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子的“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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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外,景白安笔直的跪着。

    宫人远远的瞧着,虽不敢交头接耳议论,腹诽却免不了。

    这都一个时辰了,陛下还不宣见,显然是气得很了。

    景大人平日里遵规守矩,不想这头一次闯祸就惹了这么大的事。

    这景大人也是,不过一个姑娘,进宫来求一道圣旨再去提人,又能误了什么事,景大人一向沉稳冷静,怎在这事上犯了糊涂。

    劫狱那可是死罪啊,就算陛下有意相护,罪责也定是免不了的。

    就在这时,纸砚终于得了圣令,“叫他给朕滚进来!”

    “是。”

    当然,滚进去是不可能的,纸砚恭恭敬敬的将人请进了御书房。

    “砰。”

    景白安的一只脚才跨进御书房,脚边便砸来一青花瓶,“你倒还有脸来见朕!”

    外头的宫人听得这动静,纷纷吓得离远了些,陛下很少发这么大火,他们哪敢往跟前凑。

    纸砚垂首立在门口,看似受了惊吓,实则低垂的脸上无波无澜,异常平静。

    景白安看了眼脚边的碎片,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

    外人以为怒火滔天的天子,此时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查案旁,手肘托腮。

    见景白安进来,天子眼里甚至有些笑意。

    揶揄之意甚浓。

    景白安默默的走近,跪倒在地。

    李云徵挑眉,慢悠悠道,“景大人这是做什么。”

    景白安,“臣来请罪。”

    “哟,景大人倒还挺有自知之明。”李云徵收起笑意,轻嗤了声。

    而后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才道,“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兼心上人?”

    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景白安认得干脆,“是。”

    “喔。”李云徵风轻云淡的应了声,幽幽道,“去大理石劫狱,景大人长本事了。”

    “进宫一个来回,请了旨再去大理寺提人,也不过半日的功夫,你是觉得朕不会成全你,还是生怕你的心上人在狱中受委屈,舍不得叫她在狱中多呆一刻?”

    景白安看了眼李云徵,没做声。

    李云徵明了,“喔,是舍不得心上人受委屈。”

    “砰!”李云徵随手扔了一件玉器,砸在窗户边,外头的宫人又默默的退开了些。

    “苏大姑娘苏月见,芫华姑姑唯一的血脉,起来,还是朕的表妹。”李云徵换了个姿势,缓缓道,“若芫华姑姑还在世,朕应该早就见过这位表妹。”

    到这里,李云徵稍作停顿,而后语气冷了下来。

    “苏京墨早年无意中救过忠王一命,忠王感恩,送去珍宝几件,这事且翻篇不提,但年前忠王调边境心腹秘密回京助其兵变,是他苏京墨开了城门。”

    “助忠王造反,这是诛九族的罪,而因苏京墨与云亲王府的这层关系,底下的人都在看着朕如何处置,云亲王府又会不会出手。”

    李云徵盯着景白安,意味深长道,“你倒好,直接闯大理寺将人劫了出来,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却将朕至于两难之地。”

    他微微倾身,居高临下沉声道,“你是不是有恃无恐,觉得朕不会治你罪?”

    景白安没急着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李云徵更不急,端着茶盏悠悠浅饮。

    等一盏茶见了底,才听景白安沉声道,“请陛下相助。”

    不是请陛下开恩,也不是请陛下饶命。

    而是相助。

    这个词就用的极其微妙了。

    李云徵眼神变了变,唇角缓缓勾起。

    思绪又回到了年后那个雪夜。

    那时,帝师刚刚离京,他忙于朝政时无暇多想,但闲下来后,心头上便有愧疚与思念。

    他还是京中第一纨绔时,最爱的就是往帝师身边凑,那时帝师傅珩还不是帝师,是从无败绩,与储君一同执掌江山的摄政王。

    也因此,东宫与摄政王府水火不容。

    作为太孙,他本不该与帝师走的太近,可他却偏偏爱缠着帝师,久而久之,帝师待他也就纵容些,也会时常指点他几句。

    而那些教诲至今都让他受益匪浅,也明白帝师对他确实真心以待。

    若事实当真只是如此便罢了。

    可真相却是,他生来早慧。

    他比祖父皇父亲更能看清局势,更知道傅珩、雪山贺若族于云宋的重要性,所以他接近傅珩、讨好傅珩,都是有目的的。

    他所做的一切,的好听点是为了黎民百姓,的难听点,就是为了夺权。

    最后他成功了。

    但他做的这一切也暴露了。

    在傅珩请辞摄政王远离朝堂时,他看似同意转头却径自下旨给了傅珩帝师之位。

    傅珩对他有教导之恩,帝师并非虚名。

    后来帝师不辞而别,就连帝师府的牌匾都是他亲自带人去换上的,只那时,帝师府已是人去楼空。

    那夜,下了很大的雪。

    他立在殿前,想起曾经在摄政王府为了多留一刻,不惜用了许多无赖的招数。

    那时帝师看似对他不耐烦,实则却已是格外纵容。

    可如今,都不一样了。

    那个一边对他冷脸相待,一边教他护他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从此,就真的只是孤家寡人了。

    而当他收起少年愁绪,转头时却看见了景白安。

    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守了多久,但从他肩上的雪来看,应是很久的。

    那一夜他们喝了很多酒,谈少年意气风发,论朝廷当时局势,谈雪山贺若族,也各自诉对帝师的敬佩,最后二人臭味相投,酒劲上了头竟兄弟相称。

    酒醒后,二人默契的对前夜结拜一事只字不提。

    毕竟,他是天子。

    自那以后,二人无形中添了默契,还多了,天子不该生的友情。

    所以他们是君臣,也是知己。

    李云徵对了,景白安敢劫狱,就是仗着李云徵一定会包庇他。

    所以,他不求请,求的是相助。

    知己好友嘛,不就是这么用的?

