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进击的白莲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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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映雪略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藏在袖中的书信,这一个多月季飞光都不在府内,书房不允许随意出入,现下终于等到他回府了。

    她上前一步对着守在书房门口的厮问道:“父亲可在书房?”她回头看了看侍女青樱拿着的食盒,“我准备了些点心,想让父亲尝尝。”

    厮行了个礼,点了点头:“爷在里间练字,您进去吧。”

    季映雪平复了一下呼吸,抿出个笑抬脚走进去。便见季飞光站在案前挽了袖子刚刚搁下笔,正欣赏自己的一幅字,听到脚步声抬头,颇有几分讶异:“你怎么来了?”

    季映雪听这生分的话心里一恨,却也不想是自己很少来主动找季飞光,只是尽力做出一副孺慕的样子:“女儿准备了几样点心,想送来给父亲尝尝。”

    季飞光看了看那只食盒,点了点头:“映雪有心了,先放在那边的几上吧。”

    季映雪转了几个念头,开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点心是趁热送过来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季飞光无奈搁下笔,他虽情感上偏爱由自己所爱之人生下的季云亭,却也从未刻薄过这个庶女,她这样主动亲近,他哪有拒绝的道理,只得应道:“好,那我过来尝尝。”

    罢朝着另一边的几走过去,坐下来揭开食盒,里头放了两样糕点。其实他顶不喜欢这些个甜腻腻糯叽叽的糕点,却还是拈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道:“恩,味道确实不错。”

    季映雪一面看着书案上摆着的兵书棋谱,一面应道:“父亲喜欢就好。”咬了咬嘴唇走进书案几步,看着案上的那副字做出好奇的样子,尽量自然道,“父亲的字写的真好,一笔一画都颇具风骨。”

    季飞光正端着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没有回头应道:“最近在临柳大家的字,你若是喜欢,为父回头给你几本帖子。”

    季映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确定季飞光没有抬眼,悄悄的将一叠书信从袖中取出来,往一摞兵书底下塞去——

    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就听门外传来一声亲昵的:“爹爹!”

    这声音不大,却在季映雪

    听来如同雷鸣一般响在耳边,心头一跳手里动作一抖,一摞书册就被推了下去。

    沈青转过屏风来,就见季映雪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捡书,季飞光则正要起身瞧瞧是什么情况,心头一冷,仍然没有异样的问道:“咦?这是怎么了?”

    季映雪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带着歉意不好意思道:“我看父亲的字入了迷,不心碰到了一摞书。”她不动声色的将信往袖子里收了收,整好散落的书拿起来“是我太笨手笨脚了。”

    “事而已。”季飞光挥挥手,“让下人来收拾就好了。”

    沈青看了看放在几上的食盒,也一笑:“是啊,妹妹是无意的。”

    季飞光见女儿进来,顺势推开那吃的他十分腻味的点心:“云亭来找爹爹有什么事?”

    “正想和爹爹一起去给祖母请安。”沈青转头看向季映雪,“没想到正巧妹妹也在这,可以一起去。”

    季家家风清正,每日的昏定省必不可少,季飞光看了眼天色,站起来应道:“也到时候了。”便站起身来放下袖子朝外走去。

    沈青却回头看着自己这位便宜妹妹,笑意温柔如水,亲昵的挽上季映雪的手:“我们一起走?”

    季映雪的动作有些僵,倒不是因为这行为感觉不自在,季云亭一向都蠢的把自己当好姐妹,只是因为自己袖子里藏的那几封信惴惴不安,又隐隐约约闻到了季云亭身上的香.....

    这香是季云亭用惯了的,清清淡淡的杜衡和白芷香,尾调悠长缱绻。

    季映雪抚了抚胸口,可能是她最近脾胃失调,闻着这香十分不舒服,总觉得胸口发闷,一旁的季云亭还时不时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她只能强忍不适,勉力堆出个笑。

    好容易进了季老夫人的房里,季映雪松了一口气一般从沈青身边跳开。请安的人来的很齐,除过季洲白今日去了兵部点卯还没回来,季府的正经主子们都聚在这里。

    众人一一上前拜见请安不提,老夫人着人摆了膳,钟鸣鼎食之家,菜品份例自是十分丰盛,一碟八宝鸭子,一碟鸡髓笋,一碟胭脂鹅脯,一碟火腿黄玉笋干,几品燕窝熏鸡丝并着数道时鲜蔬菜口蘑,每人一盏当归红枣羊肉粥上放了切开的薄薄

    鹌鹑蛋,季映雪却坐在位置上吃的痛苦不堪,坐立难安,她只觉得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又不能扫了老夫人的兴,只能尽量慢慢的一口一口喝着粥。

    终于熬到饭毕,季映雪忍着恶心想要告退,就见老夫人慢悠悠的坐上了主位,抬手让丫鬟们上茶。

    季映雪第一次对老夫人这一身繁文缛节的世家做派感到无可忍受,同时也越发的心浮气躁起来。

    这种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在季映雪抿了一口丫鬟奉上来的姜茶后达到了顶峰,她近乎慌乱的勉强把茶盏搁在桌上,捂着胸口开始干呕。

    沈青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盖上杯盖。众人都是一惊,老夫人皱着眉搁下了茶杯,问道:“映雪,你这是怎么了?”

