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子笑容凝固在脸上，皱纹在不解的表情下烙印的更深些，他伸出手：“这…怎么会扯到墨燃那孩子，他什么意思？”

    还好老爷子不懂年轻人这些代名词，否则贺星辞尴尬地直接社会性死亡。他挠挠头，把两个不省心的家伙藏在背后，双手后负：

    “啊，这鸟…是我跟墨燃一起养的，估计几天没见着墨燃想他了，墨燃经常教他们点东西，鸟儿跟着他学的。”贺星辞呵呵笑着。

    王导手里的烟杆子歪斜了下，嚯，墨燃那子真有两把刷子，才过几个月，鸟都跟人家一起养起来了！

    贺老爷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扶着石桌子起身，贺星辞忙上前扶稳他的胳膊，贺老爷子眼睛一眯：“老头子们，我孙子既然来了，你们给个面子留下来吃饭，我儿子儿媳妇正好也在，走。”

    下棋哪有跟孙子吃饭重要。

    老顽童们有的拎着软剑，有的喝着茶，浩浩荡荡往大厅前进。

    贺老爷子跟贺星辞落在最后面。

    贺老爷子道：“星辞，你决定演一辈子的戏吗。”

    “爷爷，您的意思是…”

    “爷爷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担心，你爸的公司以后没有人继承。”贺老爷子着着叹气起来，最好的继承人是贺星辞，可贺星辞似乎对经商这方面不感兴趣，自己孙子的脑袋灵光的很，就是不肯把时间花在这个上。

    “你爸的公司要是交给外人，我实在不放心。”

    贺星辞趣笑道：“不然我催催我爸妈，让他们赶紧生个二胎，最好给我生个妹妹，女董事长多飒啊。”

    贺老爷子乐了，拍他的手：“他们要真有那条件，我肯定逼着他们生，给我生个可爱的孙女出来，我肯定把什么都教给她。”

    “爷爷，当心门槛儿，”贺星辞扶着贺老爷子进大厅，见管家以及雇佣来的佣人们在给爷爷们倒茶上点心，“爷爷，您真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着啊。”

    “没办法，爷爷老了，我待他们也不亏，向来当朋友辈相处的，更何况我给他们的钱也很好嘞。”贺老爷子知道孙子看不得这么多人伺候一个人，像回到封建社会，“您放心，爷爷不是周扒皮。”

    贺星辞的印象里，爷爷从来不肯服老。

    今天主动跟他老了，他有些心酸。

    奶奶跟他分居多年，在海外多年不肯回来一次，诱因是贺老爷子不待见楚家母子俩。奶奶觉得楚家母子就算动作用的多，那孩子身上流的还是贺家的血液。

    贺老爷子心疼贺星辞还有容悦，后来怎么也不肯承认楚家母子。

    奶奶一气之下，移居海外，一移就是几年，了无音讯，贺家辈常常想要联系她，结局都是以被贺老爷子发现训斥后告吹。

    “爷爷，您跟奶奶还别扭着么，”贺星辞欲言又止，“您们到这把岁数了，没必要再闹别扭了。”

    提起奶奶，贺老爷子脸色瞬变，难看至极：

    “你别跟我提她！你们孩儿有太多事情不知道了，就别掺和。”

    “好好好，爷爷，消消气，别气坏身体了。”每次提到奶奶，爷爷总是这个偏激的反应，贺星辞心里叹气。

    大厅液晶显示屏中播放每年神剧《XX格格》，老爷子们笑得欢乐的声音洒满整个房间，贺星辞搀着贺老爷子加入这堆看电视队伍里。

    刚刚的对话不了了之。

    剥开茶几上最漂亮的橘子，贺星辞剥着剥着想起墨燃。

    通体上下口袋摸了一通，嗯？手机去哪儿了？

    他皱着眉回忆，落在车上了吗，好像…压根没带出来。

    算了，下午早点回去吧。

    “呀，星辞你怎么在这儿，长良心喽，”容悦敷着面膜踩着人字拖出来，跟长辈们完招呼，拉着贺星辞这个辈去隔壁房间谈话。

    “妈，这么着急什么事儿啊？”亲妈下手真重，贺星辞个大男人手臂都泛着疼，可想而知他爸平时没有少受苦。

    容悦撇嘴，“找你来当然是问你的感情生活啊。”

    贺星辞抿抿嘴，逃避似地转身坐在椅子上吃橘子：“我的感情生活有什么好的，等尘埃落定我会主动带他来看你的。”

    “他？墨燃喽？”

    “嘘…”贺星辞转身去关上门，对自己这个老母亲着实有些束手无策的意味，“妈，我还不想这么早让爷爷知道。”

    两个人的恋爱固然已经确定下来，可是，两个人正儿八经的谈，必定要过家里长辈这些关。贺家爸妈年纪轻些，在之前他们歪正着的误会里，贺星辞相信他们已经磨练出强大地心脏了。

