗脸水到大少爷房前叫起,怎么今天日头都老高了,还没个动静呢。

    再一细听,东厢房的大少爷已经在床上开始烙饼了。

    洗笔暗自叫了声倒霉,爬起来不情愿地去伺候严固卿。

    今天严家人早起的原因出奇的一致,饿醒的。

    没了钱芊芊摸黑早起做的早饭,还有送到手边的热水,被伺候了三个月的严家人今天浑身不自在。

    严老大人严律明一起来自己摸了银子出门吃火烧去了,严夫人刘氏派婆子出门买了些软馍,正带着女儿严宝荷在房里吃着。

    原先,严家也是有一个伙房婆子的,可是后来钱芊芊嫁了进来,人勤,手巧,那个婆子就被精细算的刘氏辞了。

    严家的活儿基本上就由钱芊芊和家里的五个下人分着做了。这钱芊芊一撂挑子,严家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娘,软馍没味,我也想吃火烧。”

    严家女儿严宝荷年方十六,随了严家人的长相,细长眼,鹅蛋脸,模样倒是中上,可惜养得有些娇惯,脸上总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样貌的折扣。

    严宝荷把手里的软馍一扔,缠着刘氏要好吃的。

    刘氏这边也在使劲儿吞馍呢,被女儿一拽,差点噎住,干瘦的手一阵捋,这才顺了气:“先吃这个,饷午叫你嫂子给你做,你想吃什么做什么。”

    “她算什么嫂子!”

    严宝荷和她哥哥一样,瞧不上那个村姑,可一起这个,她又想起来了,“娘,我就那个村姑装模做样的,这才几天啊,就忍不住露馅儿了吧。”

    短短的一句话,严宝荷翻了好几个白眼,得刘氏心里也犯了嘀咕。

    “你嫂子她…”

    那母女着话,后罩房里的钱芊芊已经收拾妥当了。

    这个四合院是严律明被罢官后,在老家宝坪县置办的。不大,就是一进加个后罩房。钱芊芊几步就走到了正房门口,隔着门帘,正听到刘氏和严宝荷在议论自己。

    听上几句,钱芊芊微微一笑,捂着胸口使劲儿咳嗽了两声,房里立刻没动静了。

    “婆婆,我来请安了。”钱芊芊哑着嗓子在门口了一声。

    屋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一进屋,钱芊芊就看到了空无一物的圆桌,还有白墙和屋子里的摆设,看样子,严家并不穷,起码人家没亏待自己。

    钱芊芊向刘氏行了个礼,顺势就坐在了桌旁。那动作流畅得,叫严宝荷又翻了个白眼。

    趁这空,钱芊芊观察了下刘氏母女,身上穿着罗,头上带着钗,倒是气派。虽自己身上穿的也不差,可惜这是娘家的陪嫁,嫁进来之后严家还没给她做过衣服呢。

    钱芊芊进来也不话,一双眼睛倒是比平时亮了许多,就这么大咧咧地看着刘氏,看得她怪不自在的。

    “芊芊,你今儿起晚了。”

    钱芊芊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刘氏这么一问,她捂着胸口又咳了一声,“婆婆,我那屋实在阴寒,我好像是着了凉,身上也乏得难受。”

    完,又咳了两声。

    “病了就回房休息去。”刘氏皱着眉了一句,压根没提请大夫的话。

    钱芊芊早就知道会这样,她拿手帕捂着嘴,硬是憋起了一眼的水汽,直直地看向了刘氏,“婆婆,我想回趟少河村。”

    少河村是钱芊芊的娘家。

    “你…”

    刘氏直觉钱芊芊是回去告状的,转念一想,这媳妇性子软绵,嫁进来这都三个月了,她也没和家里什么,想来就是病得狠了,想回家瞧大夫去,也好,正好省了银钱。

    “那你就回去吧,叫上固卿陪你一起去?”

