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噩梦 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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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芙闭上眼睛, 假装没听见。

    却见他又不依不饶的,顺着肚皮儿圆润的弧度开始抚摸。以芙的腹部很快有了动静,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儿, 胎儿似乎一直朝着褚洲挥拳。

    褚洲嗤了一声, “这孽种是个知趣儿的。”

    以芙在心里面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褚洲真是好大的脸!他凭什么以为肚子里面孩子是喜欢他, 而不是看见了他心烦,所以才这样闹腾!偏偏这段时间她还要仰仗着他,什么话都得顺他心意!

    以芙翻了个身, 翘起右腿搭在褚洲的身上。褚洲睡觉一直都很老实,仰面躺着,一条胳膊横着给她当枕头用,另一条则安安静静地垂在身侧, 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

    她这么一侧身,褚洲的手顺势从她肚子上滑下来,被她压在了身子底下。褚洲摸着她的眼皮儿, 看着她眼波中送过来的柔柔笑意,心里揣摩出一个念头,“想要了?”

    自她怀孕后,两人在床笫之间来得就不大尽兴了。褚洲常常把她撩得动情、把自己也惹上一身燥意, 但因为太医的仔细嘱咐, 两人总是潦草收场。

    褚洲不要脸,总是趁着她睡着后拿她的手去纾解。可以芙左右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有些事情不出口,只好憋在心里。她前个夜里梦见了不该梦的东西,还被褚洲发现了……

    以芙瞪着面前的那张笑容,红扑扑的脸蛋上抿出一个酒窝,努力憋住心里面的怒气才道, “我没有。”

    她的身子永远比嘴巴老实,她有没有想要褚洲也比她更加了解。见褚洲还这么不依不饶的,以芙正色,“我有一件事想和大人谈谈。”

    褚洲扬眉,示意她继续。

    “我看你身边那个叫鞠蛟的侍卫,似乎对左婕妤有几分心思。最近我听她在宫里过得不如意,让鞠蛟把她接出去怎么样?”

    褚洲把她的乌发缠在指尖,看着如绸缎一般的青丝从指缝间漏出去。他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恹恹的,“随你。”

    以芙揪着手指头,想不明白他的意思。

    按理褚洲是疼那个妹妹的,否则从前也不会让自己顶替褚芙进宫,也不会让她成为左家姐。以芙以为自己这样做能讨他欢喜。

    “我想着大人就要出去仗了,把这些烦心事处理好了你也安心。”以芙声音低下去,仿佛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等你回来之后,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把从前的不愉快都忘掉。”

    褚洲摸摸她的肚子,“哪家人?”

    以芙缩了一下肩膀,抿着逐渐发白的唇,“大人若是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日后找一户人家送了也行,只是别杀他。”

    “留着他。”

    以芙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什么?”

    褚洲红唇翕动,锐利的眼梢中噙着一丝寒气和挑衅,“留着宋璞玉的种,给本官端茶送水、挑粪饲马。”

    以芙气得咬牙。她发现自己每次和褚洲些重要的事,他总是抓不住重点。前一刻分明还谈论着褚芙的事儿,后一秒又抓住孩子不放了。

    以芙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干脆不要搭理他了。反正她就当做褚洲答应了,再等几天就把褚芙送出宫去。

    ……

    五日后,左昭仪被诊断出天花。

    “皇上那样宠爱昭仪,听她得病后衣裳也没穿就跑了。这宫里人人自危,奴才们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就算了,连她亲娘左氏也没来看过一回。”满咂咂嘴,“可怜啊。”

    满讲了这么个劲爆消息,也没见榻上的娇美妇人看过来一眼。他吞了口唾沫,预备再些别的什么,盼山挥着扇子发了他。

    “那么坏一个人,娘娘做什么帮她?”盼山扇着紫檀香炉,看着袅袅烟雾从孔中腾出,“愣是买通太医,把水痘成天花。”

    “我不是帮她,是在帮自己。”

    盼山怔怔地望着她。

    以芙笑笑,没有再解释了。

    她忘不掉忘记中秋宴的那一日,褚芙盛气凌人跑到自己面前卖弄的表情。没忘记她可怜兮兮地趴在左氏怀里,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被左氏扇了一个耳光。

    把褚芙送出宫才不是因为心慈呢。

    她固执地认为褚洲疼爱着他的妹妹,就像自己也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和阿兄相认。她以为自己把褚芙送出宫后,褚洲能高兴。

    褚洲高兴了,她和秦遂的计划才行得通。

    可是他并没有。

    夜里褚洲回来,和往常一样抱着她亲。他像是一只大狗,把她的脸亲得颊湿漉漉的。以芙擦掉唇边水渍,推开他的脸,“左昭仪的事情你听了没有?”

