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光微煦。

    谢莹舟躺在院子中那张的躺椅上晒着午后的太阳， 她腿交叠，搁放在上面的左脚脚趾上面勾着一只木屐，十个脚趾甲已经被她不知道用什么油彩， 都涂成了鲜红色， 此时正晃晃悠悠荡着。

    在她脸上，还盖着一本看了一半的故事书， 书面上写着《单刀会》，看来是一本关于英雄豪杰的读本。

    整个人显现一副懒散不修边幅的样子， 谢莹舟没有做任何伪装， 也没有穿着平常方便行动的劲装，只是穿着一身墨色中衣，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长袍， 就那样躺着。

    微风轻轻吹拂着她散开的雪白发丝， 脖颈处的皮肤被撩得痒了，才会伸手把头发往后抓， 枕在脑袋下面。

    自那天跟苍茇在云端的对话之后， 她就没有再使用过一次灵气，没有再谈起过跟长柳氏殷氏有关的事情，没有去法察院， 没有理会吴垣夫妇跟计青岚的来信......

    也几乎很少出门，只是在家无所事事， 或是鼓弄一些穿越前的事物。

    比如她真的开始织围巾， 制作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等。

    就连她喜欢的做饭这件事，也变得随意了起来，有心情就做， 没心情就大家都别吃饭了。

    不过经过跟“颓废”的谢莹舟相处半个月之后， 苏瑶跟后来又厚着脸皮回来的苍茇发现了， 只要有菜在家，谢莹舟就会做，没菜她就不会动手。

    懒得做饭，倒不如，她懒得想要做什么菜色，所以必须要有菜，她才会动手。

    秉承着谢莹舟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大家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当然是决定由自己去买各自喜欢吃的菜，再交给已经完全沦为工具人的谢莹舟来展示厨艺了。

    “咯吱......”大门被推开，江羽提着一篮子蔬菜肉类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提着一篮子桑葚的苏瑶。

    而她的另一只手，举重若轻地提着一大坛酒。

    “莹舟，来泡桑葚酒怎么样？”苏瑶拿开谢莹舟盖在脸上的那本故事读本，巧笑嫣然，今天的她依旧穿着少数部落的服饰，眉心有一条细细的银饰垂了下来，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让她那张脸显得更加出色与迷惑人。

    “那先把桑葚泡一下井水吧。”谢莹舟姿势没动，依旧是手指交叠放在腹上，书下面的却没有苏瑶预想的慵懒无神，反而目光炯炯，好像想到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苏前辈，要不要我教你玩一种游戏？”谢莹舟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向苏瑶，本就白净的皮肤在太阳下，犹如被一层柔光笼罩住一般。

    “什么游戏？”

    “麻将。”唇红齿白，谢莹舟嘴里蹦出了一个奇怪的词语。

    “要怎么玩？”苏瑶好整以暇，她最喜欢的谢莹舟的一点的就是，她虽看似随意，性格也跳脱，但却异常地好相处，在她身边，总是不由自主地让人感到身心放松。

    最近她的为人处世，更好像是她在关照迁就他人，某些时候，甚至谦逊得让她意外。

    比如同为神匣，她却好像没有这样的自觉，总是以后辈自称，甚至愿意做其他“凡人”去做些鸡毛蒜皮的事。

    苏瑶一开始以为她是惺惺作态，但一想，似乎也没这么必要，只能这样的谢莹舟，是她在下意识放松之后就会显示出来的特质。

    用谢莹舟自己的话来，就是工具人。

    “您帮忙买一些厚实的竹子，厚度大概要有一指半宽。”谢莹舟见苏瑶感兴趣，连忙坐起来。

    “倒也不是不行，你要多少？”苏瑶摸着下巴道，最近谢莹舟已经折腾了不少新鲜有趣的玩意了，她不介意再多一种，反正那些东西都很有趣。

    她尤其喜欢那个叫桌球的玩意。

    “我要做成大概这么大的方块......”谢莹舟比划了一下，“一副麻将要一百五十二张牌，你预计要多少？不过要考虑雕刻失误......”

    到这里，谢莹舟彻底兴奋了起来，她站起来，拖着木屐哒哒跑回屋，拿了几张纸出来，上面已经画了不少奇怪的花色。

    既有写着“东”“南”“西”“北”的文字，也有画着一些简单花草，边角写着“春”“夏”“秋”“冬”的。

    “是要这些刻在竹块上面？”苏瑶接过谢莹舟拿出来的那几张纸，端详了起来。

    “是的，如果有刻刀，麻烦也帮我带一套回来。”

    “可以，这个也是跟桌球一样，两个人玩？”苏瑶示意了下院子一角那张台球桌。

    现在谢莹舟跟叶无渐住的院子，包括但不仅限于，台球桌，烧烤架，养蜂木箱子，而玩具诸如羽毛球，滑冰刀鞋，滑板就更多了......

