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主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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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礼气恼地去揪他官帽,不如何!

    这梦虽真实,寓意却不好,她平白无故梦见皇兄中蛊,岂不是在咒他?可想起皇兄偶尔显得苍白的脸,绿礼又忍不住心底泛起丝丝疑虑。

    梦,未免……诡异了些。

    白胡子老头又道:“此蛊老夫虽解不开,可若能找到怀有母蛊之人,以其活血为引,制成补丸可抑制子蛊成长。”

    傅太医面露哀色:“怀有母蛊……天地之大,如何寻得?”

    “取陛下心头血饲养千丝虫三日,再饿那虫子几日,随后便是千丝虫妙处体现,千丝虫所驻之处,即母蛊寄体。”

    太医院里一向两眼朝天,谁都看不起的傅太医在白胡子老头面前,却宛如一位好学的学徒,“这千丝虫……”

    老头笑眯眯道:“来也巧,老夫这正好有几只。”

    话音未落,眼前的事物突然像是水面倒影被破般,晃了晃,画面再一转,跳到一座宅院外。

    杂植着兰桂,简单而别致。

    绿礼看见周已穿着一身大红婚服,失魂落魄地守在门口,他脚边散落了一地酒坛,看样子喝得不少。

    “周已?”她不自觉叫出声。

    毫无反应。

    绿礼皱着眉头推开门,待看清房内情景后瞬间愣住,惊愕万分。

    任谁推开门,看见自己与人颠鸾倒凤的画面都无法保持淡定,何况那人还是白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男子。

    呸,所以她是……没禁住诱惑?

    绿礼恍惚着关上门,脑子里那些羞耻的画面仍挥之不去,散落的衣服、醒目的红痕以及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她默默退出,坐在周已旁边,恨不得连耳朵都封住,房内隐隐约约、格外暧昧的喘息让她心情尤其复杂。

    真不知道周已为什么会守在门外,他是变态吗?!

    绿礼看着周已烈酒一瓶一瓶的下肚,冲天的酒气,他却仿佛在饮白水一般,神色呆滞,眼底灰暗而毫无光彩。

    真够奇怪,绿礼忍不住想。

    梦中的画面变而又变,连连跳转,绿礼甚至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吉吉的一生。

    或许这不仅仅是梦,而是某种预示。绿礼第二天醒得很早,神采奕奕,再没有之前那种疲惫乏力感,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得出这一结论。

    “公主,东箐郡主邀您去大殿听早课呢。”

    绿礼:“……”

    枝萤笑吟吟又问:“公主,我们何时出发?去晚了可就听不成了。”

    绿礼:“……”

    “……身体不适,我就不带着病容去扰菩萨了。”

    枝萤看了眼面色红润、精神倍儿棒的主子,咽下口中的话,“好吧,公主还是身体要紧。”

    “咳,昨晚那个姓宋的家伙,你知道他住哪间厢房吗?”绿礼神色不太自然地问。

    昨晚那个旖旎香艳的梦……

    “女眷们都住在西院,公主要找的那人应该在东厢房,周公子也住在那。”

    不提还好,提到周已,绿礼心里更加别扭。

    “走吧,去问问他簪子哪来的。”

    “是。”

    东厢房与西厢房规格一致,只不过住户更少,大约来寺庙的人多数是女子。

    “绿礼,你怎么来了?”周已第一眼便瞧见慢步而来的女子,他心心念念的人,语气中不禁染上点点欣喜。

    “唔……昨天菩萨庙里那个男人,就白衣服那个,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吗?”

    周已笑容微顿,“不知道,你找他有……”

    “那算了,你别跟着我啊,我自己去找找看。”绿礼不耐烦地瘪嘴,就知道他靠不住。

    “等等,我,我想起来了,我现在带你去找他,可以吗?”周已嗓音又低又哑,像是从喉咙里生硬地逼出。

    逃不开的宿命吗?即使轨迹被他篡改,该遇见的人始终也能遇见。

    重活一世,他依旧狼狈,可即使这样,哪怕当着他面情骂俏,他也阴暗地不愿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绿礼倒是无所谓,“行吧。”

    宋钦的房间几乎与周已挨着,很近,她没走几步便到。

    敲了敲门,宋钦很快开门,对于绿礼来访丝毫不显惊讶:“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他笑了:“可能我早就猜到,你肯定忘记我了。”

    这倒是真的,忘记?

    能忘记的人或事,一定不重要吧。

    绿礼用挑剔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量了个遍,别的暂且不提,这人相貌是真一绝,即使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来形容都不为过。

    “既然我忘了,那不如你替我回顾?”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惧是看花人,公主可还记得上次百花节,你我二人相逢?”

