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公主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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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骇人的伤口也暴露在火光下,大大,有些还未止住血。

    绿礼盯着他,真的……不疼吗?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是绿礼从就知道的道理,所以她向来只会放大自己的委屈和难过,默默隐忍不是她所为。

    周已则不一样,且不他本就感情寡淡难以外露,他的示弱只会换来更多欺辱,以及嘲讽。

    并非所有人都能拥有愿意给糖的人。

    他嗓音很轻缓,“睡吧,我守着你。”

    绿礼将头枕在膝盖上,摇头,“我睡不着,你自己睡吧。”

    她哪有心情睡觉,乱七八糟一堆事,她瞎想都来不及呢。

    “好。”其实他哪敢睡,荒郊野岭,万一她半夜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诶!等等,你别睡!”绿礼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她摸摸他微凉的皮肤,“周已,你可不能睡。”

    周已:?

    她委委屈屈:“我怕明早你都硬了。”

    像她曾经养过的一条狗,生了场病,她本以为没什么大碍,谁知第二天一看,身体都硬了!大罗神仙都没撤。

    周已:“……我不睡。”

    绿礼这才放心,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地上火苗跳动。

    她安安静静时真的很乖,白净的模样十分讨喜。

    寂静中,她又突然开口:“周已,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嗯。”他无法辩驳。

    “哦。”绿礼并不觉得意外,她也不是傻子,好歹算阅男无数,自然看得出来,“但是我不喜欢你哦。”

    “嗯。”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早就知道,上辈子就知道了。

    “啧,你喜欢我可以,但是不要太喜欢我。”

    周已到底和旁人不一样,旁人她只当是一场风花雪月,过了就过了,但他不一样,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怪尴尬。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周已要是太喜欢她,会很麻烦的,而她最讨厌麻烦,比起他现在对她的喜欢程度,她觉得再稍微降一点刚刚好。

    于是绿礼单方面地、天真又任性地宣布她的审判。

    “你管好自己嘛,不要太喜欢我,很累的。”

    幸好她没那么多同情心和愧疚心,不然补偿这个、补偿那个,她不得累死?

    周已低低应了声:“嗯。”

    原来他的“喜欢”于她而言只是累赘啊。

    不知道上辈子她是不是也这么想,如果是的话,她肯定比他想象中更厌恶他吧。

    “那我们可定了。”

    “嗯。”

    绿礼以为自己整晚都会没有睡意,但实际上她没撑过半个时辰便起瞌睡,靠在石壁上,后半夜她又嫌冷,迷迷糊糊地寻了个暖和处继续睡。

    于是第二天,她是从周已怀里醒来的。

    “你醒了。”周已嗓音带着丝沙哑。

    外面天已经泛起光,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鸟鸣。

    绿礼伸个懒腰,爬起来仔细检查姜尉风身体状况,他依旧呼吸稳健,面容平和,却像是陷入沉睡般,无论她怎么唤都醒不过来。

    绿礼只好放弃,又走出洞穴朝外探去,他们停在石崖半山腰,坡度不算太陡,但想爬上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后悔自己出门太急,没有随身带个信号弹,导致现在只能坐以待毙,等宫里侍卫看见崖顶两匹马,发现不对劲后再下来寻他们。

    绿礼重新钻回洞穴内,周已脸色有些失血过多后的苍白,他半靠着,见她没有缺胳膊少腿回来,松口气。

    “表哥,现在只能等有人发现我们了。”

    她暗想,该找个时机让皇兄直接换一批侍卫,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他们踪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要他们有何用!

    周已浅笑,安抚她道:“别担心。”

    临近中午时分,绿礼又气又饿,在她快要压不下自己脾气想发火时,侍卫队终于顺着石崖摸索下来。

    侍卫长揣摩着公主殿下的脸色,第一时间下跪认错:“殿下息怒,臣等救驾来迟。”

    不中用的饭桶!绿礼瞪他几眼,“还不把快陛下扶起来!哎,你慢一点!皇兄若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侍卫:“……遵命。”

    几人平安回到骊山外围营帐内,姜红月担心得一夜未睡,一直提起的心脏终于落下。

    她又喜又怒地拉着绿礼的手,嘴里恨恨道:“你个没良心啊!你可知你这一走,我有多担心?”

    “阿姐我错了,别生气嘛。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还把皇兄带回来了呢!”

    她皱巴着脸,摆出可怜兮兮的姿态,眼睛睁得大大,活似某种可爱无害动物。

    红月虽然余气未消,但见她这样顿时没了指责的话,只摸摸她脑袋道:“下次不可莽撞,我已经让枝莹给你备好午膳,你也饿了吧,快去吃,吃完好好睡一觉,别多想。”

    “谢阿姐!”

