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景神神匣亚当·坎贝尔跟赢大登门拜访的日子。

    复礼在厨房给客人泡茶， 从里面往院子阴凉处望去，他们几个人有有笑，已经围坐在麻将桌前了。

    严格来， 今天搓麻将的人， 阵营区分应该是神、人、魔。

    不过牌桌上各人的坐法却很值得玩味。

    三位神匣各坐一边，加上代表人那一方的赢大， 也就是厉君殷莹然，而身为魔的叶无渐， 则坐在了谢莹舟身后的凳子。

    当然， 这只是一个牌局，不管是严谨还是随便，今天这一幕， 都不上是阵营谈判或是立场厮杀。

    只是场上坐着的人， 委实让人看了出戏。

    复礼只是看了一眼，便低头泡茶。

    现在在麻将桌前的四个人， 一位是金发碧眼， 气质睿雅的老神父，一位是少数部落扮，妖魅美艳的女人， 一位是身材高大，气质粗犷， 样貌英武隐有贵气的中年汉子， 再加上一位长相精致绝伦，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白发少女，在她身后， 还坐着以为面容淡漠冷清， 如有仙人之姿的女人。

    感觉每一位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却突然都聚在一起，多少会让复礼有种要发生大事的感觉。

    而在浈阳有强力发起压制灵气的情况下，在场的几位，虽然不是故意，但还是让这方圆几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这附近稍有些灵气修为的，肯定能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就好像自己莫名起来路过了一个盘踞着凶物的巨大巢穴。

    谢莹舟在确认了大家都对麻将的规则没有问题之后，笑着开始洗牌。

    “这玩意你不给送规则书，俺也知道怎么玩。”厉君着，只不过眼睛里，却隐有一丝不自然，本来他是暂时不想跟谢莹舟见面的。

    在不愿意认自己的人面前，掉马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于尴尬了，特别是那个人还是自己宠大的闺女，看着那双眼睛里面映着的自己，不再是一位父亲，而是一位陌生人，尤其让厉君感到心痛欲裂。

    但他得到的情报，又可能是亚当·坎贝尔自己散布出来的，要登门拜访谢莹舟，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坐视不理。

    自己不正面出现，私下监控谢莹舟，对他来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厉君已经厌倦了偷偷摸摸，好像关心自己的女儿是一件错事一样。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谢莹舟看到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还是尊敬地喊他赢伍长，让后者只能私下叹气。

    “赢伍长玩过？”谢莹舟挑眉。

    “以前探索过一个秘境，是一座被埋在地底的城，那座城的人似乎对这种游戏十分热衷，虽然城里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毁坏，但仅剩的一些遗迹中，还是看到不少这种牌，不过材质不太一样。”厉君摸着牌，举重若轻着。

    “……那座城附近，有一种黑白相间，吃竹笋竹叶的熊吗？”谢莹舟手中的动作滞了一下，好奇问。

    “呵呵，你是在食铁兽？”厉君好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熊猫。”

    “昆仑倾顶几千年来，天翻地覆，许多事物只能通过一些片段去猜测。”厉君没有直接直接回答谢莹舟的问题，但他的态度却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

    谢莹舟记忆中的那个现代文明，已经不可能再重现，也不可能再回去。

    “……那我为什么我会看得那么清楚？”谢莹舟追问，有一件事，她想不明白，如果自己对于现代的那些记忆只是梦境，为什么她会记得那么清楚？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每一次游历时见过的山河壮丽，记得她看到的那些璀璨瑰丽的艺术品，记得各种有趣的人文风俗，以及细致入微的科技……那些事物的的逼真程度，是不可能造假的，也不可能是没经历过那个社会的长柳能凭借臆想造出来的。

    也许“穿越”到这个世界，让谢莹舟得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成就感，比如她有更强的能力，她可能还会获得权势，成为受人敬仰的公主，或是神。

    但一直以来，她都为“穿越前”那样一个文明感到自豪。

    对于一个游走在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职业杀手来，这种想法可能有些荒谬，甚至虚伪，只是了解了当前这个世界的本质之后，就会清楚地知道，那个从茹毛饮血的原始文明，一路披荆斩棘才迎来的现代世界，是那么可爱可亲。

    谢莹舟为自己“成长于”那个文明社会感到自豪，那是她，谢莹舟萌发人性的地方，也是她的家，她的故乡。

    而这才是让她最难过的地方，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了那个故乡了。

    原来那里没人在等她，原来没有一个叫卡拉的人需要她去照顾，去赚钱给疗养费，原来她养的猫是假的，原来她的公寓并不存在，原来她看的那些景色，不过是历史的投影，那个故乡，早已埋葬在层层历史之中......