    “孙女,孙女没事.....”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季映雪隐隐约约有一种极坏的预感,死死的捂着嘴,“....前些天吃坏了东西,祖母见谅。”

    坐在老夫人下手的季飞光也皱着眉:“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吃几片山楂消消食就好了。”

    沈青面上一脸担忧的靠过来,“天色不早了,寻府外的郎中难免麻烦,我来给妹妹把把脉吧。”着便要去拉季映雪的手。

    季映雪本就快撑不住了,一闻到沈青身上的香更是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却如同被踩着尾巴一样用力推开沈青:“不....不用麻烦了。”

    顾氏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掌中馈多年,性情和婉但并不糊涂,对后宅那点子阴私了如指掌,也一向清楚自己这个庶女不甚安分,敏锐的咂摸出了点什么,开口道:“映雪糊涂,症状这般严重,怎能讳疾忌医,你姐姐粗通医理,让她给你诊断一番。姑娘家身体娇弱,不住作呕不是事,恐伤了根本。”

    老夫人听了后半句神情一动,随即面色冷了下去,转了转手里的沉香木念珠,等了一会给身旁伺候的婆子递过去一个眼神:“伺候二姐诊脉。”

    那婆子接到眼神便下去将季映雪扶好在座位上,撸了袖子把胳膊拉出来递给沈青,季映雪一面干呕一面还在拼命挣扎,沈青顿了顿,看到老夫人投来的示意眼神,抬手搭上了季映雪的腕脉。

    季映雪下唇都快咬破了,绝

    望的闭了闭眼。

    她仍有一线侥幸,只有一次.....万一,确实是自己吃坏了肚子呢。

    但见着沈青搭上腕脉停了几瞬后“呀”了一声后退几步,她只觉她的心都沉了下去。

    完了。

    彻底完了。

    “这是怎么了?映雪病的重吗?”

    沈青摇了摇头,一副慌乱的模样:“我.....孙女不知...不知怎么,还是请个郎中来诊吧。”

    季飞光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老夫人的脸已经彻底黑了,沉声道:“去把游郎中给我请进府来!立刻就去!”

    房内一片死寂,充斥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氛。沈青却有闲心的夸了系统一句。

    “夸夸你们商城的东西。”

    “那当然,系统出品,质量有保证!”

    游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他医术精湛,一向都为老夫人请平安脉,几乎算得上是半个季府的人。季映雪被老夫人着人带到里间,隔着一层纱幔把脉。游郎中行了个礼,搭上伸出来的那只手的腕脉,仔细把了半晌。往来流利,应指圆滑,有珠滚玉盘之状....他思索着这位估计是季将军的妾室,于是脸上带了笑意,收回手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季将军,是喜脉!”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呆了,老夫人的脸更是黑的如同锅底,一旁的顾氏勉强笑道:“劳烦郎中了,天色不早了,让丫鬟引您出去吧。”

    一头雾水的游郎中跟着丫鬟下去领赏钱,刚出了门老夫人已将茶盏狠狠掷在了地上:“把她给我拉过来!”

    季映雪苍白着脸被丫鬟架了过来,抖着瘫在地上。

    “好啊,好啊。”老夫人抖着手,她出身王府高门,性格刚强,极重规矩,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没想到临老,府里却养出这么个孙女,“无媒苟合,未聘淫-奔,我便该拿了你去沉塘,竟还珠胎暗结!我季家几世清名都背你败光了!你心中可有一点廉耻?你的闺训女则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季映雪只是哭,事已至此她也确实无从辩驳,只能哭。

    季飞光已是又惊又气的不知道什么好,老夫人勉强顺了气,恨声问道:“是谁!和你通-奸的那个男子是谁!”

    季映雪捂着胸口,抽泣了几声开口道:“是....是庐阳慕家的子弟,

    慕湛。”

    老夫人还没回话,季飞光已是出声道:“的什么胡话,慕家老太爷去岁秋才病逝,慕家所有子弟都在庐阳郡内守孝,如何能来齐都!”

    沈青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这个慕容狗,还挺会编的。

    季映雪眼前一黑,语无伦次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慕郎他他是...他还送了我许多奇珍异宝!”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要被季映雪气厥了过去,掐着手心道:“你这蠢货!你这蠢货啊!被外头那人骗得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把这个蠢货给我拉下去,处置了...以后送去庄子。”

    话还没完季映雪已经尖叫起来:“不!!祖母不要啊!我不要去乡下!祖母!孙女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爹爹,爹爹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季飞光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气道:“你做了这么糊涂的事,让我怎么你!做错事自然要受罚。”

    季映雪见这两人都不为所动,心下寒凉,忍不住道:“呵,父亲你得好听,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半分?可曾真的把我当女儿,我若不自己筹谋,凭我那个姨娘,将来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你该嫁到什么人家就嫁到什么人家!”沈青冷声道,“这些年,府里短过你什么?缺过你什么?你是季将军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也能嫁给富庶人家做正妻,何必现在至此境地?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是不甘心,总是要跟人比,你比得过来吗?”

    季映雪冷笑道“的倒好听,你懂什么?”

    沈青想起原剧情里,季映雪害得季飞光死后清名不保,害得季洲白沙场尸骨无存,害得季家女眷尽数抄斩,害得季家几代清名污折损毁,季家军数万儿郎马革裹尸。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沈青笑了笑“你这种中山狼,我确实不懂。”