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饭后, 应离、顾焕以及许久未见的姜润山对坐在书房内。
刚坐下,应离开门见山地问道:“听你被任命为总管太医了?”
陆一鸣点点头没有隐瞒,今日之事不少人知道亲眼目睹, 知道他的身份, 当时在现场的曹意定会找应离起, 所以知道也不奇怪。
“你子行啊,在宫内不到一个月晋升如此之快,原来的那位总太医估计要被你活活气死了,早看那人不爽了, 以前受了伤皇上派他给我治, 结果这人非要磨磨叽叽个半天才动手,差点痛了我去了半条命。”
想起总太医的情况, 确实差点被气死……
应老痛得死去活来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一门三徒弟差点笑出声。
不过他们四人在书房座谈可不是为了总太医的事情, 气氛热闹之后陆一鸣切入正题:“朝堂之上局势如何?”
顾焕和姜润山没出声, 应离鼻翼煽动差点出口脏话。
“自从国舅当上摄政王, 连丞相都被他压了一头,还专门挑刺,弄得人心惶惶,若是再这样下去, 这皇位迟早换人, ”起这事应离气不一处来, 这暴脾气又开始发作,“国舅爷当真好手段, 前段时间我们差点阴沟里翻船!”
皇帝命摄政王彻查中毒一事,先是与大皇子两人唱双簧,趁他们不备时收买了三皇子殿内的宫女, 栽赃嫁祸。
幸亏被发现后处理掉,否则大理寺的人进来之时就该人赃俱获,百口莫辩。
“那日是大皇子组了个君子赏梅宴,我们几人在宴会上处处留心,以防其中发生什么意外,若不是三皇子突觉有异,暗中命人回殿一趟,当真要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
“赏花宴后半场四皇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指着三皇子的鼻子肯定他就是谋害皇帝的真凶,拉着一大帮人要去三皇子寝殿证实。”
“皇上当时也在,惊魂未定,看三皇子的眼神都不对了,皇帝可不管三皇子有没有罪,只看他想看的,只要有一点怀疑他就想斩草除根,哪怕这个皇子贤才兼备,是个治国理政的好接班人。”
“你是不知道,事后拿到毒药的一刹那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完全被吓的,要是再晚一秒,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罪证被发现,三皇子殿里的人一个都留不了,都得下狱。”
顾焕一口气了一大串,端起一口茶抿了一口,润润嘴,歇口气。
应离属于协办,自然也去了现场,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咧嘴一笑:“你是没见着摄政王和大皇子那脸有多黑,老夫真是看一次笑一次,估计他们砸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煮熟的鸭子是怎么飞的。”
陆一鸣大致明白这个闹剧走向,他有些疑惑,他在宫里好像也没听摄政王被罢免:“诬陷皇子可是重罪,皇上没有责罚摄政王吗?”
顾焕替他应老顺了一口气,应离继续道:“哪有这么容易,枪出头鸟,他们设了陷阱让四皇子跳进去,这罪名落不到他们身上,如今四皇子被皇帝罚了板子和禁足令,怕是在床上恨死摄政王这老东西。”
“摄政王最后让谁做了替罪羔羊?”
