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公主与月见
“嗯......”枝莹犹豫着组织自己的措辞,她也一副疑惑摸不清状况的模样,“李神医让奴婢带着药童来找殿下您,还什么让周公子也赶紧回宫。”
绿礼眼眸一沉,话到这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皇兄蛊毒又犯了,之前是他硬生生捱过去,不过如今有了周已......
“周已。”绿礼低声叫他,“跟我回宫,立刻。”
“好。”她不,他便什么也不问。
刚入宫门没多久,李神医便将绿礼拉到一边,他略显心虚地避开周已目光,与她商量道:“陛下蛊毒复发,你看这......”
“这什么这?不是已经找到母蛊了吗?都愣着做什么?”
“母蛊之人的血可以压制子蛊之人体内的毒性,为了达到效果,每次毒发大约都需要母蛊之人三碗血。”随着蛊虫越长越大,毒性更强,毒发时间的间隔会不断缩,这其实对母蛊之人也是一种折磨。
而且一旦沾上了母蛊之人的血,姜尉风自持力便会急速下降,变得越发依赖以血解毒。
绿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人我也给你带回来了,你既然知道该怎么做,还跟我废话什么?”
果然不靠谱、不省心。
“行,那我动手了。”李神医叹气,他原以为她会起恻隐之心......罢了,罢了,也怪周已自己不争气。
“等等。”
“嗯?”不会是后悔了吧。
绿礼冷笑:“让我来动手,我怕你下手轻了。”养了整整十几年白眼狼,这口恶气不出她实在连觉都睡不安稳!”
“......行吧。”
周已温顺地站在一旁等着,等绿礼转身开始往回走时,才将黏在她后背的眼神移开,他察觉出她的目光又添了几丝厌恶,恨不得他能立刻消失在她眼前的那种毫不掩饰的厌恶。
周已手指不自觉缩紧,身躯紧绷着。
尽管他连绿礼最近为什么突然如此厌恶他的原因都还尚不明确,但这并不妨碍他无措和自卑,他一定是哪里做错了惹她不开心,而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让她消气。
至于怎么个消气法,他想他可能并不在乎,如果是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因此,当绿礼拿出短刀向他刺来时,周已唯一想到的便是可能他这身外族血统让姜家蒙羞,也让她面子难堪,所以她才这么恼他。
换掉这身肮脏的血吗?
“看什么看!”绿礼恶狠狠地凶他,有时候她真讨厌他这副乖巧、懂事、什么也不明白的蠢样子,仿佛她是什么逼迫可怜的坏人一般。
一条伤口不够,绿礼举着刀在他手臂上又多添了一道,鲜红的血液流进提前备好的瓷碗中,周已微微皱眉,觉察出不对劲。
“你知道为什么吗?”绿礼没准备瞒着他。
两大碗血已经留满,第三只白瓷碗里的鲜红液体正在不断攀升,从未有过的失血程度让周已感到一阵阵眩晕,若不是他死死咬住牙关撑住了,恐怕会立马栽倒在地。
“为何?”周已努力撑开不断下沉的眼皮,失血的眩晕让他大脑都逐渐迟钝,这是她的新恶作剧吗?要他血做什么?她会不会弄巧成拙伤害到自己?
绿礼皮笑肉不笑:“皇兄十几年前被人下了蛊虫,子蛊是他,你猜母蛊是谁?”她觉得他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蛊?
为何会有蛊?
等最后一碗血盛满,周已拿起一旁的纱布按住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处,那么她呢?她体内是否有蛊毒?
这是他晕倒前最后一道想法。
“废物!”绿礼对他更没好气,好在她需要的血引子已经收满,她指挥着宫人将血送往太医院执勤处,“嘴都放严实些,心些,若出了什么意外本公主定拿你们问责。”
“是。”
周已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殿内残留着几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绿礼嫌恶地将手上不心沾到的血迹擦干净,随后听见李神医叹息道:“殿下切莫意气用事,周已呢......日后还有他的用处,如果可以,多赐他些补血养气的补药......”
照公主这种放血之法,怕是血牛都撑不过几次。
“补药?”绿礼断他,继续冷嘲:“他也配喝补药?我允许他苟延残喘吊着一口气他就已经该感恩涕零了!”
“来人!”她招手叫来几个侍卫,抬起脚尖轻轻踩在周已胸前,这人仍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把他给我扛回去,再派几个人盯着他,不用多理会,只要确保他还留着一口气便罢。”
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点头:“遵命。”
周公子这次似乎犯的错不啊!还没见公主这般生气过呢。他们兄弟几人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殿下潜台词便是让他们几人找准时机去折磨周已呢。
绿礼低头喝了口清茶,略一思索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找母后问清楚,周已崔弋是他养父,养父?
