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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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铭霄的车开到了医院,栾承下了车他还在后座呆着。

    “不进去看看?沅沅已经没事了,再过几天就要……”他弯腰发问,却被霍铭霄落寞的眼神制止,“栾承,我好像失了所有力气。”他不敢进去。

    栾承直起腰,默默叹了一口气,“我过去看看。”刚往台阶上走了几步,章粼粼和几个保镖拦住了他,“粼粼,我跟霍总能去看下沅沅吗?”

    章粼粼不得已摇头,“消息一早就发给过你们,既然是陆总做的决定,我们只能遵守。”

    栾承微顿,面色凝滞,“通知是通知,但陆总不让霍总去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好吗?”

    “你们先回金城吧,有事再联系。”

    现在连章粼粼也帮不了他们了,栾承只好返回车边,霍铭霄降下一半窗户,看了他一眼,神色比他更为平静,“既然她不想看到我们,就随她去吧。”

    栾承坐上副驾,心中多少感慨,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看沅沅,这三天每天都来,每次只能呆在医院外,连vip楼层都上不去,挡着的人除了原本的陆氏安排的保镖,顾棯也派了不少来,总之沅沅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到金城去,他们探的消息是每个保镖都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如果走漏一点风声,保镖的工作也会不保。

    霍铭霄本来是好心带沅沅过来与陆鸢团聚,阴差阳错出了这事,想后悔也来不及,就连关于环岛的项目也赔了,陆董事长的总助发来邮件告知两人的合作就此斩断,霍铭霄哪能不清楚背后的原因,无非是陆鸢不想看到他而已。

    若两人身份互换,霍铭霄或许会比陆鸢做得还绝,事情已经发生,他总要找方法弥补。

    风从车缝吹来,远处的夕阳就是一团燃烧的火,十月的傍晚天已经微凉,他却感觉一股窒息的热浪从喉头窜涌而上,直至将他所有的呼吸都染上了那股子热气,碰一下便要消磨于人世间。

    如果……如果他能代替沅沅受苦,陆鸢会原谅他吗?

    “栾承。”霍铭霄的喉头像是拉锯子一样备受折磨,眸中的希望逐而点亮,“去环岛吧,走之前我再去看看,听玻璃天窗的教堂很美,阿鸢就是因为那副设计才与囿安合作,我也想看看实景图到底有多美。”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接下来天气应该不错。”

    宫越话时陆鸢正在给沅沅剥橘子,她跟着往窗外看果然天空绚烂至极,陆鸢回她话,“过几天就要回金城了,到时候还得你帮着顾棯看管项目。”

    宫越:“你难道送沅沅回去就不再来了吗?这里是你与顾棯合作的项目,我代替不了你。”

    陆鸢的手被沅沅的手捏着,当她提起要回金城的时候,沅沅忽地拽紧了她的手指,陆鸢反手握紧了再与宫越:“看情况吧。”转头看向沅沅,眉目里尽是疼惜,“沅沅,橘子甜不甜啊?”

    陆沅沅睁着一双惊恐的眼,隐隐约约有水润的光在闪,她没话只是点头,陆鸢立马就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了,她的鼻头泛起酸涩,低头时沅沅分了一瓣橘子递给她。

    眼泪先一步流出来,滴在那瓣橘子上,她和着泪一起吃进去,“很甜,的确很甜。”

    话间带有颤意,最后连宫越都发现了她的异样。

    她站起来走到陆鸢跟前,“阿鸢,怎么又哭了,刚才还好好的。”见陆鸢哭,她也没忍住,等顾棯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大人在一个孩面前哭。

    陆鸢不该在沅沅面前掉眼泪,可自从沅沅醒来,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怕热,拒绝任何过烫的东西,早晚温差大,夜晚降了温连窗户也不能关,关上后她会觉得闷从而又哭又闹,睡到一半沅沅会突然惊醒,大叫着“妈妈,我要妈妈”,陆鸢听到她的叫唤却发现她还在梦里没有醒来,推醒她,两人的眼泪都要流干了,陆鸢可以在别的地方坚强,但陆沅沅的遭遇让她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根本冷静不下来。

    病房外,顾棯将心理咨询师的信息推送给陆鸢。

    脸上是还没散去的忧心,“回金城后记得去找他看看,像沅沅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得有人陪在身边,等恢复好了再去上学吧,这事急不得。”

    “嗯,我明白。”陆鸢一直守在沅沅跟前,几乎是没怎么合眼,她的脸色格外憔悴,顾棯看不下去了恨不得架着她去休息会,“你就放心吧,她吃了药又着点滴,能一觉睡到天亮,你今晚怎么都得好好睡一觉!我可不想看到你也趴下了,我这身边都是病号可怎么行!”

    陆鸢头是有点昏,从椅子上站起来两眼黑了几秒,好不容易站稳又被顾棯推向走廊外,“你不放心我们呐?”

    “不是,你就算让我回去休息也得让我再看她一眼。”

    “就一眼,看完你就走!”

    陆鸢只得点头。

    陆沅沅睡得很熟,手上握着毛茸茸玩具的尾巴,面上也有了些许的放松,陆鸢从未见过她这样胆无助的时候,从前的沅沅是个机灵鬼,没有烦恼无忧无虑,她最喜欢看烟花,大过年的还能胆子大到亲自去点鞭炮,仙女棒是她的最爱,热乎乎的甜汤也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夏天是她最爱的季节,可以敞开吃冰淇淋,任由热汗从额间滑落,每次玩回家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她讨厌出汗,一定要冷着绝不要热着。

    回别墅的路上,栾承的电话来。

    陆鸢一开始是没注意到他的来电,她最近手机都是静音,又陷入了沉思中更不会去管口袋里的手机,是章粼粼提醒了她,“陆总,是不是有电话进来?”