应离嗤笑一声:“替罪羔羊?没有,皇上给他期限是在年前彻查,他可一点儿都不急。”
“这事儿虽然查出是四皇子做的,但是皇帝已经对三皇子起了疑心,这老谋深算的狐狸可不算让这事这么快了结,这可是嫁祸三皇子的一把好刀。”
“经过这事,大皇子那头倒是安静了不少,怕就怕暗地里又在谋划着什么对付我们,不过想要一击即命也得看我们同不同意。”
“他们下毒下得隐晦,当时知晓这些事的宫女太监都换掉了,恐怕早已被灭口,以至于我们至今都未能找到把柄反将一军。”
“若是……”应离原本还想什么,到嘴后化为一声沉重的嘱咐,“近段时间注意着点,保不准对方会将矛头指向你,皇帝最近越发精神,甚至有意收回政权,这可不是大皇子他们想要的结果,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出手。”
不仅应离,陆一鸣发现顾焕和姜润山的脸上也不见轻松之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大概是不好的事情。
“学生谨记。”
……
陆一鸣单独从书房内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橙黄色的烛光映照在窗纸上,被灯光拉长的三个身影显现在视野中,带着不清的隔阂。
他甩了甩头,自嘲一声,自己怕不是在宫中待久了,染上了宫里的坏毛病。
玉米的房间内亮着灯,陆一鸣回房的脚步一转,先去了一趟陆母和玉米的房间。
咚咚咚——
陆母疲惫的声音传来:“进来。”
陆一鸣推门而入,陆母背对着他在哄玉米,身影看着比最后一次见时消瘦了不少。
他轻轻带上门,不让寒风侵袭了这一老一。
走近陆母身旁,陆一鸣放缓了脚步,他的目光聚集在对方盘起的发间,二十日未见,不知不觉中母亲竟多了些白发,明亮的颜色夹杂在黑发之中,异常突兀。
见高大的影子立在身旁一动不动,陆母还在疑惑今晚奶娘怎么一言不发,微微抬起头后才发现是陆一鸣,她的眼睛弯成半月,眼角明显有岁月的痕迹。
回过神的陆母紧握着他的两臂,上下量后才仰着头惊喜地道:“一鸣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一股暖流从心口扩散,陆一鸣盯着她憔悴的脸五味杂陈,而后配合着放松手臂轻声道:“嗯,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母再次一寸一寸用目光检查陆一鸣的身上,发现没有一处伤口才算真正松了一口,她拉着陆一鸣坐下,从大箱子里找出一个无尘的木匣子,匣子缓缓抽出,里头放着唯一一封信,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正中央。
信并未开封,但信封袋的表面明显有些细微的痕迹,一眼便知经常抚摸。
“这是你爹从边城托人寄回来的信,我一直想着等你从宫里回来了,咱们一起看你爹写了什么。”
陆一鸣接过信的手指微僵,实话这种温暖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今日这感受却最深。
他成年后,老院长将曾经捡到他时收起来的信交给他,信保留得很好,并未拆封,朴素的信纸上面只有一个取好的名字,和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故事,再无其他。
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总觉得哪里好像缺了一块又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他面无表情看完后将纸烧了,若不是觉得没有必要,他甚至想把名字也改了。
怨恨谈不上,毕竟是对方将自己带到世界上,无悲无喜,除了时候见到别的孩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耍羡慕外,好像没有多余的感受。
直到穿到这里,有了父母。
他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亲情。
他有时候甚至卑劣的想,原身死的好,他才得以鸠占鹊巢,感受到父母的关怀以及偷走一个乖巧的夫郎。
他越是幸福,这种偷窃的感觉越深。
看着还在期待他念信的陆母,陆一鸣声唤了一句:“娘。”
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叫唤可把对方吓了一跳:“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陆一鸣接过信,侧过头眨了一下眼睛,睁眼瞎话:“没事,或许是染了些风寒。”
“你这孩子也不早,我给你去煮碗姜汤热热身,一会儿喝了赶紧躺下睡一会儿,明儿就能好一些。”
陆一鸣拉住陆母的手,让她坐下:“娘无需担忧,我早已吃过药了,等看完爹的信就去睡。”
“你这孩子……”
信封从头上心撕开,陆一鸣拿出里面的信纸,一字一顿念给陆母听:“吾儿青览……”
信的大致内容的是,陆父已达边城与祖母汇合,一切安好,让他们莫要担忧,还了陆父今年春节会在边城逗留,询问他们是否过去团聚。
除此之外信里还了一些边城的所见所闻,并不似想象中的荒芜,大片的草原,牧民们无拘无束,生活反而乐得自在。
陆一鸣看完后得出结论:“看来爹在边城过得不错。”
“是啊,”陆母欣慰有之,感慨有之,但更多是惆怅,“你爹这些年虽然嘴上不,但我心里门清,他这是在自责,没有尽到一个儿子该尽的孝心,每次临近年关,他都会一个人发上一会儿呆,心里估计不好受,如今你祖母还愿意认他这个儿子,已是不容易。”
的是陆父的事情,但陆一鸣或多或少听出了一丝她隐含在这些话里头的情感。
爹觉得亏欠陆家二老,那么娘呢,是否也有这种想法?
