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月沉默地跟谢莹舟进入了她那间高级公寓之后， 只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便道，“给我这个世界的钱， 我要出去走走。”

    “……”一旁的谢莹舟却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一直以来都很热衷装修她住的地方，即使只有她一个人跟两只猫， 但她也尽可能地把自己住的地方布置得充满人的气息。

    每次“出差”回家时，谢莹舟都好像要犒赏自己的孩子一般， 一样样地把世界各地那些她认为好看的东西带回家里。

    “谢莹舟。”

    “哦， 有的！”谢莹舟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踢掉脚上的鞋子，跑进她的房间， 很快就拿着一叠红彤彤的纸币出来， 而这期间，她养的两只猫跟跟屁虫一样， 一直跟在她身后。

    “2万够吗？你可以去买个手机， 我们好联系。”此时的谢莹舟已经被重新回到现代社会这件事弄得晕头转向，也没去细想为什么柳无月跟自己要钱会要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记得你住在哪，”柳无月接过那叠纸币， 犹豫了一下，还是到， “你去休息吧， 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好的，谢谢柳前辈。”谢莹舟咧嘴笑道，然后就看柳无月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的公寓。

    “对了， 柳前辈， 记得去换一身衣服。”

    谢莹舟在柳无月身后提醒， 等她离开，才轻轻地把门带上，接着便软软倒在玄关附近的地毯上。

    “喵～～”两只猫见主人终于停下来，凑过来闻了闻她，凉凉的鼻尖几乎蹭着谢莹舟的脸颊。

    “来活，去杀，你们想我没有？”谢莹舟喊了两只猫的名字，一手一只，把它们抱到自己的胸前，跟它们对视着。

    只不过她本就受着内伤，两只猫这样踩上去，疼得有些她面容扭曲，但她并没有松手。

    “喵～”叫来活的牛奶猫显然比较活泼，喵喵叫个不停，同时挣扎着谢莹舟的魔爪。

    去杀则乖巧地低头去闻谢莹舟的下巴，可能是觉得主人身上有什么怪味道，它好奇地想要确认。

    “我也很想你们。”谢莹舟侧过身，把两只猫拢在怀中，自言自语，颇有几分醉生梦死的感觉。

    ……

    长柳逐风从谢莹舟的公寓楼出来，并没有如她的去换什么衣服，她带着一种审视的态度，看着眼前的景色，缓步走在街边的道上。

    来她也跟谢莹舟一起经历过天齐君投映的那个梦，只不过她一直都知道那是假的，所以并没有不明真相的谢莹舟那么投入，而且她用庄周梦蝶看到的那个梦中场景，所谓几千年前的社会，也不如谢莹舟看的仔细。

    到底，还是因为谢莹舟身上有天齐君的神脉，她才会对眼前这一切如此震动。

    看到那样的谢莹舟，长柳逐风一时也无法苛责她，事实上，当谢莹舟回收了殷离身上的神脉之后，她想要做任何事，长柳逐风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了。

    只是用看一幅画作的目光去审视眼前的景象，因此长柳逐风也不在意自己在这些所谓“画中人”眼中模样。

    芸芸众生，浮光掠影，对长柳逐风来，去哪里都没有任何区别。

    正当长柳逐风想着自己的事情，想要过马路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长柳逐风猛然回过头来，就见到一张让她万分错愕的素净脸孔。

    “现在是红灯。”抓住她袖子的女人严肃地提醒道。

    眼前这位个子高挑的女人，乌黑的长发盘着，见戴着一张怪异面具的长柳逐风正对着自己发呆，以为她是吓到了，原本严肃的神情登时散去，一张秀美的脸上露出了淡而温柔的微笑，目光流转，顾盼生姿。

    “心点啊，姑娘。”女人微笑提醒。

    她看不到长柳逐风的容貌，但见她穿着古怪，又戴着一个面具，自然而然地把她当成了中二年纪的姑娘。

    秦月。长柳逐风面具下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走吧，绿灯了。”穿着淡蓝色竖条纹衬衫的女人提醒了长柳逐风一句，尽到了一个友善路人的责任之后，便要径直过马路。

    只是长柳逐风却在这时神使鬼差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姑娘？”女人比长柳逐风要高出许多，她微微低头，轻声问道。

