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辩的后果 徐元梦
秋高气爽, 康熙心情不错带诸皇子瀛台游玩,同去的还有尚书房几位师傅。
骑马、射箭、火铳的使用,好为人师的康熙一个一个指点。
火铳的后作力震得整个手发麻, 胤祚对火铳的使用比射箭更上心。
其他阿哥拉开阵仗,表现出最为优秀的一面, 期许能够得到皇阿玛的称赞。
师傅干巴巴的站着, 康熙一眼望去突然心血来潮, “尔等亦可给阿哥们做出表率。”
耿介拿眼角余光瞄身边的徐元梦,朝马匹所在的方向微抬下巴。
徐元梦不想动,年纪大了越发懒散, 然皇命不敢违,点了点头回应。
顾八代跟在两人身后,选了一匹马上去,抬手接过太监递来的弓箭,试着拉满弓弦。
其他阿哥停下来去看师傅们的表现,上马的姿势一个比一个慢腾腾,看了格外着急。
胤祚完最后一发子弹,发烫的火铳交给身边的顾生,“没有改良的新样式?”大家伙拿在手里不方便。
“奴才不知, 得问火器营那边。”顾生如实回答。
胤祚提出:“问问洋人,看谁有改造的本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想到康熙二十八年的尼布楚条约,有必要将武力值提升到最高点, 胤祚记在心里, 明日问问在职的洋大臣。
顾生没接话,做主的是皇上,上报六阿哥的想法到是可以。
顾八代拉开弓, 十射七中,自嘲道:“上了年纪手生了。”自找台阶下。
耿介十射五中,有两箭直接落空掉到地上。
有前两位同僚铺垫,徐元梦的箭术更为差强人意,十射中三且都不在靶心,差到了极点。
康熙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都是阿哥们的师傅,居然就这点水平,纯粹误人子弟。
耿介、顾八代还能勉勉强强,有个最差的徐元梦比着,康熙认为后者压根在敷衍了事没放在心上。
连表率都做不到,康熙火气一下子上来。
靶心都没中,连最的老八都不如,康熙觉得师傅当得不称职,对徐元梦大失所望。
“身为满八旗成员,竟然连靶心都不中!”康熙训斥徐元梦,丢尽了满人的脸面。
“尔等皆是皇子师傅!”这般表现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这三人还是康熙钦点的皇子师,不悦已达顶点。
三人下马跪在地上,徐元梦觉得委屈,开口辩解了一句。
“奴才多年来一直从事文职,骑马射箭一来无暇勤练,二来确实派不上用场,加之年纪一把心有余力不足。”
康熙闻言大为震怒:“空有学识四体不全,哪一个满人如你这般?”居然自辩?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知错不敢张口狡辩,康熙不能容,“来人,就地杖责五十!”
“皇上!”徐元梦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皇上息怒。”顾八代磕头求情,五十大板下去要人命啊!
徐元梦愕然,他只是了实话没别的,怎么就触及了皇上的底线?
被按在长凳上,厚厚的板子重重的落下,痛楚中的徐元梦恍然大悟。
他不该顶撞皇上,当时脑袋一热把委屈吐露,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冷汗淋漓痛苦的大叫,徐元梦求道:“皇上开恩,奴才知错了。”
康熙不喜不求上进之人,满人是马背上夺得天下,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能省则省能懒则懒,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越想越火大,康熙这口恶气未因杖责消退半分。
阿哥们看傻了眼,太子冷笑一瞬,丝毫没有上前求情的意思。
胤祚清楚历史上有过眼前事的描述,只不过略有出入。
史料中记载,徐元梦连弓都拉不开,不配为师,又因开口辩驳令康熙极为不悦。
胤祚只记得一句:徐元梦奏辩,上益怒,命扑之,创。
十板子下去,徐元梦皮开肉绽,声音嘶哑痛呼不断。
顾八代、耿介冷汗沁出,颇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要不是徐元梦比他二人差,受刑被训斥的就会是他们。
“皇上息怒。”顾八代着求情的话,越发感到悲凉加身,没有一位阿哥站出来求情。
耿介只要一想到日后教导太子的人少了一个,顿时寒从脚下起,想要赶快脱离师傅一职,心有戚戚焉。
“皇阿玛。”胤禛实在不忍心,刚一开口下文截断。
康熙犹记得对奴才比亲兄弟更上心的老四,这一开口直接捅了马蜂窝。
太子都不曾开口求情,老四逞哪门子英雄好汉?徐元梦可是太子的师傅,老四恻隐之心未免用错了地方!
康熙怒火由此愈演愈烈,下令:“籍其家,戍其父母!”
徐元梦如坠冰窟,深刻感受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豆大的冷汗滑落眼角,刺得眼睛生疼。
“皇上!”顾八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元梦挨一顿不够,不仅抄家还祸及父母发配冲军!
