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熙三年， 也是殷睦即位的第三年。

    在灭了巴国之后，传言厉君殷莹然因此受了重伤，时年十一月， 他便把秦贞皇位传给了殷睦， 这让她成为了秦贞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女皇之一。

    棠羽做了三年的基层捕快之后，顺利晋升成了一名疾班榜师， 这让她可以公费四处游历，记录各种修仙强人之间的战斗， 参与更新朝廷颁布的各个榜单， 往浈阳递送驿报等，这也是之前她跟谢莹舟一直都很憧憬的职位。

    三年前，谢莹舟跟叶无渐离开浈阳之后， 头几个月还会给自己写信回信， 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失去了踪影， 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跟其他伙伴。

    他们班的几个人， 她、姜沉璧、林彪都已经是疾班榜师，而张若川因为有家人在浈阳，不想像他们几个年轻人一样四处奔波， 所以安安稳稳选了庠班监师，留在法察院教新入职的修仙者。

    赢大似乎是去参加了讨伐巴国的战争， 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听是受伤了，也不知有没有大碍，他那张嘴要上战场， 骂阵什么的肯定不会落于人后， 而他那跟他们队几个人有过数面之缘的儿子（女扮男装的殷睦）自谢莹舟和叶无渐离开浈阳之后， 也就不再来法察院了。

    这让迟钝的棠羽偶尔发散思维，也会怀疑起他是不是对谢莹舟心怀不轨？

    穷书生方愚则准备跟麒麟复礼一起去滨海，是护送复礼安全回到故乡之后，他要回乡下老家教书，不再留在浈阳当什么唱本先生。

    总之还是跟之前一样迂腐，殊不知他才是最不安全那个，跟复礼一起去滨海，路上只会是他给复礼添麻烦。

    但棠羽也知道，方愚他只是舍不得复礼又不知道该如何缩短跟它之间的距离罢了。

    自古以来，人喜欢上妖，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特别是那头妖兽可能也并不太能理解人的这种情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与人生，不知道谢莹舟现在怎么样了？

    棠羽骑在马背上，低头把最近两年大家发生的事情写在一张纸上，准备寄给谢莹舟。

    原先她对于谢莹舟这种一句话不吭就断了音讯的行为也感到生气，但后来却想明白了，跟她相处过这么久的谢莹舟，并不是这样冷酷的人，可能真遇到了什么困难，这样一想，又让她担心了起来，期间也托人找过谢莹舟，却一直都没有音讯。

    只不过谢莹舟那只传信的地行孙依旧还能召唤，所以棠羽一有空，还是会给谢莹舟写信。

    毕竟谢莹舟是她为数不多同龄好友，跟她在一起又有趣又开心，虽然之前在兆穰发生过一些误会，但自己舔着脸跟人家合租，天天吃她做的美味饭菜，再大的误会也解开了。

    至于棠羽自己的事情，她自然也没有忘记灭门的仇恨，只不过一来没有机会，能力也尚且不足以对抗殷氏王朝，二来棠羽深知报仇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特别是对象还是偌大一个帝国，而她还年轻，她还有很多机会与时间，与其现在去撞个头破血流，没有结果，棠羽更倾向于长远的考虑。

    脚下的黑马了两个响鼻，让正在沉思的棠羽回过神来。

    “好，马上写完。”棠羽着，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臃肿而庞大的迁徙人群，把写了一半的信叠好塞回袖中。

    “这就走。”棠羽向来不喜欢多愁善感，所以立刻把刚刚涌上心头的各种担忧抛在脑后，拍了拍身下由黑龙阿坎化成的高头大马，后者也不用她在提醒，立刻迈步追上已经在前面的队队员。

    此时棠羽与其他疾班榜师组成的队成员正往昆仑赶去。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黄河开始结冰，棠羽等人沿着黄河往西行去，期间不断看到有一些远离故土，往秦贞迁徙过来的邻国百姓。

    三年前，秦贞彻底灭了巴国，国土面积进一步扩展，而退位前的厉君也下了一条十分古怪却暴戾的命令。

    那就是秦贞国将在十年内完整地勘定完秦贞的国界线，而这十年内，无论来自于哪个国家，无论是否修仙，都可以迁徙到秦贞国内，成为秦贞的国民，如果有哪一国的朝廷或是统治者不允许，秦贞将会立刻把该国视为敌人，而如果他国国民因为眷恋旧土而不愿迁徙至秦贞，十年之后，秦贞将会出兵，届时，只要非秦贞国民，无分男女老幼，士兵或是普通人，都可能会死在秦贞的兵戈之下。