    陆鸢微怔,而后拿出手机一连有三个栾承的来电记录,其中还有一个霍铭霄的来电。

    栾承再来,陆鸢面无表情的接起,“什么事?”

    对方声音慌张无措,在安静的车厢里回响,他:“求你了陆总,您过来看看霍总吧,他在那处汗蒸桑拿房里呆了快半个时了,锁着门也进不去,是铁了心的自罚,您再不来看看他就真没命了!”

    栾承的话让司机和章粼粼都皱了眉,唯独陆鸢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冷漠与平静,她给栾承建议,“既然是自我惩罚你们就不用管了,如果他一心赴死我倒是敬佩他,如果你不想看着他死就一头撞开门拉他出来,我只是个路人甲帮不了你的霍总。”

    无人敢给她的话半点反应,栾承也不敢再来。陆鸢铁了心不管,外人没有插手的道理。

    而另一边的汗蒸桑拿房里,栾承眼看着霍铭霄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是昏迷状态了,再熬下去非死即残。

    他咬牙砸了那道门,“救人!”

    其实那道门对于他们来不是什么难题,难的是霍铭霄的命令,他谁也不允许进来,谁进来拉他出去谁就得离开,栾承再蠢也不会让他就这样没了,自罚不是这样的自罚法,总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决。

    晚上九点整,大厅的挂钟敲响了声。

    陆鸢失神的愣了一会,给医院里的看护了电话,那边沅沅还在睡,她怎么都不太放心,收拾好自己又准备开车去医院,现如今沅沅变成这样,若是半夜在做噩梦醒来看不见她,该会多难过,一想到沅沅会到处找妈妈,陆鸢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

    章粼粼从房间里出来刚好撞到陆鸢拿钥匙出门,“陆总,现在是要去医院吗?”

    “对,还是我守着去吧,换做其他人总不太放心。”这里不比金城,如果沅沅身边都是熟悉的陆家人,她回去睡一会也不碍事,但关键是这里没有沅沅熟悉的面孔,不安才会放大几倍。

    章粼粼知道什么都无法阻止她的决定,陆鸢那样强势的人一旦决定了做什么基本无人能改变她的想法,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鸢的车在开出院门后就被栾承拦着了,他挡在车前执着的盯着她,陆鸢不想因为按喇叭而扰民,她探出脑袋问他,“你想做什么?”

    “陆总,霍总跟沅沅一样倒在了那间桑拿房里,您现在满意了吗?他是为了惩罚自己才选择这样做,温度比那时还高,是要像沅沅一样,亲身感受当时的痛苦,所以到此刻仍重度昏迷未醒,他进去前给您了电话,是要给你一个交代,您满意了吗?”

    似在控诉她的无情,陆鸢也足够无情,冷着脸像听一个不太感兴趣的故事,“我也过这是他的事,没人逼他做这样的选择,死了是他的命是他自己作的,没死也是他的命,左右与我无关,还来求我一句满意与否,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陆总!”栾承从未在旁人跟前卑微,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不是任意践踏的存在,但他仍然摒弃了脸面与尊严,代替霍铭霄来求她,陆鸢的每一句都扎在他心里,若是让还未醒的霍铭霄知晓怕是连手术台都下不来了。

    “霍铭霄此生并没有多少密友良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来的,他知道对不起你,但已经在改了,人这一生就不会做点错事吗?他做错了这一件,需要用一辈子去偿还,而你明知道,他只是要你一句原谅,你在他心中早已是无可更改的结局,他此生只会爱你,爱沅沅,你大可以给他设定一个期限,那么他也有个奔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个活死人!”

    栾承为了求她当着她的面直接跪下。

    陆鸢收紧了眸光,低声道:“你起来。”

    “陆总,霍铭霄生死未卜,就当是我求你,我求你去看看他!只要你去看一眼,他那份罪恶感或许就能少几分,往后余生必定不再辜负于你们。”

    栾承得情真意切,陆鸢要是再心软些就会将他的话听进去,然而脑海里浮现出太多悲痛过往,她及时刹住车转了身。

    “陆总,我也求你。”

    陆鸢转身见到了章粼粼,她两眼含泪跟着求她,那一瞬陆鸢就明白了。

    她知道章粼粼已经不再站在她这边,她有了新的伴侣,不再体会她的固执是为何,陆鸢有一秒的心酸,她希望章粼粼能有个好归宿,但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偏向了栾城。

    感情很奇怪的。

    没有人规定谁受了苦就得有甜头吃,也没有人规定对方处于弱势时她必须回头。

    “我不会过去,谁求都一样。”

    “陆总……”章粼粼挡在了车门上,栾承也走过来,“你不去……那至少问问他,让霍铭霄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他,行吗?”

    他们恳求着她,陆鸢突然笑着质问:“不是还未醒?”

    栾承:“是没醒,但只有你的声音才会唤醒他。”

    陆鸢冷冷道:“原来我的声音还有这种功效,那行啊,我给他几句。”

    转手接到栾承的手机,对面没有一丝声响,像在演默剧。

    “霍铭霄,我是陆鸢。”

    “你死了吗?”

    陆鸢完那两句,栾承和章粼粼的脸上几乎血色全无,陆鸢将手机递过去,再没人阻拦她的步伐。

    她有多心狠,霍铭霄彻底知晓了。

    病床上的人早就睁开了眼,嗓子眼像是灌了十来斤水泥堵住了他的呼吸,霍铭霄盯着幽暗的灯光想起不堪的往事,当陆鸢腹痛来求助电话,是他狠心反骂,报应总是来得太快,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