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领土 于是他就成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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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谧的宫殿交织着宫娥的窃窃私语。

    以芙早早就醒了, 却并没有从被窝爬起来的念头。混沌的黑暗里,她瞪着一双猫似的瞳仁,盯上了褚洲近在咫尺的脸。

    男子喉腔上烙着一枚嚣张的深红色吻痕, 在稀薄的冷气里格外突兀和醒目。

    就在昨儿个夜里, 在他一声声又沉重又难捱的呼吸声里, 以芙抚摸过他所有的疆域,而后贪心地划分了自己的领土——

    她摸上他的胸膛,“这里是我的。”

    她缠住他的墨发, “这里也是我的。”

    她与之十指相扣,“这里还是我的。”

    于是他也就成了她的。

    她在自己的领地上尽情地放肆,热情地鞭挞。她张开尖尖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肩胛;她嘟起晶莹的唇瓣, 而后进军他的口舌……

    直到最后,她含住他上下滚动的喉骨,如愿听到了一声痛苦又难耐的呢喃, “雀雀,我的雀雀……”

    她无比冷酷地巡逻在自己的领地,像一个威严的掌权人。在他苦苦的哀求下,那位掌权人终于肯施舍出一点慈悲, 不是咬噬, 而是矜贵地在他喉间落下一吻……

    可在此刻,在她清醒的时候,这片被她标记过的领土像是一个细软的刺埋在心底,隐隐地抽疼。

    以芙动了动缠在被里的玉足,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蹬——

    一只大掌牢牢地托住了她的脚底板,而后往前一拉,好让她稳稳当当地踩在自己的腹上。

    褚洲睁开双目, 眼底一片清明。

    就在方才,他甚至以为她要杀了自己。毕竟他是从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人,即便是睡梦之中也保持着戒备和警惕。

    当被她阴测测目光盯上时,褚洲就醒了。

    他甚至怀疑她会从枕头下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残忍地捅入她的心脏。或者咧开尖利的虎牙,毫不犹豫地撕碎他的喉管。

    然而她只是蹬了自己一脚。

    褚洲心里一松,不免酣然快乐。

    她没有想过要杀害自己。即便她要杀害自己,他也能反应迅速的躲过她的暗器,可事实是她舍不得杀害自己。

    被里的手还紧紧地捏着她的脚丫子,只是燥热的指尖开始轻轻摩挲着以芙的脚踝,“大清早的,闹什么脾气呢?”

    以芙没想过自己会被抓包了,那只为了泄愤的脚丫试图从他腹部收回去,“奴家、奴家昨夜里被欺负成这样惨,一时生气……”

    以芙自然和他装疯卖傻,“奴家现在身子难受的要命,早上起来见你睡得这么香,心里头气不过,就想着……现在日头不早了,大人合该起身了……”

    褚洲“唔”一声,抬头看了眼外头黑咕隆咚的天,“还早。”

    “?”

    褚洲双目沉沉,箍住她的脚丫,一寸寸地朝着下腹摁去。

    ……

    以芙几乎是单只脚跳着回去的。那只被他亵渎的脚丫子不幸地失去了清誉,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余温。

    褚洲支颐,“要不要抱你回去?”

    以芙昂着头颅,那只脚别别扭扭地踩在了地上,“不用!”

    娇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迷蒙的冬雾里,只有挂着一根根冰凌的针叶树刺破了长夜的永恒,挑开淡薄的红日。

    她的离开像是把他的情绪也带走了。

    没了高兴也没了悲伤,无底洞一般的心脏里空空地回荡着风的声响,紧紧地包裹住他。

    褚洲掀开被褥,起身着装。

    褶皱的床榻里东一件西一件地散乱着衣物。蓦地,褚洲的视线静静地凝固在一摊红褐色的痕迹。

    须臾,尾戒上的锋利口子对准了柔软的床榻。只听“刺啦”几声,一块含着斑斑血迹的方形布料被男子裁下,郑重地装进了口袋。

    是以,那颗空荡的心顿时得到填补和满足。

    对了,他什么也没有,可是他还有她。

    ……

    皇帝正陪着王婕妤在殿里用膳,他的声音原本就粗噶难听,偏偏要装成一副温柔可亲的语调,莫名地膈应人。

    以芙了个寒颤,撩帘入室。

    “臣妾请皇上安。”

    皇帝红光满面地赐座,邀她一道用膳。

    偌大的桌上,不见清粥汤水、燕窝梨羹,反而是一盘盘的猪肘子、油腻腻的五花肉,更甚者放些补阳的驴肉、海参。

    腥臊味扑面而来。

    以芙避之不及,匆匆用帕子捂住口鼻,“妾昨儿个夜里没睡好,哪里有什么胃口用膳呀?”

