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两难 办法
佟国维火急火燎赶回来, 一进大门奴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径自往正厅走去,眼前一幕惊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栽倒在地。
踉跄几步站稳, 入目的是儿子的脚,佟国维冲着屋内始作俑者怒吼:“住手, 停下, 宁郡王这是何意!”
“公然迫害朝廷命官不怕皇上知晓降罪!”佟国维眼看情势极转直下, 对宁郡王口诛笔伐。
卫冬动作麻利的缠完一只脚,站起身截断佟国维的话,道出前因后果。
“那两名女子, 是送给宁郡王夜里暖脚用的,隆科多大人丢下人就走,没给拒绝的机会。”卫冬当时拦不住走就走的隆科多,又因前两日皇上问及宁郡王的身体,有另赐婚的算,刚好便用两女试探虚实,岂料搬起石头砸了脚。
此事确实是隆科多做得过火了,送礼送女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佟国维多少能猜到儿子的用意, 除了奚落宁郡王以外,更多的是毁了其名声, 不好再挑世家女婚配,断了增加底气的机会。
做法十分拙劣, 佟国维再气事已至此, 亲疏远近分得清。
胤祚接住掉下来的苹果,漫不经心道:“崇德三年,清太宗皇太极下令禁止妇女束发裹足, 顺治十七年,规定有抗旨缠足者,其夫或父杖八十流三千里,康熙三年再申前令,没有喜好就不会有畸形的审美,我只是让喜好之人看清楚赞美之下真正的丑陋,同样不经他人苦怎知他人痛。”律法摆出来,白纸黑字存在毋庸置疑。
卫冬、布木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都能借律法堵佟国维的驳斥,牛!
佟国维张了张嘴不出反驳之词,宁郡王拿律例事无从下口。
“到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胤祚敢做就有百种正当理由堵上悠悠众口,“大清律,禁止官员狎妓、宿娼者杖六十,革职罢役。”
佟国维刚想驳斥,就听宁郡王接着道:“脚者原是娼\妓之流始之,以脚鞋玩‘行酒’游戏,并以此探讨脚当作学问来做,不嫌耗时不惜笔墨,以妓鞋置酒传饮,鞋杯行酒仍在流传,有没有去过一查便知。”
无言以对!佟国维见识到宁郡王的口才,果然巧舌如簧令人瞠目结舌!
“两个瘦马罢了,不喜扔了杀了卖了皆可,宁郡王毁了隆科多双脚欺人太甚!”佟国维已经想好到皇上面前告一状,讨回公道。
苹果抛到半空一枪崩掉,胤祚阴测测的看向佟国维笑道:“胤禛的舅舅,敢大言不惭的我与佟家是一家,奴才和主子高低不分,只这一点诛佟家九族不为过。”
佟国维震惊当场,扭头怒视一脸冷汗满是惊惧的降科多,这种话也敢乱,不要命了!
隆科多后悔死了,都怪一时嘴快,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谁能想象宁郡王不按常理行事,让他栽了个大跟头,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枪口指向佟国维,等着对方摇唇鼓舌驳斥,胤祚笑得邪恶,“马齐已经退出朝堂,以我之见庞大如佟家,不该一家独大才是,朝局重在平衡。”他可不怕事情捅到康熙面前。
佟国维瞬间卡壳,他以为不过是的龌龊,怎料牵扯上了朝局,瞧了宁郡王,确实如其所言,闹到皇上面前讨不了好的只怕是佟家,大意了!
心绪起伏不定,摆在面前的是死局,佟国维深深感受到进退两难的苦楚。
“要怎样你才肯适可而止?”最好平息此事,这口怨气只能落了牙和血吞,佟国维自我安慰,好在他不缺儿子,挑个能用的顶了隆科多的位置,保住佟家是真。
“少来烦我,各种意义上。”胤祚丢下这句话抬脚走人。
布木、卫冬等人跟上,今天实在是太震撼了,对那些喜好脚女人的同类感到悲哀。
坐进马车中,胤祚心情仍旧不畅,命卫冬:“你去散布,但凡有人喜欢脚女人,按律都当狎\妓处置,冥顽不灵者隆科多就是最典型的前车之鉴。”
卫冬脑子转得飞快:“那万一这些脚女人被赶出家门或是发卖到别处,又是一出出人间惨剧。”对宁郡王的名声只有坏处。
“不妥的地方还用我教?”胤祚一记眼刀飞出。
“奴才明白。”卫冬吓死了,立刻折回降科多家中将两名露过脚的瘦马带走,反正留下两人必死无疑,就当是发善心废物利用,向外宣扬脚不是美而是丑,相信有脑子的人一定会改过自新放弃怪异的癖好。
裹脚之痛看着就心惊肉跳,还好他是满人日后若有了女儿也不必受这份罪,百姓多愚昧是该好好教化,解救女子于苦难。
就像宁郡王头发长了一定会剃一样,已经有不少人学着留寸头,上行下效只要皇上默许,改变只是时间问题。
没多久隆科多被宁郡王整治,双脚尽废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巷,随后又听闻脚女人的真实面目,震动每一个所见之人。
胤祚没回府直接进宫,事情闹得这么大该给出一个解释,极有自知之明的向康熙报备。
御书房外遇见前来禀事的老四,胤祚连个眼神都没给,径自入内跪下行礼。
康熙刚听胤祚把隆科多废了,手段极其残忍性质十分恶劣。见到正主一茶杯砸过去,“谁给你的胆子,朝廷命官都敢无旨下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胤祚向一侧挪了挪,避开砸下来的茶盏,理直气壮道:“儿臣一向按照律例行事,从未行差踏错。”死不承认借题发挥废掉老四日后的倚仗。
砰,杯碎瓷飞,刚好就在跪下的胤禛脚边,飞快的抬手挡了一下,差点被碎瓷伤到眼睛。
梁九功赶紧将地上的瓷片清理干净,万一误伤又是奴才之过,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律例?”康熙冷意森森,“从头到尾背一遍给朕听听,错一个字五十大板。”虽然佟国维未进宫告状,事实胜于雄辩,总要给一个交待。
胤禛心中暗恨,隆科多被老六所害,日后佟家必会远着他,助力就这么没了,恨得他杀人的心暴起。
胤祚抬头看向康熙,明白了,佟国维暂时还有用,委屈的只能是他,五十大板不会要人命,可这伤落在身上便耻辱,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不就是背律例,胤祚深吸一口气,先将官员狎\妓的禁令背出,然后是关于脚的惩处条规,追溯到皇太极时期,最后从头开始背。