    长柳逐风的心不可抑制地砰砰跳了起来，她想起一些很遥远的事情，那些琐碎的，微不足道的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想起来，那时她还没离开兆穰，那时的她，便一直很喜欢从下方仰视秦月，看着她微微低着头，微笑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没什么。”长柳逐风立刻松开握住女人的手，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

    女人又笑了起来，跟谢莹舟那种明朗又有活力的笑不同，她的笑，温柔得让人沉浸。

    “面具最好戴那种能露出两只眼睛的，走路安全些。”她完，已经转身离开。

    长柳逐风看到她穿着一双走路咔咔响的高跟鞋，而一过马路，立刻钻进一辆车中。

    站在马路边，看着那辆轿车绝尘而去，长柳逐风变成了一尊石像，她用了巨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不尾随过去。

    过了许久，她才摘下面具，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来到这里之后，她的灵气大范围弥散探索的能力受到了限制，只能维系在一定程度的范围之内，因此她并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座古代城市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探索，只能先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她觉得特别古怪的地方。

    长柳逐风也算探索一下这个城市的边界，如果这里是天齐君陨落之后无意识用灵气具现出现的幻境，那被破之后，他们是否能看到更多的真相？

    就这样，穿着一身奇装异服的长柳逐风穿街过巷，期间她也尝试了用灵位图，灵气等方法寻找一起进入秘境的殷天涯等人，却都没有回应，各人的灵位图一片死寂，已经失去了效用。

    一直走着，当头顶太阳西沉的时候，长柳逐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这座古代城市，跟他们所在的秦贞任何一座城镇都不一样，它庞大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而且人口之多，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让她确信，能具现出如此规模的古代城市，也只有古神天齐君才能办到。

    眼见天色渐暗，虽然记得谢莹舟公寓的地址，只要学着她车回去就行，但长柳逐风并没有现在回去的算。

    她不想跟谢莹舟单独面对面地相处，并不是害怕被敏锐的谢莹舟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而是长柳逐风对她的这个女儿始终怀有一些愧疚之情，而这种情感对她们母女来，多余又毫无意义。

    ......

    长柳逐风不疾不徐地继续往城市外围走去，想要探知这座城市的边缘。

    此时天边挂着一轮圆月，只不过这座古代城市的月色乏味可陈，它被人造光所取代，四周也没有虫鸣鸟叫，只能听到远处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辆从长柳逐风驶过的黑色轿车突然靠在路边，停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对方朝长柳逐风微笑，“姑娘，这么晚还不回家？大晚上戴着面具玩cospy不安全吧？”

    “……”长柳逐风看着再次偶遇的秦月，一时不知道些什么。

    现在的她比长柳逐风离开兆穰前看到的要成熟许多，她化着长柳逐风从未见过的妆容，清丽的面容变得更加的明媚动人。

    跟谢莹舟见到的秦月不同，后者停留在长柳逐风记忆中的样子，一直都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她在长柳逐风的心中，还没来得及成长为一个女人，就死去了。

    现在在另一个时空中，她成长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长柳逐风面前。

    “姑娘？”见对方又在发呆，女人歪着脑袋又喊了一声。

    “……我不是姑娘。”一整天都没有话的长柳逐风，声音显得有些干涩，她拿下一直戴着的面具，露出一张因为苍白而过分柔弱的面孔。

    女人看到她的脸的时候，也怔了一下，接着双手叠靠在车窗上，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调侃道，“一把年纪还中二病呢？”

    长柳逐风不知道中二病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女人话中隐含的幽默，只是看着对方的脸，一动不动。

    见对方木讷得无法被自己的幽默动，女人耸了下肩，“我叫秦月，你呢？要我捎带你一程吗？”

    长柳逐风看着她的笑脸，一句拒绝的话也不出来，内心挣扎了许久，之后才在秦月的催促中点头，轻声回答，“我是柳无月。”

    “真巧呢，我们的名字都有个月字。”秦月开车门，让长柳逐风坐到副驾驶座上，边启动车辆边问，“你住哪？送你回去之后我还得回来呢。”

    “你去哪？”长柳逐风看着秦月的侧脸，看着她嘴角的微笑，开口问。

    这时，长柳逐风开始理解了女儿的忽然失控，理解她为什么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假如梦的幻境，依旧愿意去投入她的感情，因为到底，她们总有要醒来的时候，命运不会让她们永久地沉溺在梦中，那在美梦消散之前，为什么不紧紧拥抱住它，即使它荒唐可笑，毫无理智可言，可现实比它更加荒唐不是吗？

    而不管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她们无非都是要去想办法熬过这已然荒腔走板的人生......