陆一鸣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娘,你……想回一趟金家吗?”
陆母的眼神闪烁,明显心动不已,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眼睛再次归于沉寂:“我怕……”
陆一鸣断她的犹豫不决:“明日我休假,可以与娘一同前去,若是金家不愿承认,还有我们,我与星总归站在您的后头,远在边城的爹必然也希望娘能够解开多年的心结。”
见人还是下不了决定,陆一鸣把听到的事给她听:“听闻金家的工部侍郎大人事已高,身子骨并不健朗,三代的子嗣不丰,怕是难以有往日的辉煌。”
工部侍郎就是陆母的父亲,她虽是庶女,但因为生母去的早,所以金老爹待她算是不错,生母过世后过继到二娘膝下,也没有受到欺负。
如今年事高了,越发觉得该回去瞧一瞧当年的故人。
只是有些怕金家并不承认她这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女,故而万分忐忑。
心思回转千百遍,陆母攥着指尖终于下了决定:“明日,要劳烦一鸣了。”
“娘,这是儿子该做的,一家人无需这般客气。”
从豆丁到如今的参天大树,陆母看着这张刚毅的脸一脸欣慰,少时依赖父母,父母老时依赖子女,这就是传承吧。
咯咚——
摇篮里传来一阵响动断他们母子俩的谈话,两人一齐看过去,只见玉米袖珍的手里捏着一个玩具,正朝木框用力拍,见到他们看过去,又默默放回原处。
活像是在吸引他们的注意。
陆一鸣起身将玉米抱起来,贴了贴他的脸颊,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够听懂他的话,柔声问道:“玉米还记得大爹爹吗?”
精灵似的大眼睛轻轻转动,像是在辨别眼前人,没一会儿,怀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陆一鸣手足无措,心里有些酸楚。
不过二十天未见,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陆母见玉米哭得实在伤心,上前一步从陆一鸣手里接回家伙。
然而,玉米紧紧扯着陆一鸣的衣服死活不肯放手,的手指力气不,陆母拽都拽不下来。
陆一鸣失笑:“你这二十天的奶倒是没有白喝。”
哭了一会儿,玉米从嚎啕大哭到声抽泣。
陆一鸣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玉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没有移开半分。
不知为何,陆一鸣看着这纯净的眼神,心中突然一动:“是想我了吗?”
像是在回应陆一鸣一样,玉米发出“咿咿呀呀”的几声,沾着水珠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怪可怜的。
陆一鸣心房一颤,在他弹性十足的脸颊上啵了一下:“没有不要你,大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心疼还来不及。”
不管玉米听不听得懂,他向包子着宫里的见闻,陆母退到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神格外慈爱。
兴许是哭累了,兴许是在陆一鸣怀里觉得安心,家伙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最后伴着陆一鸣低沉的声音逐渐睡去,不过手还是紧拽着衣服,怎么拉都拉不开。
陆一鸣轻声对陆母商量:“今日让玉米和我们睡吧。”
陆母用手帕轻柔的替他怀里睡着的家伙擦去眼泪,送他们俩出门。
“夫君!”
裴星从睡梦中惊醒,神情有些慌乱,他怎么好像梦到夫君回来了?
漆黑无光的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格外敏锐的耳朵在这安静的方寸之地没有捕捉到一丝响动,他发了一会儿呆,伸手一摸边上的位置,入手冰凉一片。
果然,只是一个梦。
咯吱——
木门的响动让他心里一紧。
这么晚了,是谁?
一个高大的身影爬上床,隔着被子将他往外挪了挪,在最里头放置了一个柔软的团子,而后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在脱衣服。
裴星在心里唤苗,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张大手掀开被子一角,夹杂着凉意的身体进入被子,大手揽过他的身子,将他圈在怀里。
熟悉的味道斥在鼻腔里,裴星整个人平静下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哭。
“夫君。”
“嗯。”
“夫君。”
“我在。”
“原来,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 昨天居然翻车了……呜呜,艰难的一日过去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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