之所以有恃无恐,胤祚早在以前尚书房混日子时,便对大清律例好奇不已,抽空背了一下以免日后犯错被人拿捏住把柄,无比庆幸当时的做法,如今这不就派上了用场,没人能给他气受。
康熙、胤禛没想到胤祚真能背出来,一条条一句句吐字清晰条理分明,可见下过苦功。
满腔邪火喷不出咽不下,康熙憋得心脏闷痛,胤祚的倔强总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够了!”康熙怒火中烧,“送两个玩物而已,强词夺理太让朕失望了!”哪怕符合律例,突然背着他对隆科多下手本身大错特错。
胤祚淡然一笑,康熙是真的老了,心软了,对老臣对外戚,看来等待静观其变的计划行不通,不破不立妇人之仁的确死得够快。
“隆科多自称儿臣舅舅,儿臣的亲舅舅至今没让在眼皮子底下晃荡过一次,血缘真的很是奇妙。”胤祚自嘲道,“过激与否各自心里都有一杆秤,皇阿玛既然认定我活该,儿臣愿贬为庶民自请离去,天高海阔总有容身之地。”
“混账!”康熙火冒三丈高,指关门外,“滚!”
胤祚垂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儿臣告退。”起身离开令人窒息的皇宫。
胤禛真想让皇阿玛废掉老六,变成庶民滚出京城,然而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雷声大雨点的结束了,哑巴亏隆科多以至于佟家不得不吞下去。
一直看不懂,老六无论做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皇阿玛从未对其下过重手,胤禛费解许久找不到能够解释清楚的答案。
罢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胤禛拉回游移的思绪禀明库银失窃案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
上了马车,胤祚了两个喷嚏,猜可能是康熙在骂他,无所谓,自古皇家之内无父子,豪门之中无兄弟,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康熙定下时限:“务必在半个月内查明真相。”
“儿臣领旨。”胸有成竹的胤禛告退出宫。
事情明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差临门一脚,可惜偏偏不如人意。
太子正准备挖一个坑彻底埋了老六,傍晚接到来自宫外的一封信,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满脸惊慌失措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咚!响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奴才。
“太子?”何柱在门口询问,不确定要不要冒险进去。
太子急得在屋里转圈,“该死!”捞功的大好事转眼变成致他于险境的把柄,上次就因两江盐课一事被皇阿玛敲,这次若真查到他头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案件具体查到何种程度太子现下一无所知,早知道就该时时问询老四进度,哪会如现在这般被动。
匆忙写了一个字条,太子命何柱跑一趟阿哥所亲自交给老四。
何柱离开,抄近路在宫门落锁之前赶到。
太子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下,头向后仰枕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放空思绪,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多做多错不能乱了阵脚。
“大不了都推出去,反正一开始毫不知情,要不是查到头上,那些只知道贪钱的蛀虫不可能这个时候求上门,看来已是走投无路。”
“该死!”太子一拳头砸在椅子扶手上,感觉不到痛已然麻木。
“银子退回去?”太子不想的,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就他手里的这点并非全部,仅仅是孝敬上来的一部分,可见有多人分赃,拔出萝卜带出泥!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子纵是想救,也难在这个节骨眼力挽狂澜,除非皇阿玛先叫停还能有喘息的机会将功补过。
“壮士断腕。”太子心累成灰,“好在老六之前做了件大好事,断了老四后路,没人在背后扶持,可不就得靠他这个太子谋个前程。”
阿哥所,胤禛刚要歇下,见太子身边的奴才前来,一脸郑重的交给他一张字条,等在一侧。
胤禛展开一看,是太子的笔迹,上面的内容令他无所适从,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口才,之前问明明斩钉截铁否认,难不成露了马脚还是留下了毁不掉的证据?不得已才告诉他真相?
太子真的是坑死人不偿命,这让他如何交差?刚应下半个月查明真相这就来当头一棒,脑子嗡嗡的。
“知道了。”能什么?胤禛强作镇定,一边是皇阿玛一边是太子,查出来涉及到太子两头得罪,佟家已然不再帮他,前途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这件事怎么解决是关键,太子的意思是点到为止,将一些贪官推出去挡灾,可皇阿玛不是瞎子,替罪羊中大部分是太子的人,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吃力不讨好,不被太子党一派中的官员所容,哪怕整件事太子提议,架不住太子亲信从中挑拨,他的处境会十分艰难。
皇阿玛一定看得出他有意规避案件的真相,欺君罔上的罪名跑不了,他可没有老六做了错事轻而易举消弥的本事,皇阿玛若因此事对他印象大折扣,以后或许连一个郡王的位置都捞不到。
进退两难,胤禛愁秃头,“库银的追剿一定得办,多少先不论能抵一些功劳,再就是把烫手山芋丢出去。”
“阿嚏,阿嚏!”连几个喷嚏,胤禛立时计上心来,烧了太子写的字条,今晚在书房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