    皇帝点点头,“那算了。”

    以芙穷追不舍地佯装怨怒,“怎么皇上不问问臣妾,是何原因睡不着?既然睡不着了,要不要请个太医为臣妾瞧瞧?”

    皇帝一摸脑门,神色尴尬。

    他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昨儿个分明是来找褚婕妤的,谁想被半路杀出的元霜勾走了魂魄,“这……”

    “臣妾见皇上和姐姐圆满,心中自然不胜欢喜。”以芙微微一笑,大仁大义几字写在了脸上,“可再怎么的也要递个口信来,您让臣妾好等……”

    如此蕙质兰心,又如此善良可爱的后妃也只褚婕妤一人来。皇帝几乎是淋漓涕下,连连点头,“是朕辜负了你。”

    辰时,皇帝乘龙辇离开。

    不久之后,两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被秦遂呈上,一碗端到双儿面前,另一碗则是默默呈到以芙面前。

    以芙冷眼看着秦遂,“你消息倒是灵通。”

    双儿已经一股脑的将碗中的避子汤服下,见桌上还摆着一碗酽酽苦汁,心中不禁疑惑,“是不是身子又不好了,吃的什么药?”

    “秦遂,王婕妤问你话呢。”

    “宫里来了新太医,于妇人疾病上的治疗很是擅长。奴才斗胆去求了两帖药包,二位娘娘今后不会有后顾之忧。”

    以芙摸摸腹部,“怎么,我给你生个侄子不好吗?”

    秦遂与褚洲之间的关系,知根知底的也就这么两三个人。然而当着外人的面挑开这层关系,是秦遂万万不敢想的。

    “娘娘慎言。”秦遂面无表情,正要告退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娘娘让奴才听沈氏长子的消息,奴才已经有了结果。”

    以芙声音一紧,“我阿兄现在怎么样了?”

    “沈氏身体康健,在当地开了一家医馆,也算颇有名气。”秦遂试探问道,“若娘娘想见他,不妨将他接进宫里?”

    以芙原想答应下来,可沉默了一瞬,又道,“……算了。”

    她如今的身份可耻,她不要自己这么没脸没皮地出现在兄长的面前;她更不想自己满身的浊点脏了兄长的声誉,让他蒙受不必要的羞辱。

    以芙招招手,命秦遂和殿里的奴才下去。

    姐妹两人终于得了私密话的机会。

    当听到环儿的消息后,双儿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现在默淖下了台,环儿的处境是不是愈发……”

    “姐姐放心,那日双儿想要留在故乡等你回去,我就安排了几个奴才照顾她的起居,你无须为她担忧吃穿住行。”

    双儿含泪点点头。

    “对了,妹妹还有一事想要拜托姐姐……”以芙见她同意,拉着双儿的手走入花室,“我喜爱种花,所以在殿里也盖了土,平时也只有我一个人理着。”

    入了冬,大部分的葳蕤草木已经凋敝成厚厚的枯叶,成为仙客来、水仙等植株的丰厚养料。

    以芙拨开一从清雅的水仙,露出了隐秘角落里低调盛放的彼岸花。黯淡的花芯花蕊失去了阳光雨露的润泽,有些枯死的迹象。

    双儿一愣,“哪里来的?”

    “妹妹翻遍了整座皇宫上下才得的宝贝。听环儿妹妹,若此物用对了地方,能够起到操控人心的功效;若是以血滋养,还能实现宿主的内心所想?”以芙拨弄着花叶,“只是我不知要如何照顾此花,如今败成这样……”

    双儿苦笑一声,“从前阁子里就有一株黑色彼岸。以芙呀,若它真能实现人心中之愿望,我何苦千里迢迢奔赴洛阳?”

    “可我听环儿……”

    “突厥向来迷信部落里的神婆,即便攻邻国这等家国决策也需得神婆首肯。环儿待在默淖身边许久,耳濡目染之下,想必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双儿沉声,“若此花能迷惑人心,那倒也不假。若吸食或服用此物,不准真会失了神智……”

    “此物对皇上有用否?”

    “对软弱无能之人,倒是有几分用处。”

    “那对意志坚定之人呢?”

    双儿看了她一眼,“妹妹,你别做傻事。”

    从以芙的口中,双儿渐渐拼凑出褚洲这个人的性情和行事风格。他这个人可不是这么轻易好操控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好下手的。

    “这花在盛阳下才生长得好。”双儿东张西望,试图找个好地方放花,“现在正值冬日,长得蔫也难免。”

    趁着双儿转头的功夫,以芙迅速地弯腰,拔了两片细长的花瓣收入袖中。她鸡啄米地点着脑袋,“是是是,妹妹受教啦……”

    ……

    日暮十分,以芙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面。

    盼山好奇,“娘娘莫不是做给奴婢的?”

    以芙的表情镇静,“太尉处理政务辛苦,常常忘了吃饭忘了睡觉。我见他劳累,想着做些吃食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