“皇阿玛。”是不是太过了?胤禛心中所思不由自主流露出来。
康熙火冒三丈:“谁求情,同罪论处。”
太子只当看了一出戏,才不管徐元梦是不是他的师傅,该不该受如此严重的惩处,随驾回宫。
顾生的目光扫过众位阿哥,捕捉到不同的变化。
胤祚低叹:“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
徐元梦摊上了不把老师当人看的康熙和太子,铁定要吃大亏。
可怜之人有时候必有可恨之处,胤祚不会开口,太子都不急,他可不是瞎逞能反刺激得康熙不满高涨的老四。
收买人心的手段,大多数人会如此评判,至于老四有没有这样的算,胤祚了不算。
出来玩一趟不消停,胤祚跟着回宫。
徐元梦万念俱灰昏死过去,侍卫将人送到宫外,通知徐家人抬回去。
夜深人静时,康熙仔细回顾白天之事,认为整件事草率了,徐元梦不是一无事处的草包,文官大多疏忽了骑射,不是不可原谅。
“命太医去徐府医治徐元梦。”康熙思来想去补了一句,“太子读书不能耽搁。”
“嗻。”梁九功替徐大人掬了一把同情泪,伤势肯定不轻,明早带病给太子上课能行?
徐府,徐元梦见到宫中的太医,最为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官职保住了,而是他年迈的父母,明日一早就要被发配到苦寒之地。
太医用最好的伤药医治徐大人,拟了药方针对伤口引起的烧热。
翌日,空气中弥漫着水气,胤祚收拾妥当问:“下雨了?”
“是,轿子已经在外候着。”伞会淋湿,六阿哥若是因此患病,身边服侍的奴才一个都逃不掉,顾生把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帖。
雨不大,上了轿子,胤祚第一次坐,掀开帘子赏雨。
徐元梦未去尚书房上课,而是跪在乾清宫外已有一个时辰,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是否开裂渗血。
徐元梦嚎啕大哭,恳求皇上网开一面放过他年迈的父母。
“奴才奉职无状罪该万死,家父为官一生廉洁,官途数十载家产不及五百金请皇上明查。现下父母均已年迈有疾,奴才正当壮年,请皇上下旨让奴才代替父母去黑龙江,还可以披甲效力。”
侍卫哪里敢管,更无人前去禀报。
徐元梦反反复复着同样的话,恳请皇上怜悯,滂沱大雨突然加身,透骨的寒意散开。
雨水随风灌入轿内,胤祚放下掀起的帘子,影影绰绰的呜咽声入耳。
“谁在哭?”问完胤祚忽然想起个人,一时恍然。
雨下的很大风刮得也急,顾生手中的伞成了摆设,不住淋了一身。
“应该是徐大人。”顾生眨了眨眼睛望向雨中的背影回道。
胤祚嗯了一声,没再过问。
到了尚书房门前,顾生掀开轿帘,“六阿哥心脚下。”头顶的伞挪过去。
上台阶的几步距离,胤祚衣服下摆沾到鞋子溅起的泥水。
顾生去旁边的耳房歇脚,站在门边望向远处的徐大人,同情仅仅一瞬。
顾八代无心讲课,心神全被同僚悲怆的哭求声引去。
胤禛几次张嘴想提醒,话到嘴边不知道从何起。
“顾师傅?”胤禛搁下手中笔,拿起写好的大字递过去。
顾八代回魂,压下心底纷杂的情绪,接过大字看后称赞四阿哥字写得有进步。
负责教导太子的耿介孤零零的站着,思绪早已不在尚书房,总是不自觉的望向窗外。
徐元梦的惨状让耿介深刻意识到孤立无援的悲哀。
今早他便求了太子,徐元梦虽有过错祸不及父母,能否放其一马?耿介得到的回答是,一记极冷的轻蔑,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耿介思来想去,终究碍于种种因素放弃徐元梦。
午膳过后,外面雨一直再下,下午的骑射课取消。
顾八代坐不住了,无论是否出于私心,亦或是同僚之谊,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顾师傅!”胤禛没能拉住急匆匆跑出去的人。
胤禔多了句嘴:“徐元梦一大早跪在乾清宫外,年纪一大把了伤还没好,太子不觉得可怜?”
太子似笑非笑道:“大哥若有意见,可以去替徐元梦求情。”
胤禔脸色一僵,他去求情算谁的功劳?
“徐元梦不是你的师傅?”胤禔沾手怕烫秃噜皮,昨天老四又不是没求过,结果什么样大家可都有目共睹。
“公然顶撞皇阿玛,为失利找借口,我可不敢让这种人做师傅。”太子早就想换掉徐元梦,连耿介都看不顺眼。
“真无情。”胤禔讽刺了一句,收拾东西走人。
胤祚出了尚书房,站在廊下望向远方,看着老大所乘坐的轿子往乾清宫方向去了。
“蠢货!”妥妥收买人心去了,也不知道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胤祚无语。
顾生抓住重心:“徐大人的父母已经带着枷锁上路了,要追只能在今日。”
胤祚目光收回落在顾生脸上:“你希望我去好话?”
“奴才不敢。”顾生哪里能替六阿哥做主。
“一个顾八代一个大哥,若这两人的分量还不够。”胤祚返回门口转身朝尚书房里喊了一句。
“徐元梦的人缘看起来不错,先是顾八代,后是大哥,不知最终能不能得偿所愿?”
“反了天了!皇阿玛的命令都敢违抗!”太子怒火中烧,手中的笔重重的摔在桌上,溅得到处是墨点。
其他阿哥面面相觑,大哥不是不管闲事,怎么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偏偏跟太子唱反调?
难不成是想在皇阿玛面前彰显宽和大度?几位阿哥平静的心鼓噪。
“去?”八阿哥一向紧随大哥的脚步,着就往外面走。
胤祉、胤禛不动声色瞥了太子一眼,各有各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