既然是养父,那么崔弋又怎么会把母蛊放在自己养子身上呢?更重要的是,母后怎么会收养周已?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白听完她的问题,轻咳一声,“来话长,当年崔弋死得突然,只留下一个捡来的孤儿周已,我见他年纪、无父无母难以成活,便收留了他。”
“就因为这个?”绿礼半信半疑,虽然母后的确人美心善,但她总觉得这理由过于牵强,为何要自己收留?中年无子的家庭那么多,随意挑一家便是。
白摊手,朝她使了下眼色,“啧,或者你去问问你爹,当年可是他执意要收养周已呢。”
“父皇?”
“呃,我瞧那孩子也可怜......”
“停!”绿礼比划了个住的手势,她才懒得听这种假惺惺的话,“父皇,现在就咱们一家人,你就直吧。”
姜正崇:“......”不愧是他女儿!
“绿礼啊,不怪为父多想,你看,很明显嘛!崔弋这贱人就是想靠自己那条贱命逼你母后记住他,也不想想就他那张丑脸他也配?他以为他死了我就争不过他了?为父当年那可是......”他滔滔不绝地讲着。
绿礼一边听,一边张嘴接受白的投喂,别,她父皇亲手做的糕点就是好吃!等会儿包回去让柏竹也尝尝。
“所以啊绿礼,为父怎么能让他阴谋得逞呢?哎!我还偏就要收养他儿子!我气死他!”姜正崇嘴巴都快干,黏在百身边讨了杯茶才罢休。
这理由更扯,绿礼暗自点头,不过陷入感情的男人们就是这般没有理智,倒是能够服她。
“对了,母后。”绿礼想起另一个人,“崔禺的下落查得如何?可有什么线索?”
白摇头,她对这人没什么了解,也琢磨不透他会去何处,“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等有线索我一定立刻通知你。”
“好。”
绿礼行完礼便告退,临走前顺便将她父皇做的各色糕点吃每样都包带了一点走,她觉得柏竹肯定会喜欢。
“真好吃啊!”果不其然,“绿礼,这是哪家厨子呀?天呐,这手艺......若是我有钱了,我定要包一个这样的厨子天天为我做饭!”
“我父皇。”
柏竹点点头,“哦,原来是你父......你父皇?太上皇!”她猛地开始咳嗽,泪花都被呛出来,“我、我好怕我会折寿!”
但仍坚强地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你放心好啦,我父皇人很好的。”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惹母后生气,姜正崇就是个普普通通毫无架子的正常人。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至今为止都像做梦一般,谁能想到她一个渺的孤女竟结识了公主,还吃上了太上皇亲手做的糕点!
突然感觉她这辈子都值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辜负公主对她的期望,什么都要抓住那狡猾的凶手!柏竹暗自做下决定。
“殿下,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枝莹走进问道。
她天天尽琢磨着怎么让公主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既要营养又要公主喜欢,马虎不得。
“不用劳烦。”绿礼摇头,早上她从学堂赶回宫,走得匆匆忙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全留在课堂了,别的倒不紧,东璃写给她的信不能丢。
“中午我去玉王妃府,不必考虑我午膳问题。”东璃肯定会将她的东西收拾带走,她直接去那等着便罢。
“啊,那......”枝莹还想开口。
“也不用,我想一个人去。”
“好吧,遵命。”
玉王妃府。
“公主殿下这边请,稍等,郡主马上便回。”接待她的是月见,头上虽没戴她给的簪子,但素净端庄的脸庞含着笑,温温柔柔的模样。
“月见......”她艰难开口。
“嗯?殿下怎么了?”
绿礼深吸一口气,她抓住身旁女子的衣袖,乌黑的眸子晶莹剔透似名贵琉璃珠般,干净、无辜、让人不敢责怪,“我听......月见好像家中还有个弟弟,是吗?”
“殿下为何这样问?”月见笑容未变,不过若是绿礼能够观察得再仔细些,就能看出她神色到底不自然了些。
好嘛,把问题又抛回来了,“哎呀,我忘了我听谁的,我从未见过月见的家人呢,你家中真的还有个弟弟吗?”
有肯定是有,她还玩过呢,不止一次。
“嗯。”月见一边轻轻点头,一边正不断回想是哪里出现了纰漏,殿下怎么会察觉出那人的存在?
听?除了玉王妃没人知道这件事,就连东璃郡主也不知道,她相信玉王妃不会多嘴,那么......到底是哪里伪装的不够被发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