    “我是个调查记者，要去查点东西。”秦月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长柳逐风，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之前对方没摘面具时，她还以为对方就是一个性格叛逆的中二病姑娘，现在才发现对方是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还是个长相很戳她的大美人，让她委实有些受不了她那专注的量目光。

    “我跟你一起去。”长柳逐风扭头看向前方。

    “不行，很危险的。”秦月想都没想，立刻拒绝。

    “我可以为你把风。”想起年少时秦月的侠女心肠，长柳逐风一直有些平板的嗓音也柔软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

    那时她为了满足秦月的侠客梦想，真是跟她一起做了不少蠢事，像是两人夜闯青/楼，教训登徒子什么的。

    秦月又看了长柳逐风一眼，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行，我就拍几张照片，等会我出来了，你开车带我离开。”

    长柳逐风眨了眨眼睛，没有自己不会开车。

    “你是要去什么地方？”

    “一个地下黑赌场，它们都建在城市和农村的交界处，一来警察很少查到这种地方，二来是转移的时候也不会引起太多关注，虽然地方偏僻，但熟人也知道怎么来……后座的相机帮我递过来。”

    长柳逐风回头，看到后座上放着一个古怪的盒子，探身去拿，“这个？”

    “嗯，我一个线人给了我这个地址的，要不是他不肯介绍，我都想进去赌一把。”不知是紧张还是困窘，秦月面对旁边这个沉默寡言的美人，开始个不停。

    “为什么要介绍？”

    “这种地方，肯定要有熟人介绍才会让你进去。”

    到了一处种满矮树，看起来荒无人烟的地方时，还隔着一段距离，秦月就把车停了下来，接过长柳逐风手中的相机，并回身认真叮嘱她留在车里面。

    长柳逐风点头答应之后，对方才放心地孤身走进了矮树林中，只不过她的背影还没消失，长柳逐风已经尾随了过去。

    在这个地方，月色显得比城区要皎洁几分，长柳逐风无声跟在秦月后面，见她驾轻就熟地走得到矮树林一个破旧的厂房周围，避开了一些守卫的视线之后，绕到厂房的一处窗户旁边。

    对于这些事，她好像已经做了许多次，熟门熟路，让长柳逐风一时显得有些多余。

    飞身飘到厂房的顶楼，长柳逐风站在黑漆漆的天台边缘，弥散灵气，定位了秦月的所在，一有人靠近她，她就会立刻知道。

    大概两刻钟后，她察觉到秦月转身离开，又默默维系了一阵灵气探查，确保没人发现秦月，等后者快回到她们停车的位置，长柳逐风这才又飞身回到秦月身边。

    这一切，长柳逐风做得稀疏平常，仿佛吃饭饮水，但当秦月看到长柳逐风从天而降，落到自己身边时，她的眼睛却已然睁得老大，在还没回过神来时，基于某种记者的本能，她举起手中的相机，朝着长柳逐风的脸按下了快门。

    “怎么？”相机并没有闪光，所以长柳逐风只是微微蹙眉询问。

    “……那个，我们先离开这里。”秦月回过神来，连忙拉起长柳逐风的手，将她推进车里，驾车离开。

    长柳逐风见她自然看到自己从天而降之后，神情就变得十分古怪，这才想起这个幻境中的人们并没有修炼灵气，不过也不从解释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旁边秦月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她那砰砰直跳的心脏。

    “柳，呃，女士，你刚刚那是轻功？”

    穿越这种事，并不是一个成年人该相信的，但以秦月诸多的人生阅历来，此时除了身边这个人是穿越而来的，她还真想不到其他可以解释的理由。

    “嗯。”

    “穿越？！”

    “嗯。”长柳逐风想起监视女儿时她经常念叨的这个词汇

    “呵呵，真是槽多无口，我都不知道些什么了。”秦月觉得眼前这一切荒唐极了。

    “你想什么？”长柳逐风却一直用她那平稳的语调回应着秦月的所有话题。

    秦月侧脸来看长柳逐风，后者感觉到她的心跳越发的急促。

    “大概庆幸你不是真的中二病吧？”秦月笑着，用幽默掩饰了她此时的困窘。

    作者有话：

    震惊！一高收入女子竟让老母主动索要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