    不管在殷雅这个身份上，能得到多少优待，她永远都会想念那个已经不能再回去的“家”。

    “因为我们都亲眼见过那个文明。”亚当·坎贝尔微笑地看着谢莹舟，抢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虽神态儒雅温和，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傲慢。

    在场的人都不傻，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亚当·坎贝尔正在被道性侵蚀之后的一些毛病。

    “每个神匣身上，都会有古神的一些精神烙印在，他们对各个时期的文明，自然都亲眼看到过，你对那个时代印象深刻只不过你被有意投入那个时代，所以现在起这个，你会觉得那是你的故乡。”苏瑶得更加详细，而当着厉君的面这些，似乎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让厉君突然有些醒悟过来，难不成自己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亚当·坎贝尔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要自己也来会一会在场的人？

    亦或是，这个主意本身就是谢莹舟与亚当·坎贝尔，苏瑶心照不宣的计谋。

    只为了跟自己有这么一个机会，心平气和坐下聊一些父女两人当面无法开口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在这里我都只是一个客人。”谢莹舟了句真话，不管知道了多少关于自己的身世信息，她在这个世界，永远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外乡人。

    厉君看向谢莹舟，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

    他眨了下眼睛，却没有一丁点负面情绪表现出来，只是微笑，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像一位父亲。

    “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而已，丫头。”

    接下来就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大家只是低头着麻将。

    “殷雅阁下，上次听你的那些话之后，我就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谢莹舟将手中的牌了出去，也不去计较亚当·坎贝尔喊出的名字。

    “神性为什么要人性来稳固？”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苏瑶接过话去，“当你还不是神的时候，你却认为自己已经是神了，是不是疯子？”

    “如果无法绝对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会让自己对一些局面失去更客观的判断，坎贝尔神父。”谢莹舟十分友善地着。

    不过当她出这句话绝对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之后，脸上却明显出现了一丝恍然的神色。

    她一时之间，对于长柳逐风的处心积虑又有了更深一次体会。

    长柳逐风知道自己在卡拉的培养下，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精神崩溃的，所以在自己“穿越”来不久之后，在自己修炼灵气遇到秦月之后，她立刻就设计了“大份”的考验套餐。

    卡拉对谢莹舟的影响，长柳逐风有着绝对的自信。

    她利用罗教献祭十万兆穰城民的性命，作为自己灵气基石，在自己进入地祠之时，那份灵气跟自己体内被长柳一氏寄托的人性融为一体。

    让自己失去了一切，看着全城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就是她最终的考验，这种考验，在谢莹舟那可悲的人生中，遍布每个时刻。

    从自己无国界的父母骤然去世时、在自己被培养成职业杀手时、在被卡拉利用，抛弃，再到两人对立，自己将卡拉“杀死”时......

    之后“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长柳逐风给予自己的考验。

    接下来，又会是什么考验？而自己又能否逃脱她的控制？

    谢莹舟突然想当面问下长柳逐风，你做了这么多，又有没有想过，哪怕一丁点自己的意愿？

    还有自己从到大，付出一切想去达到卡拉的要求，长柳逐风是否反思过？

    答案其实很清楚，但时至今日，谢莹舟依旧对卡拉有依恋，这才是谢莹舟的可悲。

    每次想起卡拉，她都会难受得想要呕吐。

    最尊敬的人，是将自己设计到尽的人，是扭曲自己人生的人，而自己知道这一切之后，依旧无法将她抛诸脑后。

    “喝茶。”这时已经泡好茶的复礼端着茶过来，破了突然有些沉默的气氛。

    谢莹舟回过神来，微笑招呼今天的客人们，最后等她要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杯的时候，却发现复礼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怎么了？”

    “方愚出事了。”复礼面色发白地看着谢莹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谢莹舟低头嘬了口茶，面不改色地起身。

    “牌局刚开，就要走？”苏瑶看着谢莹舟，并不太满意她这种对待客人的态度。

    “无渐先帮我一下，我一炷香内一定回来，我还想要跟前辈们多聊聊神匣的事情呢。”谢莹舟拍了下一直没有话的叶无渐的肩膀。

    “要我叫人去看看吗？”厉君也是微微蹙眉，他自然知道可能是那些觊觎麒麟的人开始动手了，只是他没想到，好巧不巧，居然选在这个时候，实在让他恼火。

    “不用，很快解决。”谢莹舟见叶无渐坐到自己的牌位上，往自己跟叶无渐的卧室走去。

    作者有话：

    【接下来更新的时间可能会不太稳定，有事会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