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路上一路疾驰。几个弯过后就将那辆追在后面的车甩掉。

    程阮阮好几次想要开口,但胆大如牛的她面对这种车速也不免慌张。

    她怕一开口影响了旁边人，到时候来个车毁人亡可不是开玩笑。

    用力捏着安全带，她的一对大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前方。

    宁野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向她,看到她一副从未有过的乖巧模样，像只乖顺的鼹鼠宝宝，有点可爱,又有点搞笑。他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不让自己笑出声,接着将车速放缓下来。

    车速放缓,程阮阮整个人松了口气。又不想被旁边的人看不起,这口气就松的格外缓慢。

    过后,她看向宁野,努力维持着一脸淡定：“那些人是我哥生意上得罪的人，他们会追上来吗？”

    宁野再次将车拐了个弯,：“不会。我绕了好几个道。不过保险起见，今天别回去了。”

    不回去去哪里？程阮阮正要开问,眼睛瞥见外面。

    他们此时在二环立交上。立交两边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宁野在这时候回过头来,：“去酒店或是去我家,你选。”

    程阮阮对视着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从未像今天那样深沉，程阮阮隐约感觉,他在向她传递什么讯息。

    这一刻，程阮阮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一颗气泡啵的一下碎裂成五彩斑斓的水分子。

    真不是她爱瞎想,孤男寡女，他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她能不去想吗？

    废了好一番功夫，程阮阮才将自己的视线从他的凝视抽开。

    她看向前面。

    高架桥前面出现分叉,往下走就能重新回到热闹的城市灯火，继续往前开，黑黢黢一片，那是去往宁野家的路。

    两条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这时候，那个问题又一次冒上程阮阮的脑海。

    要试一试吗？

    在后视镜里瞥了眼男人，对方将目光放向了前面，满脸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车的速度几乎以龟速在移动，但很快就要到达分叉口。

    她能思考的时间并不算多。

    在车快要到达路口时，她：“我没带身份证，就去你家吧。”

    又像是掩饰什么，加了一句：“他们应该不会找到那里去。”

    后视镜里，男人的嘴角像是动了一下。须臾，他嗯了一声。

    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车速上升，一路沿着二号路的尽头疾驰而去。

    程阮阮偏开头看向窗外。疾行之下，窗外的灯火变成五颜六色的流线，像游离的花火。她盯着看了一阵，感觉车速似乎比被人追时还要快，抿了抿嘴唇。

    ……

    车很快下了二环立交，灯光一下变得暗淡，道路也崎岖起来。

    再往前驶了一段距离，前面突然出现大片大片的黄色灯光，电线压得很低，烧烤摊上的烟火沿街飘荡，将灯火照得雾蒙蒙的，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吃着烤串，大冬天的，竟然还有人光着膀子。

    一瞬间，他们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程阮阮好奇地按下车窗。一股孜然伴随着辣椒的味道立刻飘过来，她的肚子轻轻叫了一下。

    中午从咖啡店出来到现在，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吃过。

    她对宁野使唤惯了，直接道：“我肚子饿了。”

    宁野：“先回家，我待会出来帮你买。”

    程阮阮刚想就在这吃吧，窗外传来一阵口哨声。

    她温声回头，看到对面两个染着黄头发的男人冲着这边举起酒杯：“美女，来撸串啊！”

    她啧了一声，正想着如何回应，面前的车窗突然往上关闭。

    她回头看向宁野：“你干什么？”

    宁野加快车速，一派正经模样：“味太大。”

    程阮阮哦了一声，不再往车窗外看。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样子像是在吃醋耶。”

    他没回话，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分明紧了紧。

    车拐进一个巷子就停了下来。

    两个人下车。程阮阮今天开车，穿着平底鞋。也许是心理问题，或许是宁野太高，她站在他身边时，总觉得自己过于鸟依人。

    这自然是不符合她的性格的，恰好这时宁野向她伸出手来。

    她一脸奇怪：“干什么？”

    宁野：“巷子里没灯，路不好走。”

    她脖子一梗：“你也太瞧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话刚完，脚下一磕，亏得宁野手快，一把将她捞住，不然肯定摔了。

    她：“……”

    刚嘴硬就被脸，她只能默默任由他牵着了。

    偶尔鸟依人一下也不是不行，她自我催眠。

    宁野的手心握着程阮阮的手背。程阮阮感觉这像家长牵着家里的孩子。正腹诽，他的手很自然翻转了一下，变成了手心扣着她的手心。男人的手又大又暖，手心带着微微的薄茧，磨着她的手心，痒痒的。

    变成牵手了。

    程阮阮怔了怔，不觉抬头去看他。

    宁野走在她前面，她只能看到他高挺的后背。

    她顺着他的脖子往上，以前在网上总是看人长得好看的人后脑勺都是漂亮的，她之前没有这种切实的感受，这会儿看了宁野，才发现这句话是真的。

    长得好看的人，后脑勺都是好看的。

    还有他的耳朵，不知是冷的还是什么，红红的，看起来好好捏的样子。

    程阮阮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向他公司提出让他做他保镖，他当时拒不答应，甚至亲自过来拒绝她。