    他爷爷…

    他爷爷总盼着他带回来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贺星辞不敢相信，他把一米九多的墨燃领回家，爷爷反应会如何。

    自己倒变成了矮矮姑娘。

    容悦也心累，捏紧面膜四个角，她昂着下巴：“也行，妈等着你自己跟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到时候你要是再被关祠堂，妈负责给你底下开个暗道，给你送食物上来。”

    贺星辞听得哭笑不得：“妈，我真谢谢您了。”

    贺家祠堂阴暗湿冷，吃的食物全是凉掉的剩菜跟剩饭，水给的也不多，饿还好，渴才是最难受的。

    贺老爷子看上去对亲近的人和蔼，一旦涉及到底线问题，不留颜面，贺星辞当年很好的领教了一番，并且发誓从此再也不要进去。

    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贺星辞陪爹妈爷爷下棋、做饭、聊天里度过，贺星辞本来算五点走，五点饭都烧好了，贺星辞只能作罢。

    “爷爷，来，吃这个，我爸做的红烧肉味道可好了，里面啊，只有葱香菜是我切的。 ”

    纵是这么了，贺老爷子一口红烧肉下去还是对他赞不绝口：“这肉太好吃了，星辞你真棒。”

    卑微贺爸道：“爸，这是我烧的…”

    贺老爷子哼哼：“这是我孙子给我夹的，我孙子给我家的就是好吃！”

    容悦对这三个爷俩无奈了，她摇摇头：“爸，你们都太幼稚了！”顺带敲吐舌头的贺星辞，“你呀，没大没，仗着爷爷宠你就这样！”

    “嘿嘿…”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管家吴叔放下伞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雨水跑进来：

    “老爷子！门口有个年轻人，要进来！”

    大门一开，门外淅淅沥沥的暴雨声才逐渐传入大家的耳朵里。

    贺星辞看着吴叔的方向，“吴叔，你身上都淋湿了，换衣服去吧，别感冒了。”门外，会是什么年轻人找爷爷啊。

    他咬紧筷子一端。

    吴叔笑着不用，继续道：“好像叫墨燃，老爷子，放他进来吗？”

    “啪嗒”两声，贺星辞手里的筷子像长了腿，自己跑到地上去了。

    屁股也坐不住了，容悦一只手拉住他，贺星辞重新坐回座位，表情写着不解。

    容悦摇摇头。

    贺老爷子地疑心不多，沉默了会儿是在思考墨燃这孩子突然跑来是不是墨家出什么事情了，随后便忙道：“快，快点让他进来吧，外面雨大别淋湿了。”

    吴叔点头应着，撑伞又出去了。

    “星辞，你去厨房再添一双筷子来，不知道那孩子吃了没有。”

    贺星辞就等爷爷这句话了，他迫不及待离开座位，跑到厨房里，手在一碟一碟的碗前犹豫纠结了会儿，手果断落在他平时专门用的几个碗里。

    拿好碗筷，他走到大厅，看到在门口，熟悉的背影。

    雨水湿了全身，褐色的棉质长袖贴紧肌肤，一道道的褶皱水痕看上去很冷。

    在容悦的目光下，他随手放下碗筷，如若不是容悦手快接着，铁定要来个“碎碎平安”。

    “爷爷，他浑身湿透了，我带他去我房间换衣服。”

    贺老爷子目光悠远，沉默了会儿，“诶，行，你快去。”

    ＊

    蓝色调房间内，坐在床边的男人穿着与他体型不符、可以是略的衣服，紧紧贴合在身上，包裹出平日健身良好的体型。

    纯白绒毛巾在男人头上轻柔摩擦，擦去多余的水分。

    贺星辞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这个大傻狗子，不知道下雨天要撑把伞吗？

    他愤愤道：“这要是下冰雹，你脸都能被砸毁容，我就不要你了。”

    墨燃眼眶红红的，不知是被雨水浸湿还是其他。他算侧头跟贺星辞话，被贺星辞一声呵斥后，乖乖回原位让他擦头发：

    “中午，我给你发消息没回，以为你在睡觉。下午给你电话不回，以为你工作去了。担心你的安全，我问了南言，他不知道你在哪，去你家找你，你还是不在。

    到了你老宅家门口，才看到你的车停着。我是算走的。不过正好被你家管家发现了，我的确很想见你，就来了。”

    这件事时，墨燃的语气跟平时无异，平平淡淡的。

    却字字在戳贺星辞的心窝子。

    何德何能，一直被他记挂在心上。

    “我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下午被爷爷留着吃晚饭。以后不会了，你不用太担心我，我不会被人绑架的。”他半开玩笑的出后半句话。

    此时的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未来的某天，这话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