    绿礼的确饿了,痛痛快快地填饱肚子,她没有睡觉心思,喝了一盏安神茶便去探望皇兄。

    她到的时候,骊山随行的几名御医全在帐内,见她走来便拍拍袖子要行礼。

    “不必拘礼,皇兄身体如何了?”

    几名御医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贸然开口。

    绿礼皱眉:“但无妨。”

    “回殿下。”里边资历最老的陈太医颔首道,“陛下此症奇哉,臣观其脉象平稳,身上只有轻微擦伤,但……”

    “人却迟迟未醒。”她接上话。

    “没错,但臣几人怀疑,陛下此等模样,可能还与蛊毒有关。”

    又是蛊毒!

    绿礼现在真恨不得找出那下蛊之人,然后将他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她深吸一口气:“李神医呢?他最擅长巫蛊,怎么不见他人影?”

    “李神医去镇上药店抓几味药,估摸着快回了。”

    “远远就听见你们在老夫,哼,又在老夫什么坏话?”

    曹操曹操到,李神医挎着大步回来,手里还拎着药包。

    “公主好。”见着她,勉勉强强行了个宫廷礼,动作极不规范。

    “行了别废话,你来告诉我,皇兄具体怎么回事?”

    这不就变相意味着她更信赖他的医术嘛!

    李神医一听顿时来劲,“也不知你皇兄惹了什么人,喏,又碰见有人给他下蛊了,不过呢别担心,这次的蛊对我来是儿科,看好了!”

    他边边把药包里面的药材倒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全部碾碎后,将药臼里的药汁倒出来,一会儿涂在姜尉风人中,一会儿涂在他手腕。

    最后,他捏起银针迅速在十指间扎下,拿起碗挤下指尖血。

    “公主,喏,这就是那该死的蛊虫。”

    绿礼盯着银针尖部疙瘩似的蛊虫,瞬间头皮发麻,感觉鸡皮疙瘩全都炸开,这玩意儿钻进身体里……

    她后退一步,胃中仍有恶心的酸意,“你还没这虫子有何用?”

    “此乃米蛊,用处嘛……与它名字毫不相干,它只是有使人陷入昏睡的作用,没有毒性,对身体没有伤害。一旦将虫逼出,人不出一刻钟便能转醒。”

    致人昏睡……

    绿礼实在想不通这背后的阴谋,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李神医在巫蛊这方面的确颇有研究,大约半刻钟后,姜尉风缓缓醒过来,神色无异。

    “阿兄,你感觉如何?身体可还有没有不舒畅;”

    姜尉风摇头,“别担心,阿兄没事。”

    “那便好。”

    绿礼等御医再次把完脉,确认姜尉风身体没有异样后才又发声:“阿兄,你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会滚到石崖下?”

    “昨日?”姜尉风回想起那日情形,亦忍不住皱眉,“我记得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看手法应该是谁养的一批死士,招式狠辣歹毒,不似平常练家子。”

    “的确,皇姐那些人见行刺失败,全部服毒自杀了。”

    如果是死士,那就得通了。

    兄妹俩谈论政事,几名御医全部退到帐外回避,李神医眨巴着他贼溜溜的眼睛,似乎对皇家秘事感兴趣,可惜没听到什么便被陈太医拽走。

    八卦未遂。

    姜尉风继续道:“绿礼,不瞒你,我最疑惑的一点是之后,躲开死士后我另遇一人,此人披着一身黑斗篷,戴着金色鬼王面具,举止极其诡异。”

    他顿了顿,“并且他身手了得,我与他过招时发现他的招式罕见,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杀心,似乎……更想牵制我?”

    绿礼握紧拳头,咬牙:“莫非就是他给你下的蛊?”

    “极有可能。”他刚才听御医了他体内的蛊,如果真是那样,他什么时候下的蛊,他竟毫无察觉。

    果真可怕。

    “那后来呢?皇兄是怎么逃脱的?”

    “之后,我一路逃到石崖附近,无意间滚到崖下,幸亏那鬼面人没有发觉,我本想找个山洞暂时避一避,谁料到之后竟昏迷至今。”

    不愧是血脉至亲,绿礼突然觉得自己能找到皇兄也是有一定缘由,并非完全靠天意。

    “皇兄,我同你保证!”

    “保证什么?”

    “这些事,一定和父皇母后脱不了干系!”

    全天下最不靠谱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