    良久后,只听李云徵嗤笑了声,“你倒是会给朕惹麻烦。”

    闯了祸叫天子来善后的,这世间也就他景白安做的出来。

    “朕还真想看看,苏大姑娘究竟是何等姿色,竟将你迷惑至此。”

    景白安默了默,道,“待大婚之后,臣带她进宫谢恩。”

    李云徵难得的翻了个白眼儿,“嘁。”

    “朕给你一月的时间为她脱罪,不然,就怪不得朕了。”

    景白安闻言,遂磕头谢恩,“谢陛下。”

    他明白眼下到处都盯得紧,陛下就是要包庇,也不能做的太过。

    否则,何以治天下。

    但一月的时间,足够了。

    他一定会让她清清白白的嫁给他。

    “去领一顿板子,就滚吧。”

    景白安面不改色的领旨,“谢陛下。”

    “朕看你是反了天了,竟如此不知悔改,来人啊,给朕狠狠的一顿丢回景府,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再当值!”

    在天子的怒气声中,景白安被御前侍卫带进了刑罚室。

    板子的声音倒是挺大,但却没听见□□。

    御前侍卫看向端坐在一旁的景白安,略有为难,“景大人,您总得做做样子。”

    哪有人挨板子一声不吭的。

    景白安,“?”

    领会了御前侍卫的意思,景白安清了清嗓子,低咳一声,酝酿了半天后,“嗯……”

    御前侍卫,“…”

    默了默后,他上前抓住一个侍卫的胳膊,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捏了一把。

    顿时便传来一阵痛呼。

    不久后,景白安被送回了景府。

    是抬着回去的。

    据,人奄奄一息,身上血迹斑斑。

    然大理寺少卿却始终没有得到陛下允他进去拿人的手谕,据总管,陛下正在气头上,谁也不见。

    大理寺少卿一口气憋着上不上,下不下的。

    闯大理寺劫狱,就跪一个时辰,一顿板子就了事了?

    不能够!

    越想越气后,他欲亲自带人去景府缉拿犯人,走到一半,被大理寺卿拦了回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非要争那一口气作甚,你以为陛下不见你是为何,那是摆明了要袒护人!”大理寺卿将人训斥了一通。

    “他景白安违反了律法,就是陛下也不能徇私!”大理寺少卿江晗年纪确实不大,去年才刚刚及冠,而年少有为的天才,大多都自有一股傲气。

    大理寺卿哼了声,“这道理,你去同陛下讲啊。”

    “先不你能不能见到陛下,就是见到了又如何,可别忘了,陛下是怎么稳住朝堂的!”

    江晗一滞,想反驳却又无从起,最后只气冲冲道,“就算景白安有从龙之功,也不能目无王法!”

    “你只看到了他眼前这一桩过,那么功呢,抛开其他不谈,就他刚从南边回来这件,那是何等的功勋你我心知肚明,你是觉得这都抵不了他这点错?”

    江晗面上的怒气终于有所消散。

    “再者,你以为陛下是在生什么气?”大理寺卿眯起眼道,“将心腹之人成那样,陛下就不会心疼?”

    “你这时候再往上凑,是觉得自己过的太平顺了么。”

    江晗动了动唇,面上虽还有不甘,但到底没再反驳,许久后才道了句,“就这样不追究么,他带走的可是要犯。”

    “如今盯着这事的人多的是,你急什么。”大理寺卿哼了声,“你怕是忘了,苏姑娘可是云亲王的亲外甥女,陛下的表妹。”

    江晗神色突地一僵。

    他竟然将这茬忘了。

    云亲王府虽早不与霖安苏府来往,但这门姻亲却是实实存在的。

    “这件事你暂且不要插手,想来,早晚会有定论。”

    大理寺卿罢便离开了。

    江晗在原地立了半晌,才沉着脸去撤回了守在景府外的人手。

    ——

    景白安被抬进府时,着实将府里的人吓了一跳,得知真相后,阿真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出了几口大气,“可吓死的了,所幸无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景白安褪下浸了鸡血的外衣,暼他一眼,“如你所愿,陛下把我当个屁……放了。”

    阿真一僵,心虚的埋头装鹌鹑,“大…大人都听见了啊。”

    林叔见景白安的确无碍,才上前禀报,“大理寺的人一直守在外头,未往里头闯。”

    景白安,“嗯。

    顿了顿又道,“苏姑娘呢。”

    林叔,“大人放心,丫鬟刚伺候苏姑娘歇下。”

    景白安点了点头,思忖片刻才道,“我去看看。”

    林叔一怔,这毕竟还没大婚,此时去。会不会不大好,然还不待他劝阻,就见景白安停下了脚步。

    “还是沐浴完再过去吧。”

    她爱干净,他这么去不大妥当。

    林叔,“…”

    他犹豫半晌,试探道,“大人是要留宿?”

    景白安闻言皱了皱眉,霎时明白了林叔的意思,沉声道,“我只是过去瞧瞧才放心。”

    林叔松了口气,“是老奴多虑了。”

    毕竟,将来是要明媒正娶迎回来做主母,若婚前有了夫妻之实,免不得叫外人三道四。

    “我与姑娘清清白白,不可叫人胡言乱语。”

    景白安又道,“我此时过去看她,自不会叫人看见。”

    林叔忙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