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喜糖 多叫两声大哥哥
古朴的竹舍里, 灶膛里飞溅出火花。
一枚铜钱被男人捏在两指之间,偶尔奋力弹出,又乖乖地落回原处。公羊秋看了几百遍也烦了, “怎么不回去陪着你的娇娇, 反倒是上我这里来了?”
“她睡了。”
本来是装哭的, 后来见他就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也不见来哄,后来就真的伏在他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哭。哭累了就睡下了。
公羊秋欲言又止。
“先生要问什么就问吧。”
到秦遂, 公羊秋又一声叹气,“那个孩子年纪就爬上了高位,可在你面前还是藏不住心思。若非他和妖精沆瀣一气,也不会诱你到现在这个地步!”
褚洲又抛起铜钱, 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临君啊,你真算入套?”
褚洲的手指一顿,想起她那张哭得皱皱巴巴的脸。还没反应过来, 那枚失了掌控的铜板“叮”一声坠在泥地。
他像是无所谓的,“给他们个机会吧。”
公羊秋气得吹鼻子瞪眼的,“你这么放任妖精和别的男人胡来,死了能瞑目?”
褚洲歪头琢磨了一会儿, 又发觉自己是不能够忍受的。他慢慢地咧开唇角, “我一贯宠着她,纵着她来一次也成。”
“就算是取你性命?”公羊秋叹了一声,也不难明白他的心思。褚洲身上背负着家族百条人命,没有人能比他更能明白活在仇恨里的滋味。可偏偏那个妖精也是一样……
他是想给自己和妖精一个解脱。
“褚某的性命不值钱。”
公羊秋从灶膛里摸出两块香气扑鼻的地瓜,给褚洲递过去一块。褚洲嫌弃地瞥过脏兮兮的皮儿,用铜钱剔着上面的泥垢。
“即便死了,我也要她这辈子忘不掉我。”
褚洲不把自己的命当做命, 反正就烂呗。
妖精的性命是宝贝,是天上的月亮啊。
公羊秋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早就把身家性命视作身外之物了,见褚洲这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儿,也不再劝。
“尝尝我烤的地瓜怎么样。”
褚洲动了动手指,借着尾戒上的锋口划开灰白的表皮。那金灿灿的果肉像阳光一般流出来,褚洲也没尝一口,却,“甜啊。”
……
正月十一,终于等来了一点儿太阳。
天地之间冰雪消融,偶尔有一两只鸟雀落在嫩苗新发的枝头,梳洗羽毛。各宫里的贵人腻得慌,也常常来长乐宫解乏。
盼山哼着曲儿,走进来冲以芙眨了眨眼睛。她的右手边挽着一只竹篓,欢欢喜喜地把东西塞过去,“今儿个是宋大人大喜的日子,特地嘱人送了喜糖。您放心了吃,管够!”
以芙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张口叼住一块糖,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宋璞玉待他的夫人怎么样?”
她就怕宋璞玉明面儿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苛待那位姐。毕竟宋璞玉原先是不愿意娶那姑娘的,也不知道秦遂使的什么法子,他竟然一口答应。
答应了不,还特地给宫里主子包了糖。
“奴婢不曾听人起宋大人的不好,倒是听人起那位姐家里落魄了,宋大人出手帮过她。俗话女追男隔层纱,娘娘何愁宋大人没那个心思!”
以芙低头一笑,摸摸日渐隆起的腹。
风掠起她耳畔的碎发,一派恬柔。
盼山喉咙里紧巴巴的,头一回问出这种问题,“娘娘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后,难不成真要养在身边吗?那种人延续的血脉,不准又是个祸害!”
以芙皱眉,看着盼山。
盼山知道自己错了话,双颊涨得通红。
“这不是别人的孩子,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推移,以芙感觉到孩子用力的心跳,甚至能和自己产生一股奇妙的感情共鸣,“褚洲这个人虽然恶劣,但是不傲不孬。我会好好抚育他长大,你也别看不起我的孩子。”
盼山喏喏应下。
以芙往嘴里塞了一块杏子糖,看见宫人从殿里搬出了许多积存的新炭,就想起了左夫人带着女儿过来的那一天。
她“咦”了一声,“和我去看看左音仪吧。”
单薄的阳光从天上淌下来,像是给人罩上一件纱衣。距离主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男人默默在后面跟上去。
那是秦遂派过来保护她的人,看起来不太好亲近。一道深深的刀疤从眉毛蔓延到下巴,看着就骇人,以芙从没和他过话。
饶是害怕,以芙这会儿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了,“听这十三天里左婕妤一直和皇上待在一起,烦请你去看看。”
刀疤汉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潜入宫殿。
他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脖子还涨成青紫色。他还是低着头,一步步地朝以芙踏过来。
一身的腱子肉,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盼山见他一声不吭就这么走过来了,虽然心里怕呀,还是抖着瘦弱的肩膀走上来,“你要对我们家主儿做什么?”