    当时她兴起，故意逗他，然后他的耳朵也像现在这样，红红的。

    那时候，程阮阮以为这些年没见，他变成了一个一本正经生气都会耳朵红的人，后来相处下来，发现他偶尔也会有活泼，甚至腹黑的时候。

    当然，依旧是当年那个充满韧性，什么东西都不能将他倒的人。

    所以，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程阮阮这人就是这样，洒脱惯了，一旦接受了自己的想法，也就开始顺着这个想法思考问题，不再回避。

    走了一会，宁野停了下来，她很自然停下，思绪也就此住。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面，不知哪里来的一点光照着前面的砖瓦楼房，将盘旋到楼上的铁楼梯照的莹莹发亮。

    他：“我去叫王叔。”

    程阮阮忙道：“不用，我们就从楼梯上去吧。”

    宁野闻言回头看向她，似乎是在考虑这个建议，半晌，点头，：“好。”

    走到楼梯前，他很自然蹲下身来。

    程阮阮看着他的后背，犹豫了。但这一次的犹豫和之前他要背她的犹豫不一样。

    之前考虑的是男女有别，这一次，程阮阮知道，一旦上去，可能就预示了什么。

    宁野蹲在那里，并没有催她，甚至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头看她。他沉默着将后背交给她，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早春的夜风从巷子里吹来，带来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有只狗不知道在哪里拼命叫着，不时还能听到谁家传来的谩骂声……这里实在不算是好的环境，但程阮阮抬头，可以看到冬日天空下满天的星星。一颗颗，明亮又安静。

    还好，还有星星。

    所以，试试吧。

    她终于爬上他的后背，也不忘记像以前那样，上一句：“要是把我摔了，有你好看的。”

    他沉声一笑，起身，：“好。”

    他沿着铁架楼梯往上走，程阮阮匐在他的背上，从他的后脑勺看向他的耳朵。他的耳郭形状明晰，依旧红红的，隔着夜光还能看到细微的绒毛。

    他这个人那么硬，耳朵却看起来格外的软。

    程阮阮想着，终究没忍住伸手捏了上去，比她想象中还要软。

    宁野自然是整个人一僵。

    程阮阮低低的笑：“你的耳朵比你本人可爱。”

    宁野像根木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他暗哑着声音道：“程阮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他又开始连名带姓喊她了。程阮阮想着，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废话，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清醒。”

    他沉着嗓子：“你别怕。”

    程阮阮将他的耳朵一拧，一脸的傲慢：“我什么时候怕过？”

    他：“行。”

    话音未落，他几乎是飞奔上楼。

    程阮阮从未见人背着个人还能在楼梯上行走如风的，先是惊叫，接着觉得好玩的笑起来。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醒过神来时，已经被放倒在宁野那张不算大的床上。

    阁楼里的窗户没有关，房间来不及开灯，朦胧中，夜风阵阵进来，窗外就是棚户区的万家灯火，幽暗，冷清，可这一刻，这间的阁楼里温度却格外的高，高到了灼人的程度。

    宁野整个人栖身压过来时，程阮阮条件反射地用手抵着他的胸膛。

    她喘着气，盯着他的眼睛，：“你要清楚，这不在合同范围内。”

    他一手扯开领结，声音沙哑：“额外服务。”

    程阮阮没忍住再次笑起来，笑到一半，她便被他堵住嘴唇。

    他的吻肆意又不讲理，程阮阮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进攻得彻彻底底。

    她情不自禁睁着眼睛看着他。

    这一次不同上一次，上次他睁着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睛闭上了，浓密的睫毛阖上，眼窝微微凹陷，显得格外的深情。

    程阮阮感受到窗外进来的风，想着上一次接吻也是在这里。但上一次更像是一个错误的冲动，这一次呢？

    她觉得，这一次至少她不会在结束后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舌尖忽地一阵刺痛，她醒过神来，对上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带着责备。

    不用他，程阮阮也知道他在怪她走神。

    她又想笑，但到底是憋住了。

    她配合地闭上眼睛，任由他攻城略地，也不忘记偶尔还击一下。

    这个吻从绵长变得激烈，又变得缱绻，直到男人的手落到她衣扣上时，她才猛然惊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抽开身，看着他。

    他呼吸急促，双腿半跪在她身前两侧，分明是身姿在上罩着她的情况，却像个虔诚的教徒跪在主的身边，在询问她的意见。

    她抿了抿嘴唇，：“我饿了。”

    他一怔，随即笑着骂了声操。

    半晌，他站起身，背着她整了整衣服，然后疾步往外走去。

    “干什么去？”她问。

    “买吃的。”他咬牙切齿地，一手拍了下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瞬间填满了的房间。灯光亮起的同时，他的另外一句话传来，带着点自我揶揄的意思：“顺便吹风冷静下！”

    声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程阮阮看着关闭的房门，再抬头看看头顶随着风微微摇晃的灯泡，笑得瘫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