    褚洲觉得扫兴,不耐烦地踢开脚边靴子。

    “我算明儿个让太医放出消息,就她活不长了。天花又是种极易感染的病症,皇帝自然避而远之,到时候把她换出宫去也就容易了。”

    以芙话的时候,褚洲的手指头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她的耳垂。如炬的目光就从侧边盯着她的嘴唇,活脱脱一个大混球。

    以芙脸一热,心口亦堵上一阵气儿。

    “我和你话的时候,你有没有专心听?”

    褚洲拖着长音“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

    以芙扯着衣裳的褶皱,也不好自居功劳。她不知道些什么才能引起褚洲的注意力,正沉默的时候,褚洲随口一问,“在宫里住的挺好的,送外面去做什么?”

    以芙猛得抬头。

    褚洲看见她的眼睛灿若星子。

    “大人这段时间忙,可能没时间关注她。我前几日派人去看了她,见她整日郁郁着,过得很不好。”以芙不敢出褚芙跟着皇帝嗑药的事情,只是每次看到皇帝浮肿的眼皮和癫狂的神态,自然而然地想到褚芙。

    “我以后就嫁给你了,自然把她当成姑子看待。大人在外面忙着应酬交际,自然要把家里的事情点好,不让你分心。”

    褚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以为她是我家人?”

    以芙愣了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突然就意识到,那一夜褚芙被她设计陷害,褚洲一句指责也没有过。在褚芙入宫之后,褚洲也从未对这个妹妹履行过兄长的职责。

    可她代替褚芙入宫是真!

    褚芙夺走她的母亲是真!

    以芙发现自己从来看不懂褚洲心里面的想法。她仰头去看褚洲,“难道不是吗?”

    “本官没有家人。”

    也是的。他这一个向来目空一切,就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要,从前府邸里忠心耿耿的仆从都杀。能入得了眼的,也就他的父母了。

    以芙觉得自己白费了心机,“知道了。”

    褚洲见以芙像是只霜的茄子,也就没再闹她。他摸摸蜷在身侧的人儿,仰面望着窗子里的寥廓星空。

    深宵时分,一盏烛火妖妖窜动。

    随着一声声古怪的哭嚎,千百盏灯笼在游廊下飘飘摆动。满的胆怯从眼里面漏出来,他匆匆走近内殿,嘴里喊着,“大人!胡人进来了!”

    床上的妇人动了动,还没醒。

    褚洲给她掖了掖被子,低喝一声放肆。幽幽吹拂的幢幢轻纱里走出男人的身影,褚洲披起外衣,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满,“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外边细雨霏霏。

    褚洲走出殿门,见白晃晃将天地照得苍白,甚至远处黛色的山脉都染上一丝灰败。褚洲让奴才把宫里的灯都灭了,只留下一盏。

    “吧。”

    褚洲脸上落着两道黑影,随着红唇的翕动,仿佛鬼面上的獠牙。满支支吾吾,“奴婢是从干爹里听来的……”

    “干爹?”

    满忙不迭地,“也就是秦公公。戍守边关的王将军修书一封,寄到了宫里惊动了皇上,什么胡人频频骚扰边关百姓,还在五十里地外建营驻扎。奴才听这件事后就跑来找大人了……”

    褚洲“唔”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人不过去吗?”

    “本官过去做什么?”

    “奴才听干爹,皇上已经派人到您的府邸送信去了。”满咽下一口唾液,“奴才听大人战无不胜,您一定能把那些人个屁滚尿流!”

    战无不胜吗?

    褚洲的喉咙里溢出几声薄笑。

    这次恐怕就不一定了啊。

    黑压压的云雾里突然劈开一声春雷,屋子里传来妇人惊慌的尖叫声。褚洲已经快步迈入殿里,满正算跟上,一扇木门兜头迎上来,“砰”一声把他隔在外面。

    “大人去哪里了!”

    褚洲没什么,大手一下下地顺着她还在不断起伏的肩背,“做噩梦了?”

    以芙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淌下来的眼泪经过男人的锁骨,聚成一滩浅池子。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她梦见褚洲赢了仗,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过来娶她。她记得自己怎么逃都逃不掉,回回都能撞见他,幸而天下落下来一道雷,把褚洲给活活劈死了。

    她否认道,“这也不算是噩梦吧。”

    以芙太开心,是把自己给笑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