    “四个人玩，肯定会很有趣，我去把规则，花色什么的写一下。”谢莹舟笑着，转身回屋。

    苏瑶摸了摸鼻子，转身也出门去了，留下江羽一个人正井水，准备清洗桑葚跟接下来谢莹舟要烹饪的菜。

    把饱满紫红的桑葚心倒进已经盛满水的木盆中，江羽看着水中浮浮沉沉的桑葚轻轻叹了口气，她觉得谢莹舟不喜欢自己，但她不知道原因。

    谢莹舟对谁都是笑脸相对，对自己也是如此，平时也从来没有苛待过自己，但自幼饱尝人情冷暖的江羽还是看得出来。

    谢莹舟不愿意跟自己多话，也不愿意单独跟自己相处。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在苏瑶的教导下，她喊谢莹舟师娘，对方的态度也没有怎么变化。

    难道是自己天生就长得不讨谢莹舟喜欢吗？

    因为这件事，江羽私下一直寡寡欲欢，却也不想在师父面前表现出来。

    叶无渐已经给了她够多东西了，她不想再麻烦师父，哪怕一丁点事。

    “师娘，菜洗好了。”胡思乱想的江羽没有进入叶无渐跟谢莹舟的寝居，只是在院子喊道。

    “嗯，你去做功课吧。”里间传来谢莹舟心不在焉的回答，之后便没有了声响。

    江羽站在院子等了一会，也不见屋内有新的话语传出，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准备回自己住的宅子修炼灵气。

    一个没注意，她撞到迎面走来的叶无渐。

    后者依旧一身白衣胜雪的出尘模样，只不过手中不太和谐地拿着几串糖葫芦。

    “师父，你回来了？”江羽起精神，笑着跟自家师父招呼。

    “嗯，回来了，拿一串给隔壁阿坎。”叶无渐看到她垂头沮丧的样子，却没什么，只是拿了两串糖葫芦塞进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

    “好！”

    叶无渐等江羽进了隔壁棠羽跟麒麟复礼住的宅子，才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拿着剩下的两串糖葫芦进了宅子。

    家里周围已经布满了朝廷的暗卫，叶无渐自然第一天就察觉到这件事，不过她也隐隐感觉到，这种做事方法跟之前的长柳逐风多有不同。

    长柳逐风做事的风格密不透风，环环相扣，让人即使在庆幸摆脱一个陷阱之后又一次掉下一个新的。

    但这位在她跟谢莹舟居住的地方周围布置了暗卫的人，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布置会暴露，那在有限的猜测选择里面，叶无渐也基本能肯定这位便是殷雅那位权势滔天的父亲，厉君殷莹然了。

    许多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其中的人与事，便是彼此牵涉，互相牵制，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亦没有一人能清爽干净。

    所以不管是谢莹舟，叶无渐，亦或是长柳逐风，厉君，还有这其中种种人与事，叶无渐知道，一切都已经被牵动着，被谢莹舟突如其来的“颓废”牵动着。

    把一串用油纸包起来的糖葫芦放在苍茇平时吃饭的板凳上，叶无渐这才拿着属于谢莹舟的那串进了里屋。

    里间那位近来又是给自己织围巾又是给自己涂脚趾油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低着头不知道画些什么。

    “写什么？”叶无渐凑过来，看着谢莹舟面前摊开的纸，微笑问道。

    “麻将。”后者侧脸啄了叶无渐一口，又继续画着她的“万”“筒”“条”，而且她还用了不同颜色的墨水，来回切着画，这让她的手指不由也沾了一些墨水，当真跟刚学画图的孩差不多。

    “看来有点复杂。”叶无渐发表自己的评论，然后把撕掉油纸的糖葫芦凑到谢莹舟嘴边，后者从善如流地咬了一颗，然后才口齿不清地回答起来。

    “以前有可目标，特别难缠，后来发现他喜欢麻将，窝整整学了一周，才学会的……”着这些往事的时候，谢莹舟眼眸晶亮，似乎又回到以前那种生机勃勃的样子。

    “最后成功了吗？”叶无渐也低头咬了一枚，跟前职业杀手谢莹舟闲聊了起来。

    “嗯，不过没用得上，我还是远程把他射杀掉的。”谢莹舟有些遗憾地点点头，然后才吞下口中的糖葫芦。

    “那你织围巾也是因为要接近目标？”

    “不是！”谢莹舟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奇怪的目标？是卡拉让我织的。”

    “为何？”叶无渐嘴角翘起，又把糖葫芦递到谢莹舟嘴边。

    “她这能让我精神放松一些，要劳逸结合。”丝毫不介意被这样投喂的谢莹舟又低头乖乖咬了一枚糖葫芦。

    “似乎也有点道理……”叶无渐点头，目光瞥到桌上一角，上面放着几份报纸跟两封信。

    “王前辈跟计前辈寄过来的，你想看可以看。”谢莹舟顺着叶无渐的目光，不甚在意，只是接过她手中拿着的糖葫芦。

    “你不看？”

    谢莹舟摇头，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她画在纸上的麻将花色。

    叶无渐却突然低头吻住谢莹舟的唇，许久才分开，目光温柔。

    “好甜......”

    弯着腰的叶无渐没有给谢莹舟话的机会，她伸手将谢莹舟的垂下的鬓发整理了一番，又珍而重之地轻啄后者的嘴角，脸上始终挂着让谢莹舟不由得放松下来的微笑。

    没事的，舟，我绝对不会放任你不管，一切都有我在，我会救你......

    作者有话：

    【剧场】

    （叶无渐看着谢莹舟跪坐着，把自己赤着的脚捧在膝盖上，低头正往自己的脚趾甲上涂着一种鲜红的油彩，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下坐姿。）

    谢莹舟：不要动，等下涂歪了。

    叶无渐：为何要涂这个？

    谢莹舟：女以悦己为容～好看呀。

    叶无渐：（僵硬地低头看着谢莹舟头顶的发旋无语）

    谢莹舟：......要不要手指甲也给你涂一下？（涂好双手握着叶无渐的脚，低头吹干脚趾上的油彩。）

    叶无渐：脚趾就可。（十万个不自然与不自在）

    （谢莹舟看叶无渐不自然的神色，恶作剧一般低头亲了下她裸着的脚背，后者连忙抓着谢莹舟的胳膊，将她拖拽起来。）

    叶无渐：胡闹！没羞！

    谢莹舟：哈哈哈哈（好耶！终于调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