    百花节?当然记得,花好景美,车水马龙,糖葫芦更是酸甜可口。

    至于人,那是真记不得了。

    绿礼反问:“所以,碧玉玲珑簪是我亲手送你的?”

    枝萤在一旁听得了然,那次百花节她虽未陪着公主,但回来时也听枝萝提过,是公主在花会上瞧中了个如玉公子,当场就送了人家玉簪表情意呢。

    不过,我们公主一向嘴甜,那公子不会当真了吧?这些年,公主可是到处送美人们玉簪,得亏是生在帝王家不缺首饰!枝萤又笑着补充。

    宋钦眉眼生得温和至极,偏偏略微上挑的眼角又带着点诱人魅气,语气轻柔道:“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若有若无的勾搭,绿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像谁来着?

    “宋公子,你要知道,我朝公主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可以肖想的,敢问你又是哪家出身清白的贵公子?”周已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腔调。

    清白?贵公子?可笑!

    别人不知道,他却对他身世背景了解得干干净净,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鼠辈罢了,装什么皎洁月色。

    宋钦这边面色不改,仿佛丝毫没有听出他的羞辱般,又似乎听出来了但并不在意,“宋某一介布衣,自然配不上公主,不过,若是公主愿意,偶尔得空能来探望宋某,宋某便满足了。”

    “岂不委屈宋公子?”

    “能得到公主怜爱,怎么会委屈呢?周公子不会是连……啧。”

    “怜爱?宋公子这话可别太早。”

    “等等,你可认识柳若?”眼见两人要喋喋不休继续阴阳怪气下去,绿礼冷不丁问出一句。

    原本还不确定,不过两人这绵里藏针的话方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让人想不联想都难。

    仔细一看,五官也分外相似。

    “公主见过她?她是我一位血缘关系很浓的远方表妹。”宋钦表面笑嘻嘻,心里恨不得将胞妹送走,越远越好。

    听闻女子大多比男子更具怜悯心,孤身一人才更能获得她们垂青。

    血缘关系很浓的……远方表妹?

    这复杂程度不亚于“不同父不同母的亲生兄妹”。

    不过宋钦如何,与她无关。重要的是,柳若不是她父母双亡,无亲无朋,孤身一人吗?

    东箐姐就因为怜她一介弱女子,才对她多有照拂。

    原来是逮到一只会装可怜的狐狸啊,这狐狸偏偏对东箐郡主不一般,绿礼忍不住看起好戏,“你表妹同我表姐关系不错。”

    漂亮美人谁不喜欢?美人自梳,当自梳。

    “上天赐予的缘分,宋某定当珍惜。”宋钦暗自挑眉,看来柳若进展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

    真是……令人嫉妒啊。

    他目光清淡,望向绿礼时却是一片温柔汪洋。

    若论过去,他自幼便认识她、默默无闻地了解过她,柳若对那郡主的情谊亦不是偶然。

    大概皇家女儿天生多情而无情,东箐郡主不记得柳若,她也不记得曾经有个叫宋钦的家伙。

    他们没有巧合,并非见色起意,所有旁人眼中的水到渠成,不过是有人在暗中刻意为之罢了。

    “唔,珍惜呗。”绿礼乌眸灵动。

    尚未到正午,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温暖,驱散了春日寒气,山间空气清新自然,就连简陋的青石板此刻都看着格外讨喜。

    绿礼灵机一动:“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去踏青?后山怎么样?”一看野味便多。

    她现在正对宋钦感兴趣,周已手艺又绝,两个她谁都舍不得赶走,虽然待在一起怪怪的,但……嘴里实在无味。

    枝萤自然是要同她一道的,阿姐和东箐不能邀,柳若肯定黏着东箐姐,思来想去竟然也没有别人可以一同前往。

    周已孤寡惯了,找他定是无用,绿礼看向宋钦,问:“你一个人在此?”

    “不,还有一个伴读。”

    伴读?原来还是个书生。

    “那把你伴读也带上!人多才热闹。”

    宋钦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实诚:“……嗯。”

    冶山很大,万福寺不过占据了它三分之一山头,树木葱茏,山深处恐有野兽出没,并不稳妥。

    绿礼这趟出门没带护卫,因此也没算走远,近处狩猎随便几只野兔野鸡解馋便可。

    宋钦伴读倒是个会来事的,听要踏青野炊,匆匆而行之际居然连调味的香料都备好了。

    一夸还会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