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苏月见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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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月见并没有睡着,她躺在柔软的榻上盯着帐顶出神。

    今日之前,她以为自己这一生会在狱中画上一个句号,可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夜过去,她竟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府上。

    而那个她以为此生不会再遇见的人,转眼已是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

    心中思绪万千,扰得她心神不宁。

    他进宫已久,在她睡前都还没有回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应当不会吧,他是天子心腹,当有办法脱身才对。

    可是...劫狱是死罪,就算天子有意相护,怕也不好做的太过。

    就是免了死罪,恐也是活罪难逃。

    越想,苏月见的心就越烦乱。

    突地,窗边传来一声轻响。

    苏月见屏气凝神,细细听着。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她抿了抿唇,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她刚坐起身,便看见了翻窗进来的男人。

    两人隔着纱帐对视,一时无言。

    “叩。”

    外头响起敲门声。

    “进来。”景白安折身朝门口走去,很快便返回。

    手中多了一个木盆,里头的水还冒着热气。

    苏月见怔了怔。

    以往在苏府时这一幕时常有之,可眼下,她却觉得莫名的心虚,还有不出的复杂。

    若早知他这般贵重的身份,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他做这些事。

    不待苏月见想好如何致歉,便见男人将木盆放在榻边,单膝跪在脚踏上,一手掀开纱帐,盯着她温声道,“姑娘,奴伺候你洗脚。”

    听得这句,苏月见整个人都僵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景白安似没看见苏月见脸上的错愕与不解,见她半晌没动,干脆上前将人拦腰抱起放在榻边,在苏月见一声惊呼下,温柔的捏住她的脚替她褪去白袜。

    她试着反抗,却效果甚微。

    “姑娘舟车劳顿多日,按摩足底能解解乏。”

    脚浸泡在温度刚好的热水里,浑身传来一阵舒适松快之感。

    苏月见抿了抿唇,终是没再反抗。

    男人的手法一如既往的熟练,久违的熟悉竟让苏月见有种回到了苏府降香院的错觉。

    二人默契的都没再吭声,室内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苏月见心里的彷徨不安也渐渐散去。

    良久后,景白安才拿帕子替她擦净脚上的水渍,又将她放回床榻,盖上被子。

    熟练的做完这一切,景白安并没有急着离去,他背对着苏月见靠着床边,坐在脚踏上。

    不知为何,苏月见竟从那道背影里看出了些难过。

    她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却听男人沉声道,“是我不好。”

    苏月见一怔,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从头到尾都是她欺负他,如今落了难,还是他将她从狱中带回来,屈尊降贵伺候她,他有什么不好的。

    “我应该等你醒来,应该再多等两日。”那样,她就不会受那般苦楚。

    苏月见听出了他言语里的愧疚,鼻尖一酸,轻喃道,“是我赶你走的。”

    没有她想象中的报复和冷漠。

    他还是那个南烛,那个满眼是她,温柔又强势的男人。

    可他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不好受。

    但凡她昔日待他好些,她如今都能心安理得享受他的照拂。

    “那次之后,我恢复了记忆。”男人沉声道,“我知道自己身负极其重要的任务,所以才急着回京复命。”

    “并非是被姑娘赶走的。”

    苏月见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明白他的那次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竟是在那样的情形下恢复的记忆。

    “那副山水图是云宋在祁周的边防图,对云宋极其重要,加上恢复了记忆,不知该如何同姑娘,所以才会不辞而别。”更重要的,是怕齐沐寻到蛛丝马迹,对苏府动手。

    “原想着回京复命后便去提亲。”男人越声音越低沉,“可回京后又领了紧要的公务,只得往后拖几日,但我已经备好了聘礼,欲待花朝节后就出发,可没想到...”

    没想到苏府会陷入忠王造反一案。

    他心心念念,矜傲无双的姑娘,竟会身陷牢狱之灾。

    苏月见的眼眶渐渐蓄起了水雾。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竟已做了这么多,而她却人之心,以为他会记恨她当初的轻待。

    细细想来,过往每一次都是他在纵着她。

    不论是她的迁怒,还是没有缘由的朝他发脾气,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不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处处依着她,哄着她。

    叫他跪他就跪,罚他站他就一动也不动,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恶语相向,赶他出府,他待她仍旧如初。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啊。

    眼泪浸湿枕头,苏月间紧紧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发出抽泣声。

    然还是叫男人听出了动静。

    景白安眉头微拧,猛地转头便对上姑娘的泪眼朦胧,苏月见不防他突然回头,忙翻过身子背对着他。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然,景白安已经看见了。