    刘氏话一出口,严宝荷就在背后使劲拽她袖子。

    钱芊芊也顿了一下,可抬头一看刘氏母女的神色,就知道她这话不真。

    你不真,我不诚,正好。

    “不用了婆婆,固卿要温书,万万不可扰了他,只是…”钱芊芊低着头,咳了两声,“只是我成婚以来,这还是第二次回娘家,空着手…”

    钱芊芊低着头,正好能看到严宝荷气得直绞手里的帕子。

    这是钱芊芊头一次向刘氏提要求,刘氏听得一愣,深坳的眼睛使劲儿在她身上看了个来回,没有出声。

    钱芊芊咬了下舌尖,眼眶更红了,“婆婆,其实这银钱合该我自个儿出,我嫁妆里也有些银子。”

    钱芊芊的嫁妆早就被刘氏收走了,好些摆件就在她身后的柜子上摆着呢,还有一些大概在严宝荷的嫁妆箱笼里。这是严家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可惜原先的钱芊芊也只是心里别扭了一下,从没过什么。

    刘氏看着眼前这个人,还是原先轻声低语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可是一大早贪睡不,还头一次起嫁妆的主意来了。刘氏觉得一阵心烦,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了钱芊芊。

    “你还,哪会管这些,娘帮你攒着。”

    目的达到。

    钱芊芊捏起银子就攥在了手里,“婆婆,那我就先走了。”

    刘氏眼睛随着那银子转了一圈,才移到钱芊芊脸上,“代我向亲家问好,回去路远,你雇个车也使得。”

    “婆婆,雇车这钱就不够了,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我走着回去。我想好了,这回多住几天,现在刚开春,地里有活,我还能帮着搭把手。”

    钱芊芊原先最怕提起家里的事儿,怕严家人嫌弃她是泥地里出来的,可是现在她不怕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比他们这一家子吃媳妇嫁妆的好啊。

    钱芊芊不过就是想给抠搜的刘氏添点恶心,这目的达到了,她就背也不弯了,头也不低了,昂着头,瞪着一双锃亮的眼睛盯着刘氏,等着她的答复。

    刘氏被看着愈加不自在,也没深究,点点头,同意了。

    钱芊芊行了个礼,出了房门,连个正眼也没给严宝荷。

    果然,她手里的门帘还没放下,就听到了严宝荷气急败坏的声音。

    “娘,你看看她像个什么样子,就是想回娘家躲懒去,张嘴钱闭嘴钱,还地里有活,村姑就是村姑,上不得台面,哪儿有灵儿姐姐好……”

    严宝荷后面的话被门帘挡住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不过钱芊芊可不在乎,爱什么什么去,反正她是不用睡那个凉屋子当老妈子了。

    是回娘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钱芊芊出了正房,直奔大门而去,至于东厢房那个晃来晃去的做作身影,她压根看都没看一眼。

    结果一出门,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就撞了过来。

    “哟,嫂子,你这是去哪儿啊?”

    来人是故意撞上来的,得亏钱芊芊机敏,迅速向后一闪,否则就要被他撞个满怀了。

    对面的人没想到钱芊芊会躲开,脚下一个踉跄,头直直磕向大门,咚得一声,疼得他捂着额头直抽气。

    一听这声音,钱芊芊就知道了,这是严家老二严益鹏,准是和狐朋狗友在外面闲逛了一夜,才回家。

    “益鹏,你可得心了。”

    钱芊芊看着窝在门边面色绯红的严益鹏,诚心诚意地了一句,不管他反应,径直走了。

    这个严益鹏自幼不喜读书,等来了宝坪县更是浪荡得如鱼得水,认识了一群不务正业的朋友,天天走街串巷夜不归宿,而且他看钱芊芊的眼神一直不对,流里流气中带着邪性。

    原先的钱芊芊见了他都是躲着走的,生怕落进他眼里,惹了是非,他哪见过钱芊芊话这么硬气的时候,捂着额头的严益鹏看着走远了的钱芊芊,竟发起呆来。

    钱芊芊可没长后眼,她按照昨夜硬塞进脑子里的记忆,拐到了大东街,拿着那块碎银子,给钱家父母买了些膏药,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腿都不好。再贵的也买不起了,还剩下几个大子儿,钱芊芊直接在摊子上买了些块糖和瓜子,纸包一包,拎着就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