    这条命令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哪有国家这样公然胁迫他国百姓来本国的道理？

    许多人都觉得厉君殷莹然是战得脑子都坏了，失心疯了！

    不然不会在退位前留下这么一条得罪所有人的指令，而且新君还不好违背，毕竟孝悌压死人，先皇留下最后一条指令，难道等人家一退位就违背么？

    不过以殷氏建立的秦贞，如今睥睨整个神州大陆，其实也没有哪个国家敢真正刚跟秦贞开战呢？但正式开战不可能，私下的暗杀行动却多了起来。

    不止棠羽恨殷氏，无数被灭了国的人，也对殷氏有着巨大的仇恨，殷氏王朝就好像是蛰伏在神州大陆上一头凶兽，让人畏惧，也让无数人想要杀它泄愤。

    追上了前面的队队员们，棠羽发现他们也都正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那支迁徙的对于，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们也能听到那些被迫离开故乡的迁徙队伍中发出的哭声，呜咽的哭声随着寒风飘来，悲苦愁楚，让人闻之动容。

    这些主动先离开世代居住的故土迁徙进入秦贞的，大部分是邻国边界的百姓，因为害怕如果哪天秦贞突然发起战争，最先遭殃的是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活下来，也不会有人舍得离开世代居住成长的地方，还这样毫无尊严地为他国的“二等国民”。

    远远望去，还能看到一支兵甲齐备的军队正在护送着这支迁徙的队伍，好在秦贞兵法森严，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欺压掠夺百姓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有些茫然且无力，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是矗立于神州顶点的殷氏还要这么得寸进尺，这么欺人太甚，这么贪得无厌......

    棠羽叹了口气，继续往西行去，他们必须赶在明年一月前赶到昆仑。

    自从问道榜出来之后，神州大陆的修仙界便沸腾了，无数修仙者为了冲榜出头，纷纷赶往昆仑攀爬仙人道，而这期间，在那里发生过无数场修仙者大战，不知为何，各种原本隐世的高人，以及妖物也都纷纷出来，这让秦贞发布的那些名单也都更换了几遍。

    问道榜上，目前的前三名是计青岚，殷莹然跟因陀罗·婆罗门，而原本第二的亚当·坎贝尔因为陨落，不再出现在前三的榜单之中，同时彻底消失在榜单中的还有殷天涯，坊本观海，祸殃，名环山叶澈叶真人等。

    而掉落前五十的更是不计其数，叶无渐，殷雅，棠羽等，早就都已经掉出去了，原本排名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的王三娘，吴垣，苍茇也都掉到了三十名开外。

    总而言之，问道榜的竞争是最激烈的，所以昆仑也成了每个疾班榜师的好去处，因为在那里，无须困困蹲守，寻觅，跟踪......可能出门买个早餐就会看到一场龙争虎斗。

    ......

    “真的要去找你师父？”江东一座大城的房舍中，吴垣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些不死心地再次询问。

    三年前，天齐君陨落的秘境入口整个消失，好在消失之前，王三娘带着长柳逐风逃了出来，之后谢莹舟跟叶无渐都失去踪影，而被留下来的江羽干脆被吴垣夫妇收留，一直带在身边。

    此时她也已经15岁了，却在前天，突然要离开，去找师父叶无渐，让吴垣当成怀疑起是不是叶无渐私下跟江羽有什么联系，只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江羽就是对她这个虚情假意的师父死心塌地，要去找她。

    “嗯。”江羽一袭青裙曳地，比之三年前要高出许多，唇红齿白，一张清丽出尘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乍一看，便好像一个叶无渐。

    “可你知道你师父在哪？”吴垣问得有些胆颤心惊，因为其实他是知道叶无渐跟谢莹舟在哪里的。

    这三年来，朝廷派出无数修为扎实的灰衣少年外出探谢莹舟她们的下落，天涯海角都能还找出来，只不过找到了又如何，在如今魔气强盛的叶无渐的隔绝下，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她们，跟别有修仙者能跟谢莹舟上一句话。

    又或许，根本就是谢莹舟也不想跟外界有接触，只想醉生梦死于叶无渐的禁锢之中。

    “我想去找一找，而且我也不可能一直麻烦吴前辈你们的。”江羽深深朝着吴垣跟一直没话的王三娘行了个礼，看是温顺有礼，态度却十分坚决。

    “你的师父，她可能不是你当时认识的那个人了。”王三娘面色凝重地到，她亲眼看到叶无渐毫无顾忌的屠戮一起进入秘境的队友们，她不认为那时的叶无渐是人，她根本就是彻彻底底地成魔了。

    “我知道，”江羽微微一笑，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女，干净磊落，并没有包含太多扭曲的情绪，“可她是我师父。”

    不管师父变成什么样，终归是她敬佩爱戴的师父。

    “......那你去吧。”见她意志如此坚决，王三娘蹙眉，挥袖离开。

    江羽再次朝两位前辈重重行了个礼。

    “姐姐还回来吗？”站在她旁边的吴琊抓着江羽的袖子，一脸的舍不得，清澈的大眼睛里面蓄满泪水。

    “回来的。”江羽脸上的笑容加深，蹲下身子，捏了下吴琊的脸，跟在吴垣夫妇身边三年，其实她最舍不得的便是这个琊妹妹，“我会给你写信的。”

    吴琊抽泣着抱住江羽的脖子。

    作者有话：

    下章写谢莹舟跟叶无渐的日常，你们猜她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