    身后传来窸窣声,而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擦拭着她脸颊的泪水,眼里是无限的柔情与疼惜。

    “姑娘别怕。”景白安只以为她哭泣是近段时间受了惊吓所致,温声安抚道,“姑娘放心,有我在,不会再让姑娘受到一丁点伤害。”

    男人毫不掩饰的爱意叫苏月见彻底破了防,她在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景白安从未见她这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他一边紧紧的抱着她,一边替她擦眼泪温声哄着,“没事了,姑娘,没事了。”

    “我会保护好姑娘,将来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欺负姑娘。”

    男人手足无措的样子,惹得苏月见满腔的情绪散去不少,一时间竟哭笑不得。

    她任他轻柔的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后,问他,“你从未怨过我吗。”

    景白安一滞,神情略微茫然,“我为何要怨姑娘。”

    他疼爱都来不及,怎会有怨?

    苏月见见他神情不似有假,但还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喃道,“我逼你为奴,你骂你还罚你跪,这些,你都不曾生怨吗。”

    尤其是恢复记忆后得知自己是这般贵重的身份,却在她那里受了那诸多屈辱。

    当真就没有半点恼怒吗。

    景白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忍不住轻笑出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怨啊。”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叫苏月见的身子颤了颤。

    “怨到我忍不住想要报复,所以,姑娘怕了么。”

    苏月见哪能听不出他的调侃之意,欲别过身子不理他,却被男人紧紧环着,“该如何报复才好呢。”

    “不如,就罚姑娘嫁我为妻,做我一辈子的夫人,可好?”

    苏月见脸上顿时添了红霞,将头埋在他怀里再也不肯出来,良久后才嘟囔了声,“哪有人这样求亲的。”

    话刚落,便惹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又羞又恼下,苏月见伸手便在男人腰间一拧,“你笑话我。”

    “不敢。”景白安忙攥住她的手,温声道,“怎敢笑话夫人。”

    一声夫人叫苏月见的耳尖红的似能滴血。

    也叫男人的眼神愈发暗沉。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嗓音沙哑,“姑娘可别再动了,不然奴今夜就出不去了。”

    苏月见挣脱的动作霎时僵住,她感觉到了那团火热。

    姑娘面色羞得通红,到底是没敢再动。

    “我过要姑娘清清白白的嫁给我,便不能叫姑娘的名声受损,在大婚前,我会在人前与姑娘把持距离,人后...”到此处,男人有意顿了顿,低头在姑娘耳边轻声道,“奴会每日夜间过来,伺候姑娘洗脚。”

    苏月见臊的浑身滚烫,抬手便锤在他胸口,“谁要你来了。”

    景白安抓住她的手,低头浅浅一吻,“若是不来瞧姑娘一眼,奴会整夜难眠,姑娘就可怜可怜奴吧。”

    温热的一吻似是通过手背直达心间,苏月见面色通红的抽回手,嗔他一眼,“你不要再这么自称。”

    那时不过是逼他离开才叫他为奴,如今哪还能如此,且那一个字被他来,竟有股别样的味道。

    景白安想了想,道,“那应当自称什么,为夫?”

    苏月见,“...”

    看见男人眼底的愉悦,苏月见便知他又是在逗她,气的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滚!”

    刚踢完,她便反应过来不该如此。

    如今是她寄人篱下,怎能再如此肆意。

    谁知男人竟低笑不止,抱着她柔声道,“这才是我的姑娘。”

    苏月见一怔后,终是了然。

    他看似轻佻的言行原是有意为之。

    他怕她不自在,怕她拘谨,才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敞开心扉,让她心安。

    “姑娘早晚都是我的妻子,所以这里就是姑娘的家,姑娘在家里就该无拘无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景白安又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替她拂去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时候不早了,姑娘睡吧。”

    苏月见突地抬眸,“你要走吗。”

    罢,她又低下了头。

    她这样,像是在留他似的。

    景白安眼里的笑容更甚,语气也愈发柔和,“我等姑娘睡着了再走。”

    苏月见抿抿唇,没再吭声。

    经历这番变故,她比以往更容易受惊,且一人在陌生的环境,的确难以入眠。

    有他在身边,她觉得安稳不少。

    从霖安到京城这一路并不好过,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而今被男人闹了这一通,心中愁绪消散不少,困意也跟着袭来。

    没过多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景白安勾了勾唇,等怀里的人睡熟了,才心翼翼的起身离开。

    想要为她脱罪不难,但…若最后只活下来姑娘一人,她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所以他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就算保不住大人,保住那个孩子姑娘也有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