汉子藏在刀疤里的眼睛瞄了一下盼山,突然想起来这个姑娘似乎还蛮能唠叨的,或许能把里面的场景复述出来。他一手捂住盼山的嘴,带她潜入府邸。
回来时,盼山的脸色也是青紫。
“两个人都没什么穿衣裳,靠在一起躺在榻上。桌子上摊着一些药粉,奴婢看到皇上和左婕妤各吸了一口,就抱在一起——”
她不出口了。
以芙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走吧。”
……
入了夜,以芙还在桌边坐着。
盼山了帘子进来,苦口婆心地劝她去床上歇着,“娘娘犯不着等他。奴婢已经听过了,太尉等会儿就过来了。”
边着,把散落在桌上的针线收拾好。
以芙皱了皱眉,又把东西从里面挪出来,边道,“待会儿同他问好的时候,你尽量喊得热络些,就是装也给我装出来些!”她一直把盼山往外赶。
盼山虽不解,还是乖乖地应了。
没过一会儿,褚洲走了进来。
橘黄色的烛火把殿里衬得亮堂堂的,红玉珠帘上倒映着她的无数只纤弱身影。褚洲瞥了一眼,隔着蓝玉屏风道,“还没睡?”
“想大人,睡不着。”
解腰带的手一顿,褚洲荒唐地扯唇。
从前见她对自己都是不冷不淡的,翻窗进来时见她总是懊恼地揪着眉头。如今见她这么殷勤,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吃不消。
昂贵的鹅绒毯上传来脚步声。
褚洲转身,玉白的腰带一半垂落,一半还缠在窄瘦的腰间。半敞的胸襟上还落着她昨夜留的吻痕,举手投足里像个痞徒。
以芙赤脚走进,扬起脸颊看他。她今年也就十五六岁,和褚洲想比身量还是有些差距。于是气焰咻咻地踩上他的靴子,嘟唇吻上。
甜的。
褚洲眯了眯眸子,将她唇里的糖汁儿吮尽了,笑着叹她懂事,“昨儿个就只亲亲脸,现在换个花样勾人了?”
“那大人高不高兴?”
褚洲反问,“不是了不准吃糖?”
“喜糖。”
褚洲忙的天昏地暗,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宋璞玉的大婚之日。他的目光移到以芙的脸颊,见她没有丝毫难过的样子,心里面爽快了些。
“那本官确实该赏他个脸。”
以芙咬着唇,把热气腾腾的双颊埋到他的掌心里,“等大人战回来,请他吃我们的喜糖好不好。”
褚洲道,“那大人死在战场了怎么办?”
“那不行的!”以芙语气焦急,“你不能死在战场上!”
她在心里面暗戳戳地想,若是褚洲死在战场上那就可惜了。北陵国还要给他个以身殉国的头衔,这不得比卖国之贼的名头好听多了。
门外满高喊一声,“大人,水到了!”
褚洲盯着她,绿莹莹的眼珠子里泛着垂涎和贪婪,“你洗过了?”
以芙往后退了一步,到最后直接往内殿窜过去,“奴奴奴、家很早就洗过身子了,在里面等大人就好!”
外殿里水波荡漾,一会儿便停了。
褚洲一边绞着墨发一边往里走,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自己的靴子,把新缝制的鞋垫往里面塞。“往后别做这东西了。”
以芙仰着脑袋啊一声,“大人不喜欢啊。”
“费心、费眼、费神。”褚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露在外面的一段雪肤,“你若是肯在榻上多叫一两声大哥哥,也比这东西暖心窝子。”
以芙真心觉得他很不解风情,可心里面有对他折磨人的手段怕得要死,于是自觉得不接茬,“大人累了一天了,快躺下歇息吧。”
今夜天气好,以芙枕在褚洲的臂弯里,看着窗户里面流动的璀璨群星。连一朵朵云都是幽蓝色的,镶着黑色的边儿。
她眨了眨眼睛,察觉的男人的手摸上来。
“最近宫里开支是节俭了些,也没必要这么省着布料。”褚洲勾了勾指,把她胸前的扣子解开,语气暧昧不明地,“它要长肉就由它长着,大人摸着也喜欢。等挨了今晚,再叫人来给你量新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